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都是一场意外
将军接着说道：“千年前的大灾变，让宇宙中所有文明几乎都消失殆尽。我们的星舰通过空间褶皱可以快速抵达宇宙的各个角落。
但‘时间’不允许，可一旦跳不出去，我们只能自我毁灭等待下一个轮回，或是等待被规则屠杀，永远消失。
千年前，我们的文明已经到达了规则允许的极限，这界限哪怕是多出一粒灰尘的重量，多一句新理论的诞生都不允许。
左右皆是一死，倒不如孤注一掷，这才有了汉娜之眼！”
将军捏紧了拳头，狠狠地挥舞。
“只是，亿万的文明国度经此一役，只有少数族群勉强逃脱，死去的族群甚至绝大多数连生物样本资料都不能留下一星半点，化作了飞灰。
而今仅存的文明都只能各自躲藏起来，苟延残喘等待文明重生。”
“但资料馆里史料中并未记载千年前的毁灭是如何开始，如何结束！”伊格纳稍微迟疑地问道，他希望能从将军这里得到某些答案。
看着伊格纳稚嫩却坚毅的面孔，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好奇却对自由未来充满憧憬。
将军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笑容，随即隐没不见，他说道：“这些信息只在中央电脑里才有储存，看不到是因为你的等级权限不够。”
将军拍拍后脑勺，对着伊格纳笑着继续说道：“刚刚电脑就在提示我，不能对你讲太多。你们脆弱身体还承受不住这些隐秘信息带来的负面效应。”
“既然一句新理论都不能出现，为何先知却是可以说出来，而且并没有对我们产生负面作用？”伊格纳还是很好奇。
先知很神秘，没人知道他的过往，就仿佛他是从陌生人堆里突然蹦出来的一般，又仿佛他自带了主角光环，天生是为了拯救释迦星人而来，时空规则对他起不到任何作用。
汉娜之眼这个名称，则是来源于他女儿的名字，当先知看到新生婴儿纯净无暇的眼眸，亿万群星倒影其上，就像是开启看一个新的世界。
故此，他将集合所有幸存智慧生命全力打造的仪器称之为“汉娜之眼”。
将军幽默地道：“等我下次见到了先知，我也问一问。就是不知道他在哪个时空宇宙里旅游。”
伊格纳说的等效原理，与蓝星上一位伟大科学家的表述略有不同，它更倾向于状态等应守恒。
即空间和时间处在同一量级，分别在天秤的两侧，任何一方细微的变动都极有可能打破守恒状态。空间文明形态迅猛发展，但时间形态并未发生改变，这也导致了时空必然走向毁灭。
理论上讲，空间和时间，是可以齐头并进，共向发展，从而让衔尾蛇无限地扩展下去，可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错误，导致了释迦星走向了灭绝道路。
这些信息存放在罗耶的记忆中，当伊格纳提及相关内容时，信息就自然而然地充塞进了我的脑袋。
时间是一种规则，它不会自己上阵，它不能亲手抹杀任何存在的物种。
但它可以做到事非常多，比如改变生物进化周期，只需要轻轻吹一口气，通过加速或减缓生物进化周期，就能为智慧生命增添无数敌人。
就拿生命自身来说，在大灾变最后几十年里，释迦星学者们发现母胎孕期时间显著缩短，即便是在生命培养仪中也同样如此。
强大科技能保证幼儿不会出现退化返祖、先天病弱等情形，但身体、智力增长曲线显著放慢，较往常平均值阶段性减缓5-7个行星年。
越临近后世记录的末日年代，越是明显，几乎停止发育。
而与此同时，所有非智慧生命体进化速度加剧，一夜之间，它们就变得巨大无比，是原来体积数百倍千倍大小，蚂蚁就变成大象，大象变成一座小山．
但是每个星球表面的资源有限，基因突变的食草类巨型动物几乎啃光了地表全部绿色植物，食肉动物因为饥饿也偶尔窜进城市中破坏。
释迦星人放弃了一座又一座城市，毁灭了一颗又一颗星球，依然无法改变这种变异进程，灾变如影随形，甚至无法有效减缓异变灾难。
巨型动物泛滥成灾不过是茶余饭后的小点心，能很轻松地解决。
但突然的进化让生态链变得脆弱无比，一种更加奇怪的现象的出现，这才是灾难的真正开始！
这种奇怪的现象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无人能理解这种灾难，科学家们摸不到半点头绪，更拿不出任何有效措施。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然秩序的崩灭。
