第11章 一曲绿腰
评花榜三年才有一次，陛下从不亲自出宫观看，要挑选哪些女子进宫，向来都是张公公说了算。
一直以来，王妈妈都只顾巴结张公公，收来的银子，大半都送进了张公公的口袋。
谁知今天竟然
失去张公公的庇护，万一玫娘子没被选上，要她如何向那些送了银子的客人们交代？
玫娘子听到这个消息，初时也是一阵慌乱，但很快便又安下心来。
早晨出发之前，袁四曾偷偷传信给她，说万事打点妥当，让她只管安心等着进宫。
玫娘子转眸，看向身边眉头紧锁、脸色煞白的王妈妈，心中涌起一阵快意。
等她进宫得了宠，到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可能还会被王妈妈牵制？
踏进宫城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惜春楼撇清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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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春楼里，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王妈妈一行人就坐上马车出发了。
此时院子里空荡荡的，几乎见不到几个人影。
林漪漪胆子大了起来，拉着婉心爬上屋顶，在瓦檐上并肩坐好。
坐在这里，能望到惜春楼外面的街道。
惜春楼离举办评花榜的百花楼并不远，马车至多需要一刻钟，转过巷口就到了。
林漪漪从屋顶远眺，能隐约看到远处东华门街上的热闹景象，突然觉得有几分落寞。
她来到这个世界七天，还从未走出过惜春楼，更不知道剧本里描写的盛京城，竟然是如此一片富丽繁华。
她轻声问道：“婉心，等我们出去之后，你最想做什么？”
“我最想”大概是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婉心低头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婉心没什么想做的，只想陪在姑娘身边。”
林漪漪无奈一笑，“除了跟着我，你就没有其他想做的事吗？我们被困在惜春楼里，整日入眼的不过就是这一亩三分地，可是你看——”
她指着很远的远方，云雾缭绕间，隐约能看到几座山脉绵延不绝，继续道：“世界大着呢，我们不去看看的话，多可惜。”
婉心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沉默了一会儿，才喃喃出声：“婉心还想去找哥哥。”
“你有个哥哥？”
一听这话，林漪漪倏地坐直身子，睁大眼睛好奇道：“之前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自从被发卖到惜春楼，我就和哥哥失散了，所以没和姑娘提过。”
“那你父母呢？”
“小时候家里出了事，父母都不在了。”婉心说着，声音有几分哑了下去，“哥哥和我年纪太小，我被发卖到这里，哥哥也……”
顿了顿，婉心忍着有些发红的眼圈，又道：“哥哥大抵也和我一样，只是不知他如今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被人伢子发卖的，运气好，遇到一个好主家，尚且能活出几分人样，可若是运气不好，命也可能说没就没。
林漪漪暗叹一口气，不忍心再和婉心聊这个话题。
她伸手将婉心揽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膀，眼神望向远方熙攘的人潮。
短短一条街的距离，却隔着地狱深渊和人间烟火。
林漪漪暗暗决定，如果此番能逃过劫难，一定要帮婉心找到那个让她牵挂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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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楼。
荀玉山的到来，在众人心里掀起轩然大波，可评花榜的日程却分秒也耽误不得。
一楼搭建着宽敞的舞台，房梁上装饰着轻幔薄纱，阵阵清风微拂，各色柔纱随风荡漾，飘然似仙境。
待荀玉山在一排正中的位置上落座，众人也纷纷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席位坐下。
荀玉山身旁坐着的是几位王爷，都是先皇的儿子。
皇亲国戚之后，达官贵人们按身份品级依次坐好，面前都摆着百花楼最有名的玉泉酒，兼一些珍馐鲜果。
一位竹竿子（古代称主持人）走上台，简单唱过几句贺词，评花榜就正式开始了。
本届评花榜，依旧是由盛京城里最有名的十五家酒楼各自推举名妓来进行角逐。
其中大部分，都选的是自家酒楼平日最受欢迎的清倌娘子，本就有追捧者无数。
百花楼外大街上，浪荡子弟们吵作一团，大声呼喊着自己钟爱娘子的名讳。
可是，众人心里最好奇的，还是惜春楼那位从未露面的林姑娘。
林姑娘及笄一年，偶有几位见过的，都夸赞她不管是姿容还是才华，都属京城一绝。
她的露面，绝对是本届评花榜的最大看点。
街上人们议论纷纷，不时抬头向百花楼内张望，楼里落座的人们，也都对这个林娘子好奇得紧。
随着竹竿子的报幕声和敲锣声几次起落，有几家酒楼的娘子已经表演完毕，楼内气氛逐渐高涨。
“下一位，惜春楼林漪漪献上绿腰舞。”
玫娘子最擅舞，今日她要跳的是一支绿腰。
为了让她更加出彩，王妈妈还请了两个盛京城里有名的乐师为她奏乐。
当年，赵丽妃以伎人之身得宠于玄宗，曾在大殿之上献过一支绿腰，长裙飘飘惊艳众人。
玫娘子这一跳，大有与赵丽妃拼个高下的意思，其中意味，是对今日的花魁之位的势在必得。
竹竿子报了幕，还不忘再卖一次乖，“这位林姑娘，年十六，据说容貌舞姿都是盛京一绝，小的也是好奇得紧，话不多说，请林姑娘出场。”
语毕，堂内丝竹声响起，玫娘子穿着一袭粉紫色纱衣，内里的肚兜若隐若现，乌黑长发散下一半，踩着乐点翩翩而现。
玫娘子如今十八岁，个头在女子中算稍高些的，身材婀娜，曲线玲珑。
面上戴着一片和裙子配套的面纱，妆容也有些浓，让人看不太真切她的面容。
可这样一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更显得她风情万种。
她走到舞台中央，合着仙乐舞动起身躯，翩若惊鸿，裙角飞扬，引得下方看客发出一声声惊叹赞美。
“这林姑娘，果然名不虚传啊！”
“难怪惜春楼的妈妈要藏着掖着，这要是提前被人瞧见了，还能留到今天？”
“我倒是觉得失望，之前听说林姑娘冰肌玉骨，不似凡人，如今一看，不过也是寻常风尘女子气质。”
台下讨论的激烈，台上的玫娘子卖力起舞，眼神始终看着荀玉山的方向，使出了全部修行，媚眼如丝惑惑勾人。
荀玉山一言不发，兀自喝着茶，面上自始至终没有半点表情，让人猜不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