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文明尽头和等效原理
多数时候比尔大大咧咧表现得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在一些关键性问题上，有时却能比旁人看得更深邃，一语便能道破重点。
比尔猜测的没错，连伊格纳自己都亲口承认了。
然而，为何我成了他的兄弟，为何我也是来自与他同一个地方的地外生命，难不成拥有异能，就是甄别的手段？
在金寺内院秘密房间里，释迦族人看到的仅仅是手心印记产生的异象，并不能证明它能产生异能，让我成为超人一等的存在。
更何况，见过我使用异能的人，几乎都死了。
我心中忐忑不安，强自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翻阅了罗耶的记忆，见到了足以摧毁这个世界的技术体系，那无尽的知识至今躺在我大脑深处，我哪能不对自己的来历产生怀疑？
另一面，与蓝星人别无二致的身体构造、基因谱系等等因素，又再一次否定了自己的怀疑。
伊格纳抬起手，只见他浑身散发着微弱地白色光晕，一枚神秘的印记符号从他的手心缓缓浮现，随即又隐没。
正是与我手心无二样的印记。
他说道：“我们拥有异能，并非证明我们有何特殊。你可以把它当作是一群地外生命流落他乡，这或许是他乡之人赠与我们这群无家可归的流浪者的礼物。”
用礼物来形容异能，再是恰当不过。
或许是伊格纳认为自己说得已然够详细，便没再继续聊这个话题。
在他眼里，我本就是他来自同一颗星球的兄弟，也应当认同他说的每一句话。
似乎在等待我消化这些信息，伊格纳半天没再说一个字。
还是我沉不住气，语气艰难苦涩：“我们为何会成为流浪者？”
我终于不再去询问身世之谜，也不在意来到蓝星为何会拥有神奇的异能，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成为流浪者？
我的所有成长经历，无时无刻不在展示着我与此地密不可分的的关系，然而在今天，一个人对你说，你和这里没有一点关系，来到这儿，只是个意外。
自我有记忆开始，我设想过自己可能是被父母抛弃的孤苦孩童，也努力让自己相信他们或许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甚至幻想过如果某一天我与父母相见，该会是怎样激动人心的情景。
伊格纳一脸严肃地抬起左手，我赫然看见他手心的印记正散发着微光，然后印记中央的绿纹开始缓慢地在掌心游动，最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至整个掌心变成通透的绿色。
我觉察到自己手心也渐渐发烫，绿色的细芒一跃而起，仿佛游鱼一般，瞬间钻进伊格纳掌心，此前我从未见过绿芒有过这样的变化。
光芒像一个玻璃罩，罩子笼住的范围在扩大。
我朝车窗外看去，大约覆盖了有几百米的直径范围。
突然空气中一声脆鸣，像被打破了的镜面，光罩刹那间碎裂消失，窗外随即又陷入黑暗。
没等我反应过来，原本钻进他手心的绿芒，又复返回到我的掌心。
大地回复黑暗前，我似乎看见远处有两道黑色的人影，正默默地注视着我们，这身影随着光线黯淡重归黑夜，最后融入在了一起。
而重新回到我身体的绿芒带着另一道画面，放电影一般出现在我的眼帘。
新约历892年，某时空宇宙边缘一处恒星星系。
这个不知其名的小恒星系由一颗恒星，六颗地行星组成。
大星体的外侧环绕着直径约有70个天文单位的碎裂陨石带，似是数个星体剧烈爆炸的产物。
恒星系混乱的引力场让这些陨石碎片在太空中无序运动，有的极快有的极慢，有的顺时针绕着恒星运动，有的逆时针绕着恒星运动，任何进入其中的星体都会被磨盘碾碎，像极了一座巨大的绞肉机。
陨石密密麻麻，即使是最优秀的飞船驾驶人员也休想顺利从陨石带穿过。
深藏在行星地壳下的巨型设备抵消了星体之间庞大的引力，它们相隔很近，仿佛触手可及。
构成整个星系的六颗小行星也被巨大的星空机械改造得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又有点类似于戴森球，或者不是。
站在太空放眼望去，科技的宏伟壮丽在此处一览无余。
离恒星最近的一颗星体被改造成类似于戴森球状的能源接收器，正对着炽热恒星一面是只有一座庞大的金属尖塔，金属塔约有该星体十分之一高度，顶端时不时闪烁着耀眼光芒。
星体背后全被掏空，矗立着一座座钢铁森林，金属塔顶端捕捉的特殊能源顺着塔身传递至地底岩层的能源转换储存基地。不时有一道绿光从储存基地发射至第二颗星体，再由此处转运至另外一颗行星。
星空中还有一列列忙碌的机械飞船犹如辛勤的小蜜蜂，日以继日地工作。
第二颗星体星体表面有不计其数的机器人在采石冶炼、装备搭建，它们在做着一项非常庞大的工程，不过也逐渐显露雏形，和第一颗星体无二致。第三颗星体荒无人烟，只有一座座机器人基地，无数的机器，运载飞船从这里量产飞出流水线。
