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球定江山
比赛那天，看球的观众很多，大部分是班上同学，还有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姑娘，里面就有小宛。
球场是季夫子后院的一块平地，用石子划了界线，前几日，李大叔还帮我们做了两个木质球门框。
这里要隆重介绍一下我们队的守门员，人高马大的何寿，他是何家勇哥的哥哥，前些日子，我们在班上一直找不到人当守门员，大高个儿的学生大都害怕陈硕，不敢加入我们，何寿的主动报名，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我们一开始就把节奏踢得很快，快速多变的传接球，陈硕他们挡都挡不住，很快就二比零领先。
陈硕那帮家伙，果然采取盯人战术，严防我跟大仁，从我们脚下凶狠地抢断了好几次，渐渐把比分追平，后来还反超一球。
现在球在我脚下，中场都是对方球员，渐渐围逼过来，我比了个手势，随即一脚大力长传，噢噢噢，大仁跳起来，胸部停球，转身射门，球进了！
这么有创造性的传接配合，果断引得场下观众欢呼不已，我狂奔了一个半场，然后做了一个激情澎湃的“c罗跳”，正准备好好感受一下观众的欢呼声，冷不防地被人拽了一下胳膊，对方急着嚷道：“三桂，你瞎跑个啥！俺们还在比赛呐！”
小宝满头大汗地直喘气，我回头看看场上，妈呀，陈硕那帮家伙马上就要射门了，火速拉着他赶去回防。还好还好，球射偏了。
离比赛结束没多少时间了。我冲大仁他们比出一个v字手势，他们随即也比出这一手势。
小宝三角传球，我接过球，传给后来插上的唐诗，唐诗带球飞奔，迎面遇到对方球员的逼抢，一个人球分过，漂亮！唐诗晃过防守队员，形成单刀，起脚劲射，球进了！
我激动得，一下子冲到唐诗跟前，嘴里尖叫着“太帅了”，跳起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等我放开他时，发现这家伙脸涨得通红，额，激动过头了。
我们的战术果然奏效，前半场弱化唐诗的存在，连传球都很少给到他，对方球员自然不会用力防他，就等着他最后一刻的“绝杀”。
小宝跑过来亲热地揽着唐诗，打趣道：“看不出来啊，唐诗，可真有你的！”说完，眼珠子在我和唐诗之间来回打转，大仁亦好奇地瞅着我俩，弄得唐诗好生腼腆。
这家伙有长进咧，还会一语双关。
剩下的几分钟着实漫长，最后，季夫子宣布我们获胜。
我们情不自禁地振臂高呼，开心得都要飞起来，彦卿笑着走过来给我们鼓掌，场下的观众都朝我们涌来，陈硕那一边，愁云惨淡的很。
俺们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陈硕那头，当着众人的面儿，大仁朗声道：“陈硕，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俺们希望你以后不得欺负同学，你应不？”
“好，俺答应你！”陈硕气闷道。四周顿时响起热烈的欢呼声，民心所向呐，陈硕迅速带着他的狗腿子们灰溜溜地撤了。
俺们正要收拾球门框，这时季夫子踱步而至，目光扫过我们一眼，悠悠道：“我常听柳夫子提到你们几个，果真是后生可畏。”说罢，飘然而去。
永丰村可藏不住秘密，俺们比赛这事儿，不出三日，就传遍了村子。
我娘和阿婆自是把我训了一通，说我没个姑娘样儿，胆大妄为——没事招惹陈硕这坏小子，甚至打算把我圈禁家中，幸亏我爹帮我求情才作罢。
我爹趁没人的时候，甚感欣慰地拍拍我的小脑袋，道：“你这小娃儿，果然有当年乃父之风！”我晕，敢情您小时候也是位少年好汉呐。
总之，这件事过后，俺们“铿锵五人行”在学堂里风头无两，班上同学都主动跟我们打招呼，连平日子少言寡语的唐诗，也开朗不少。而小宝这厮，给膨胀得，进了学堂院门，眼睛都不看路。
有天我打趣他道：“小宝，你总昂着脑袋，是要流鼻血了还是咋地？”惹得大家爆笑不止，小宝一通追着我打。
