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南极实验所·庭院
九队众人来到了一处海上平台，那海上平台附有潜水舱，专门给即将进行海下作业的人员预先加压，模拟海下环境。
而潜水舱的另一头则连接着一条透明的纵向通道，据胖男人所言，纵向通道连接着海下实验所的入口。
九队众人身穿的黑色工作服，足以应付海下的高压环境，他们拒绝了繁琐的加压过程，只带个氧气筒便钻入金属外壳的潜水钟，打算就这样纵向下降到南极实验所。
“这个潜水钟挺老旧了，只能用海上平台的吊车拉上来。你们如果要回来，我每天晚上九点会来启动吊车。”胖男人说。
“不必每天启动吊车，我们要上来前，会用通讯器告诉你。”
宋朗将一个特制通讯器交给胖男人，“你在我们需要的时候再来就好。”
胖男人点头，接过通讯器，好奇地摆弄，似乎很少使用通讯器这类电子产品。
夏生跟着众人钻入潜水钟，潜水钟的外表，像是放大版的潜水员头盔，圆形的金属外壳两侧有观测外面的窗口。内部倒是比想像的宽敞，容纳他们十人绰绰有余。
随着潜水钟被吊车用缆绳缓慢地放下，夏生看到观测窗外的景色被海平面取代。
窗口下沉，他们便进入了海面之下。
南极永夜的海水，本就不如普通海水那样湛蓝清澈，反而是深沉的黝黑。
夏生从观测窗往上看，模糊的极光经过海水的重重掩盖，距离他们越来越远，他们逐渐滑入黑暗，那未知的漆黑笼罩了渺小的潜水钟。
而潜水钟下降的过程，只有缆绳与金属表面摩擦而发出的声响，额外动静都像是被漆黑的海水吸附了一样，寂静而孤独。
无声的黑暗，这便是夏生对南极深海的第一印象。
“等下潜水钟会与实验所进行通道连接，各位记得带好氧气筒，以免连接失败，发生意外。”作为随队医生，江玉叮嘱众人种种注意事项。
“队长让我发了几次消息给南极实验所的人，但他们都没有回复。”
良辰哼了一声，“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帮我们连接上实验所舱口，说不定我们会一直被关在实验所外，只能待在潜水钟里。”
这时众人的通讯器中，忽然传来越蓝清晰的声音。
“南极实验所的运作，靠独立的智能系统‘埃昼’维持。”
越蓝说，“只要实验所还有能量供应，埃昼就会自动为连接通道。”
原来越蓝一直听着他们说话，众人错愕的时候，更令人惊讶的事出现－－
宋朗的通讯器像是一个微型投影仪，忽然从他耳侧投放光影，那个用金色夹子夹着半长发的男人，便以半透明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越蓝的投影走到观测窗旁，看着窗外漆黑的海水，他垂下眼，灰白色的眼睛看不清情绪。
“埃昼是他设计出，最完美的人工智能。”男人说，“就连整座南极实验所，都由他一手主导”
夏生跟着看向观测窗的下方，在无光的深海之下，他藉由潜水钟那微弱的水下灯光，隐约看到一颗透明的大型球状物体。
等到潜水钟更加靠近那球形物体，他才看清了南极实验所的全貌。
那是一颗由透明物质形成的大型圆球。水晶球似的外壳，包裹着几座面积广袤的白色建筑物，以及建筑物周遭的绿化环境。
白色建筑物的灯光如同萤火虫，在这漆黑的海底绽放属于人类的微小光芒。
而建筑物外还有大型广场，与连接建筑物的透明通道，从夏生的角度，可以看到有许多人在广场与通道中走动。
就像是一座小型城市，被一颗透明水晶球包裹，沉入了南极的深海之下。
要造出这样一座深海中的微型都市，需要花费多少资源？
夏生心中惊叹，同时也更加好奇，亲手设计这一切的秦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潜水钟面对这座海下城市，像是一颗蛋面对一座小山，缓缓地降落到城市圆球的正上方。
忽然，一个分不清性别的电子人声，温和地在潜水钟里响起。
“申请已验证。污染物处理局第九分队，欢迎来到南极实验所。祝你们有愉快的一天。”
圆球的舱口附近伸出机械手臂，自动将老旧的潜水钟连接上实验所最上方的舱口。
对接处传来一阵动静，两方的通道连接上了。
宋朗扭开潜水钟下方的舱口阀门，一条如同方才潜水钟下沉的透明通道，出现在圆球的内部，将潜水钟与一栋白色建筑物的屋顶进行连接。
通道内有提供站立的平台，众人站到平台之上，他们便像是搭乘电梯一样，由上往下降落，进入了白色建筑物。
越蓝在他们离开潜水钟后又消失了，宋朗碰了下自己的通讯器，“这人该不会在我们的通讯器上都加了奇怪的功能吧？”