第四颗星体表面发生过剧烈地地表活动，满目疮痍，一条条长长的大裂谷，将星体表面撕扯得七零八落，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裂谷下层岩浆流动。从裂谷中喷发出的有毒气体，不知持续了有多少年，整个星体的大气层全是这种有毒物质，厚厚地堆积在一起。
第五颗星上有座前哨基地，基地中有人类活动的迹象。第六颗星与地球非常相似，只不过海洋的面积占据表面至少80。
人类活动范围非常小，以城市为单位，城市外围耸立着高高的围墙，围墙之外草木不生杳无人烟。在城市的地下一公里有着无比复杂的交通枢纽工程，连接着城市与城市。
在世界最高处上立着一面足有千米之高高的黑色方尖碑，石碑上用一种奇异的文字写着：根据第三〇一五次投票决定组建泛智慧生命命运共同体，我们希冀打破宇宙规则强加在我们头上的枷锁，让生命之魂能自由翱翔！
落款时间为新约历元年。
黑曜石碑建造迄今已有近千新约历年，经历千年风吹日晒，依然光亮如新。
第五颗星前哨基地。
这座占地数万平米的基地边缘有一座瞭望塔，塔楼顶层大厅中央操作台。
一位身着戎装的将军正在操控台上观看、发出各种指令。
从瞭望塔望出去，被地面沙尘笼罩着的区域有一座巨大精美的环形机械，环形机械持续工作着，在其内部形成强烈的电磁力场，闪耀着令人惊悸的光芒。
环形口两侧地面呈现出高温灼烧过的迹象，经过高强度固化的地面焦黑一片。
塔楼上。
观测室内舱门开启，一位年轻的士兵取下戴在头顶的感应交互装置，取下侧面操作板升起的一根信息储存晶体，穿过一道机械门，来到空空荡荡的中央大厅。
这位士兵就是我眼前的释迦持明，也叫做伊格纳·缇伍兹·艾米瑞达。
而我正处在伊格纳的视角。
“将军阁下，本次星体风暴将于十个小时后爆发。星体周围观测站已经把各项数据传递给中央电脑。通过计算得知，本次射电流量、电离强度，大为超过之前所有参数。上一阶段改造完成的转换装置，在本次将摄取90单位拜恩粒子。”伊格纳做着报告。
这是一个好消息。
将军微笑着点点头，接过晶体插在操控台卡槽里。
伊格纳犹疑片刻又马上继续说道：“中央电脑也做了另外一种推论。”
“哦！”将军略显木然的脸上露出点了思索的神情：“什么推论？”
“根据模拟试验测算，涡流气体与辐射相互作用区域产生的风暴，被截断后，其影响力使得本星系群将进入三百行星年的衰弱期。也就是说我们在三百年以内再也不能捕获一颗拜恩粒子。”伊格纳叙说着中央电脑的推断。
将军面色一僵：“长老会是否知晓此事？”
“中央电脑已将信息附件转发至长老会。”伊格纳说道，“据长老会测算，现有累计储存粒子能源，只能支撑汉娜之眼稳定运行十分钟，开门的几率只有仅仅万分之一的概率。”
将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十分钟运行时间，获取的信息参数根本不足以让中央电脑从随机变量中计算参照坐标，希望真是渺茫啊！”
将军立马抛开了个人情绪，问道：“长老会对此有何建议？”
伊格纳道：“荷载状态下延长运行时间，汉娜之眼运行进入不稳定超频状态，运行二十分钟将会彻底崩溃，开门几率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步提高，有一半的概率找到准确的参照坐标。
不过一旦失败代价却是一号星系超负荷爆炸解体，五号星也会因粒子对撞产生的冲击波摧毁。一号星能量摄取装置在风暴中无法支撑这么久时间，现有的防御系统无法抵抗射电流的猛烈冲刷。”
伊格纳将长老会用中央电脑模拟推算结果如实道来，总之一句话，就是强行启动，极有可能摧毁人类仅存的栖息地。
将军表情凝重，眉毛拧成一团，似乎是在思索某些问题，良久长叹一声，真是糟糕的一天呀！
他从操作台座椅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指着窗外的环形机械说道：“汉娜之眼她是那么的漂亮迷人，闪耀着的蓝色光芒是宇宙中最绚丽的色彩。
伊格纳，我的儿子。你知道先辈们为何要倾尽所有资源，耗费无数年月来打造这一台机械？”
原来，伊格纳竟是眼前这位将军唯一的血脉。
“为了打破宇宙规则的枷锁，为了生存的希望！”伊格纳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枷锁是什么？”将军反问。
“伟大的先知斯蒂芬·瑞金说过，时空就像一条衔尾蛇，首尾相连，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空间是附着在时间线的虫子，彼此相互依存，又相互排斥。根据等效原理的阐述，如果虫子变得越来越大，必然会引起时间乱流，从而导致空间崩碎，宇宙毁灭。”
“越是强大的文明，越靠近时空尽头。但文明发展并非是过错，不该由我们来承担时空畸变引发的生命体绝灭后果。我们头顶的枷锁，就是这一方时空规则。只有打破规则，跳出牢笼，才会获得新生。”
伊格纳自豪地向着自己的父亲说道。
这番话写进了教科书，星空下每一位释迦星公民都牢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