我家的新房这段日子也翻修完毕，我爹娘选了个日子，请了村里的熟人还有帮忙建房子的热心村民来家里吃饭，因不想太声张，只置办了三四桌酒席，请了当家的男人们过来喝酒。
我琢磨着，是不是也该请我的兄弟们过来吃顿饭，热闹热闹，遂与我爹娘商量，他们爽快应下了。
到了那天下午，大仁他们齐齐来到我家，手上都没空着，大仁拎着一只野鸡，小宝提着一盒豆腐，唐诗捧着一罐自制咸菜，彦卿带来一包糕点。
我娘热情地招待他们到堂屋喝茶，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新房的小主人——毅凡小朋友拉到后院参观。
大家点评如下：
小宝：你家的秋千很好玩。
我：这娃也是个没童年的，难怪荡了一刻多钟，还舍不得下来。
唐诗：你家的花圃弄得挺有趣。
我：一般般啦，就是花点心思，用水仙花摆出一个笑脸的造型。
彦卿：长廊挺雅致的，要是上面搭些葡萄藤，消夏再好不过了。
我：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大仁：练习沙袋打拳真能强身健体？我回家也试试。
我：……
晚饭很丰盛，排骨汤，红烧排骨，小炒肉，大盆花菜，冬瓜烧肉……毅凡小朋友把碗筷抱过来放桌上，之后就抱着大仁的大腿，放赖不走，我娘怎么哄都不听，非要跟我们一块吃饭。
饭桌上，我们先一齐举杯——杯子里是花茶啦，庆祝我们比赛胜利，接着再敬唐诗，多亏了他的一粒金球，唐诗受宠若惊，整个人瞬间熠熠生辉，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来了段即兴演说：“跟大家伙儿一起上学玩耍，俺真的很开心。俺觉着，俺们要感谢三桂，是她把俺们聚在一起的，平日里她勇敢又机灵，还是俺们的开心果，俺们该敬她一杯！”
话落，大家纷纷举杯敬我，毅凡这娃跟着起哄，又是鼓掌又是拍桌子。我一抬头，就对上四道真挚热切的目光，刹那间，一股豪气涌上心头，我一口干了手里的茶水，慷慨道：“既然我们几个情意相投，不如今日结拜为兄弟，如何？”
武侠小说里面，英雄豪杰动不动就结为异姓兄弟，像乔峰段誉那样，本人可是向往的很。
我话刚说完，小宝咕哝一声：“这个，俺得回去跟俺娘商量下。”
我吐血了，我这是摊上个什么玩意！
唐诗和彦卿在一旁瞧着，脸上皆隐隐发笑，大仁急忙扯扯小宝的袖子，笑着附和道：“三桂好主意！”
我把杯子一磕，故作泄气模样：“算了，强扭的瓜不甜。”
小宝旋即跟上道：“俺也就那么一说，这事俺做得了主。”
我傲娇地哼一声。小宝这厮，当即拎过茶壶，干笑道：“来来来，吴大爷，消消火。”说完，他哈着腰给我续了一杯茶水。
这狗腿小二的做派，逗得我们哈哈笑。
“三桂，俺跟彦卿也赞成。”唐诗欣然道。
“好，我们饭后结拜。”我道。
“姐姐，我也要结拜！”毅凡小朋友嚷嚷起来。
我汗，这娃啥事都要插上一脚。
坐他旁边的大仁，宠溺地摸摸他的小脑袋瓜。
我飞快地往小家伙碗里夹了几块排骨，柔声哄他：“毅凡，你还小咧，等你长大了，再跟哥哥姐姐们结拜，好不好？”
“不——好——”这娃声音拖得老长，忽地跳下长凳，冲我喊道：“我就要跟大仁哥结拜，我就要结拜，不许我结拜，我就告我娘说你们偷许老伯家的橘子，还有崔大娘家的石榴。”
说完，还气呼呼地把头一撇，模仿我的招牌动作，酷酷地双手抱臂。
我去，四岁大的娃儿，咋介么鬼马！
“你这小子，三天不打，要上房揭瓦啦！”我把筷子摔桌上，撸起袖子就要揍人。
小家伙登时转过脸瞅我，嘴唇咬得紧紧的，眼里委屈得要死。
“三桂，你姑娘家家的，咋这横捏？”小宝咧着嘴笑道，笑得忒欠揍。
“好了，三桂，别吓到孩子了。”彦卿温声劝道。
大仁一把抱起毅凡，把他放到长凳上坐好，憨憨道：“你姐姐跟你闹着玩呢，她可不会打你！”
毅凡小朋友奶声奶气地控诉道：“姐姐打过我！上回我把她的笛子偷偷藏起来，她就把我的屁股打红了。”
大仁登时卡壳了。
