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南极实验所·测试
距离出口不过几步之遥的“秦乌”，或许是知道再装傻也没有用处，沉默一会儿后，忽然低声笑起来。
“埃昼，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
金发青年缓缓地说，“我就是秦乌，秦乌就是我。难道你不认识自己的创造者了吗？”
埃昼不动于衷地伫立在人类面前，侧头看向“秦乌”身后的九队众人。
“请协助收容编号904污染物，第九分队。”
众人早已拿出武器，夏生也从黑雾下来，和他们一起面对孤身一人的秦乌。
“904，你究竟是本体，还是什么？”
宋朗眯眼睛，“幻境已经消失，核心污染物也被净化，你是怎么转移到秦乌身上的？”
夏生紧张地盯着904，无意识地抓紧小喀的衣角。
被质问的904不慌不忙地转身，金色的眼睛扫过众人。
“我？不过是众多的我其中一个罢了。只是我将力量最完整的孢子，保留在这副身体中。”
904勾起嘴角，“你们杀掉的就是我的本体，现在的我，只是一群可怜的孢子，苟活在秦乌的身体中。”
“在核心污染物被消灭后，幻境里的普通污染物会保留一段时间。”夏生喃喃。
在他身旁的沉乐，同时想起月神村的尾声，即使油桐花树凋零，那些村外的花田仍有不少花朵在咒骂哀号，没有直接消失。
众人握紧武器，警惕地盯着904。
“你在本体被消灭后，刻意命令除了秦乌体内以外的孢子也跟着死去，为的便是制造所有孢子都已经被净化的假象，误导我们。”
夏生抬头，“见到所有孢子都消失而你依旧存在，我们根本不会怀疑一开始便同行的你，于是你跟着我们，打算离开南极实验所。”
904注视夏生，他没有否定夏生的推论。
“发觉白雾的是你，注意到实验人员规律的异常是你，最后猜到实验所被幻觉包围的还是你”
它问，“但我这次又是哪里让你起疑，使你相信我不是秦乌？”
夏生对宋朗颔首，“队长，你知道我们找到的那本日记，是谁写的吗？”
宋朗愣了下，很快地回答，“不是邵全？”
闻言，曾去过医疗基地亲自翻阅日记的江玉等人，脸上浮现恍然大悟。
“从头到尾，我们只提了邵全被寄生，以及记录着这些事的日记。所以，多数人的第一反应，会认为日记的主人是邵全。”
夏生盯着904，“但你却想也不想地，在别人问你和秦乌是不是朋友时，脱口而出邵见的想法。
这是因为，你早就知道邵见有一本日记，也通过我们体内的孢子，观察我们阅读日记。”
904垂下眼，嘴角勾起微笑，“原来如此，是我失误了。”
但夏生仍有不明白的事。
“你明明可以对我们制造幻觉，像藏起你的本体一样，掩饰那本日记的存在。
如此一来，我们不会发现邵全被寄生，只要再一点遮掩的幻觉，你的本体就能安静地不被发现。但你却没有这么做”
“这是为什么？”
904的皮肤慢慢浮现细白的孢子，那些孢子比邵全身上以及他们在实验所任何一个角落看到的都还大，像是眼珠一样从它柔软的皮肤里突出。
“为什么”
它露出一丁点笑容，那笑容被逐渐变形的脸挤压成可怖的弯起，“现在，答案也无关紧要了，不是吗？引用我厌恶的一个伪君子说的话－－怪物作恶，难道还需要考虑理由和动机？”
那些孢子的表皮破裂的瞬间，904瞬闪至最靠近它的良辰身前，额头的孢囊冲出白色藤条。
“退后！”
一面急速的金属盾挡下那纯白条蔓，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方进山将良辰护在身后，展开护盾。
李洛可与顾衍同时飞身上前，一左一右往904的颈部砍去，那金发的身影却往后一弯腰，躲过夹击的寒光。
使用匕首的李洛可总是比顾衍更靠近敌人，而904也斜看了眼左方的他，反手扣住李洛可的手臂。
它另一只手立刻化作长满尖刺的硬茎，直直戳入李洛可的双眼。
“啊！！”李洛可想往后退，但手臂被904囚梏。
鲜血从他眼中流下，滑落他的脸颊。
顾衍的剑锋陡然转变方向，朝904的肩膀劈去。
玄铁剑斩下904的一条手臂，但904没有任何痛楚表情，只神情悠哉地收手往后一跳，抬起指尖。
它的食指与中指上，戳着两颗浑圆的眼珠。
“人类的生命，确实太过脆弱了。”
904张嘴，喉中伸出白孢子组成的茎身，将那两颗眼珠卷入口中。
湿润的咀嚼声，夹杂血液的喷溅声，如此细微，却在众人的耳中震耳欲聋。
李洛可捂住上半张脸，大口喘息，他疼得匕首都掉落地上，浑身都在颤抖。