在开放的档案室里没有任何记载，伊格纳道听途说，只能隐隐看到一点轮廓，即便是只字片语的描述，也让他心里产生出巨大恐惧。
新约历前，即便科技达到无与伦比的历史高度，以人类为主的智慧生命也从未有过克隆生命体或者用技术手段刻意延长生命周期，选择尊重自然而然的进化过程。
遵循传统，尊重生命赋予我们真实存在的意义。
这会让各种智慧生命体在星际航行中，到达星空任何角落都有眷念和依靠，不会成为冷冰冰地机械。
在罗耶的记忆中我看到，末日来临阶段，自然怀孕分娩的新生婴儿各项指数都在逐年降低，心智增长指数，身体发育指数等较之前正常时期甚至衰退了一百个行星年。
这种情况使得他们不得不采取以前不曾使用过的技术手段，一种违背伦理的技术手段。
所有刚出生的婴儿，只要存在异变状态，可以选择用芯片植入大脑替代退化的功能，用人造基因修复身体缺陷障碍。
这些生命被称为新人类。
这种方式可以让人类暂时活了下来，无疑也是饮鸩止渴，后果也是显而易见。
生命缺少了主动性，技术手段让新生命固化，没有了创新能力。基因残缺障碍依然存在并且会延续至下一代，缺陷会有叠加状态，无法修复的部分会延续并扩大。当科学家们意识到这点时，释迦星人已经找不到一位基因正常的生命体。
释迦星人的灭绝危险在咫尺之间。
伊格纳脑后也有一枚植入的金属芯片，他此时下意识地摸着。
这块芯片一出生就伴随着他，早已习惯。
不健全的脑部器官无法承受猛烈的信息流冲刷，极有可能引发脑死亡，简单来说就是智慧生物个体无法自主学习、记忆和进化。
随着器官发育，芯片里面存储的知识只会在不同阶段被动解锁，或是因为特殊需要针对性解锁，并且每天都必须要回到休眠舱，网络并入中央电脑升级，否则就不会知道芯片存储以外的知识。
单枚芯片中储存着自该生命诞生以来所有的信息，原本作为记忆载体的脑细胞逐渐失去作用。
伟大先知斯蒂芬·瑞金正是该芯片的发明者，同时他也是这个宇宙最后一位纯粹的人类。
深埋在第六行星地下的巨型中央电脑也是他与几位追随者的杰作，中央电脑有着自己特殊的机械智慧，永远为人类服务，只不过他的基因链似乎存在巨大的危险，不能被提取作为样本使用。
芯片只是替代活化脑细胞存储信息的功能，并不会真正取代大脑，况且人类即便是面临灭绝，也从未想过把自己改造成机械怪物。
人类应当有作为智慧生命体的伦理底线。
风暴持续着，隔着亿万天体单位距离，第五颗星体地表烟尘滚滚，难以视物。
基地所在区域有着强大的电磁能量罩保护着，影响较小，即便如此，依然有不少烟尘从薄弱区域侵袭进来。
飞散的尘土笼罩在汉娜之眼，环形机械的中央蓝色的灯光亦明亦暗，逐渐形成一道砂石构成的漩涡，颗粒较大的石砾被粉碎成尘埃，慢慢消散在漩涡中，不知去向。
突然瞭望台内传出系统发出持续不断的警报声：警告，警告，能量泄露，粒子传送通道由自动调整为手动，手动接管倒计时开始．
将军神色一变，命令中央电脑调出受损部分监控动态图，上面显示机械左侧被岩石撞击造成不小的损伤，导致能量泄漏，严重影响到汉娜之眼的正常运转。
这并非难以修复的问题，之前也出现过类似问题，只需要派技术人员前去处理即可。在机械运转期间执行任务，风险极大，将军无法保障人员的生命安全。
不过时间刻不容缓，将军略作思考，便做了决定。
刚刚走出指挥室的伊格纳正在兴致勃勃地摆弄着手里的微电仪器，这块儿巴掌大的设备是链接中央电脑储存库的桥梁，个人脑域信息的更新都是由它来完成上行下载。
“嘀”伊格纳肩膀上响起蜂鸣声，“伊格纳，请迅速完成汉娜之眼修复事件，任务代码231，任务代码231”
伊格纳只是微微一愣，马上就反应过来，抓起操作手册，立即奔向库房跳进维修载具，半点迟疑都没有，同去修复的工作人员共有十二人，单体式维修载具犹如灵巧的一群猎兽疯狂地窜出去。
将军站在指挥室内注视着汉娜之眼逐渐完成的维修工作，沉凝的脸上露出一丝赞赏地微笑。
就在伊格纳一群人正在执行修复工作时，漩涡变得极不稳定，突然风暴云层电光四射，爆鸣不断，硕大的黑色闪电密密麻麻地向着地面奔袭而来。
将军还来不及下达撤退命令，只见巨大的汉娜之眼构建的漩涡通道，瞬间爆发出蓝色刺目的光芒，像是吹大的肥皂泡，轻轻啵的一声，连带漩涡中的尘埃眨眼间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一同前去维修任务，一同消失的人群当中，我好像看见一张与我无二的脸。
风暴骤然散去，将军孤独地屹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