我晕，这娃儿咋啥都往外说呐，我直接投降，“好啦好啦，让你跟我们结拜就是了，赶快闭上嘴巴好好吃饭！”小家伙这才埋头大啃排骨。
饭后，我们围着桌子一齐举杯立誓，屋顶上两盏明亮的六角灯笼，映着我们稚嫩的脸庞。
“我，李大仁”“我，宋小宝”“我，唐诗”“我，沈彦卿”“我，吴三桂”“我，□□”，毅凡小朋友刚说完，一连打了两个饱嗝，搞得我们满额黑线，缓了缓，继而异口同声道“今日结为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语毕，皆难掩激动地一饮而尽。
大家伙儿把各自的生辰年月一报，大仁属牛，十一岁，年纪最大，其次是彦卿，再是小宝和唐诗，我跟毅凡垫底。
眼见天色已暗，大伙儿要回家去，每个人都亲昵地同毅凡小家伙拥抱道别，轮到彦卿抱他时，一不小心，袖子里抖出来一团东西。
小宝一把捡起来，见彦卿劈头来抢，忙闪身躲到大仁后面，把东西摊开一看，当即乐道：“彦卿，这是谁画的，太逗了！”
糟糕，不会是我的画吧。彦卿养伤期间，我给了他一些画，都是我创作的q版漫画，
有我被狗撵着跑向他求救时，他昂着脑袋臭不理人的样子，我故意把他的鼻孔画得特别大；有他在塘边低头抚琴时超级自恋的德性；有他踢球时一不小心被球绊到，双手乱划，嘴里能塞鸡蛋的狼狈样儿；还有俺们偷人家果子时，他抱着毅凡站一旁，迈开步子随时准备跑路的滑稽相。
唐诗和大仁也凑过去瞧，旋即大笑起来，一面在画上指指点点，一面热烈地讨论。彦卿孤零零地站在一旁，面色羞窘地望着他们，活像枕头底下的春宫图被人给扒出来似的。
我趁他们不注意，一下子把画给抢过来，瞄了一眼，果然都是我的“大作”。毅凡小家伙使劲拽我袖子，他也想看看。
小宝头一回瞅见彦卿这副模样，来劲了，怪叫道：“彦卿，这是谁画的呀？你这么宝贝，还随身携带哩！”
彦卿斜觑我一眼，正要开口，我抢道：“这画是我画的。”
“啥？”小宝嘴巴张得老大。
“三桂，你……你……”大仁嘎半天没嘎出来。
我怼道：“我多才多艺，咋地啦！”
大伙儿乐了。我三言两语给他们解释了画的事，小宝的眯眯眼又在我跟彦卿之间滴溜打转。
大仁傻笑着蹭到我跟前，小声问我能不能给他也画上几幅，我点头应下，他兴奋地从我手里拿过画，兴致勃勃地端详起来。
我灵机一动，大声道：“我给大家画个全家福吧，画咱们六个人，怎样？”
唐诗抚掌叫好，其他几个亦欣然同意。
我先安排他们几个排好站位，大仁个头最高，站中间，左边是彦卿，右边是小宝和唐诗，毅凡站在最前面，我让他摆个抱拳的造型。彦卿和唐诗手上各拿着一个上菜的托盘，当做道具，至于我画上要画成什么，嘿嘿，先保密。
我在窗前的小书桌上奋笔疾画，时不时地提醒大仁不要傻笑，小宝不要挠头，唐诗不要发呆，彦卿不要放电……喔喔喔，完工了。
小宝第一个冲过来瞧，“哇”一声大叫，后面的人听得眉毛一抖，立即围上来看。
“大仁咋变样了？”“小宝很拽捏！”“三桂，你摆的是啥姿势？”……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点评。
画里面，我把大仁画成肩宽胸厚的肌肉男，身后还背着一把大刀，十分有气势，旁边的彦卿长发飞舞，跟飘柔广告似的，一手端着古琴，一手背于身后，浅浅含笑，周身之气，令人不敢亵渎，大仁右手边的小宝，模样俏皮，双手抱胸，歪着脑袋，眯眯眼笑起来，透着一丝狡黠，旁边的唐诗正拨着算盘，抬头的一瞬，露出一抹羞涩真挚的笑容。最前头的毅凡憨憨地双手抱拳，像极了招财童子。我在彦卿和毅凡之间，摆的造型当然还是黄飞鸿的招牌起势动作啦。
大伙儿起初都觉得画里的人怪怪的，多看几眼之后，倒觉着越看越像了。最后，他们还为由谁来保管这幅画争论个不休，我干脆提议咱们选个队长出来，由队长来保管。临了，投票结果一出来，当选的是大仁。
他喜滋滋地把画卷好，跟着其他人一同往外走，临行前，我爹娘再三嘱咐他们回家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