空洞的眼窝，在他的指间露出。
“小洛！”
“李洛可！”
宋朗和美景同时将李洛可拉到后方，美景飞快拿出一罐血液，滴上李洛可的眼窝。
握住李洛可颤抖的手的宋朗，则是愤怒地咬紧牙关，冷冷地注视那已经长出新手臂的金发青年。
“你的本体被消灭了，就算离开实验所，你也活不了多久！”
他压抑着怒声，“更何况幻境就要崩塌了！你只是在垂死挣扎！”
904在众人面前缓慢地踱步，“既然如此，那我在死前多拉几个人垫背，也是很合理的做法吧。”
地面上那条被顾衍砍下的手臂，化作蛇一样的扭曲形体，在没人察觉的时候猛地朝夏生的方向窜去。
唰！
沉乐射出箭矢，将那条肉蛇钉在地面上，几乎是同时，一团漆黑的雾气凝聚成触手刺穿它。
“就从你先开刀吧。”904无视其他两人的眼神，对夏生忽地一笑。
那条被钉在地上的手臂，忽然绽放皮肤上的孢子囊，一阵白雾包裹了众人。
夏生立刻捂起口鼻，但他还是吸入了一些，晕眩立刻袭上思绪。
“夏生！”他听到沉乐大喊。
白雾之中，904的声音出现在夏生右方，“可惜本体死后，我的寄生能力也大打折扣。否则，你身旁那个污染物，我倒是一直想控制它。”
孢子雾气黏附上夏生湿润的眼膜，他半眯着眼忍受眼睛上的疼痛，再睁开眼，就看到白雾散去，而他已经身处于一个纯白的空间之中。
904站在夏生面前，好整以暇地笑看着他。
除了面对面的两人，空间之中再无他物。
“真神奇，即使我把力量最丰沛的孢子送进你体内，你的血也在迅速地净化它们。”904面露沉思。
“你做了什么？”夏生环视周遭，“这里是哪里？”
“你的意识空间，而我是被送到你身体里，属于904最后一丝力量的孢子。”
904抬手，纯白空间的中央便出现一个悬浮屏。
悬浮屏之上，出现第一人称视角的场景，而那个第一人称视角的身体正摇摇晃晃地捂着脸。
那身体放下手后，悬浮屏上出现沉乐焦急的脸庞，以及小喀专注盯着他的神情。
“我只是临死前想弄清楚一件事。”
904靠在墙壁上，“我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寄生人类。但有人曾告诉我，每个人的灵魂都不同，那是独一无二的色彩。”
“我想知道，灵魂到底是什么？”
“是因为我的‘秦乌’没有灵魂，所以才被永远困在这海底？”
“如果我寄生在你身体里，那么和你亲密的那些人类还能分辨出来吗？”
夏生听到属于他的声音，在遥远的地方响起，‘我没事，咳’
那个本是属于他的身体，被什么东西取代了。
悬浮屏上，904手臂所释放的白雾使众人身处之地白茫茫一片。沉乐依旧紧皱眉头，他拍着“夏生”的背，让夏生先不用说话。
小喀则歪了下头，通过淡薄的雾气，翠绿色的眼睛静静看着“夏生”。
“保护好他！”同样被白雾包围的宋朗在不远处怒吼，同时躲开一鞭藤蔓的袭击。
在悬浮屏另一头，904正在与顾衍和宋朗交锋，那金发的俊美青年露出秦乌特有的傻气笑容，挥手就用白色茎身刺穿宋朗的右大腿。
宋朗踉跄，银针他刺入腿上的孢子团，净化液也渗入茎身。
但904仿佛根本不在乎，他本就只在拖时间，想让众人和他一起随着幻境消亡，甚至更加卷紧宋朗的腿，让他无法移动。
方进山用盾冲上904，将即将贴近宋朗的怪物使劲撞开，904也确实被阻挡在金属盾外。
但即便如此，遍布宋朗身上鲜血淋漓的血洞，依旧成功加重宋朗的呼吸。
沉乐用手碰了下“夏生”的脑袋，似乎是确认没有问题，便将注意力转向正在缠斗的904那方。
他抬起弩，对准高速移动的904，即使是被雾气掩盖的那个人影，也被那双冷静的眼捕捉，他按下板机。
904没有躲闪，反手从额间拔出那三枚箭矢，体内的汁液从它额间渗出。
“不是你们说，用十二个人，换我一个污染全实验所的怪物很值得？”
904指向远方，忽然用秦乌的脸露出孩子气的笑，“看来你们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在实验所的另一头，漆黑的虚无已经产生。
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以及像是滤镜一样的白雾，众人都能看见那如流沙般消散的色彩消失在黑暗里－－
那虚无的黑暗，是每一次幻境即将消亡的象征。
它正以惊人的速度，吞噬这座早已在海底死亡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