“看来越所长很关注这次任务。”江玉说。
“等等，所以他能看到我们周遭发生的事？”李洛可捂住通讯器，“那我上厕所怎么办？他也会看到吗？”
“没人会看你厕所好吗？”美景抱起手臂，瞥他一眼。
夏生心想，你们讨论越蓝会不会看到自己上厕所，难道忘记当事人此时可能还在监听吗？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通讯器另一头传来冷淡的声音：
“为了远距离操控，通讯器的所有功能，和虚实器一样，与你们本身的磁场与五感连接。”
“你们看到什么，我就看到什么。你们不想让我看到什么，只要和拿出虚实器内物体一样，心生念头，就能阻止我看。”
越蓝说完，就不再说话。
众人沉默，李洛可立刻表达意见，“不愧是越所长！连这点都想到了！预判了我的预判！”
美景憋住笑，一旁的宋朗则揉了揉太阳穴。
白色建筑物的内部，像是随处可见的商场，中间是开敞的中庭，以及贯穿上下楼层的电梯通道，每个楼层都有人影，忙碌地走动。
一到达白色建筑物内部，九队便看到一个身穿白色实验袍的中年男人走过来，笑着和他们自我介绍。
“你们就是总部派来的人吧？”中年男人说，“我叫邵见，负责接待你们。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商量。”
“实验所的人知道我们要来？”宋朗挑眉，“那为何我们发的消息，你们从不回复？”
“最近‘埃昼’出了一些问题，导致我们只能单方面接收外面的信息，没办法对外发出消息。”
邵见叹口气，“我们正努力修复埃昼，你们能来就太好了，希望你们之后能多带几个懂人工智能的专家来。我们目前毫无头绪。”
“南极实验所不就有最好的专家？”
良辰在旁边说，“秦所长去哪了？连他都不能修复自己设计的系统？”
“所长他最近生病了。”
身穿白袍的中年男人眼神躲闪一下，他转身，“我还是先带你们去认识一下环境吧。你们若想见秦所长，我之后就去通知所长本人。”
众人跟着他走，沉乐发现身边少了谁，他转身，看到正在发楞的夏生。
“夏生，怎么了？”
他出声，其他人也都停下，回头看着琥珀色眼睛的青年。
夏生困惑地抬头，环视四周。
他看到的景象，不像是其他人那样清晰干净，反而被某种粒子组成的白雾覆盖，蒙上一层朦胧的白。
而且不知为何，他觉得肺部像是吸进了很多粉末一样，变得干涩沉重。
“你们”没察觉怪异吗？
在夏生开口的时候，有更多奇怪的粉尘，涌进他的身体。
他捂住口鼻，咳了好几下。
咳着咳着，忽然之间，肺部里的粉末感消失了，再抬头，触目所及的朦胧白雾也不见了。
夏生愣住。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江玉走近。
“没什么。”
发现一切恢复正常，夏生也只好模糊地回复。
他赶紧跟上众人，握紧的手心渗出紧张的汗水。
身旁的小喀跟在他后面，身上泛出一丝淡薄的黑雾。
趁夏生不注意，那颜色极淡的雾气，包裹上夏生眼口鼻耳，保护着他。
整座白色建筑像是精心设计的杰作。
在中庭的最上方，夏生看到有一颗人造的金色光源，高挂其上。
而每一层楼也有独立的光源，白色建筑物不像是在漆黑深海中的建筑，反而让人感觉像是走在普通的商场中舒适。
一楼的中庭，则是一座精心设计过的小庭院。庭院内生长绿色的植被，种满花草树木，绿意盎然又生机勃勃。
“这是为了减轻实验人员压力，而设计的公共景观。”
邵言和他们介绍，“毕竟是在深海，没有阳光也没有植物，我们担心实验人员的心理状态不佳，会影响研究效率。
因此实验所在一开始，就在每栋主建筑物仿造了一个像是太阳的小型金色光源，也从陆地上搬运不少植物来到这里，供人观赏。”
这些模拟陆地上环境的景观，可以想见设计者的用心。
夏生观察着庭园，忽然看见有一些同样身穿白袍的实验人员坐在庭园里的木椅子上。
他们没有交谈，只用相同的角度仰着头，对着那金色灯光，像是吸收太阳光的向日葵花，安静地坐着。
一动不动。
他愣了下，等到邵言继续带他们去其他地方，夏生才回神地跟上队伍。
走远之后，夏生往后看，却发现那些人用相同的速度站起身，步调一致地走出庭院了。
紧接在他们之后，有下一批人进入庭院，对着灯光仰起头。
就像是一群机械化的东西，排队在晒太阳一样。夏生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