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南极实验所·越蓝
夏生带着小喀从频道60733出来，转移到黑魔方建筑的大厅时，九队全员已经都到齐了。就连沉乐也一起出席。
他快步走近，同时偷看一眼时间，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提早十分钟到了，但其他人却速度更快。
“来了？”
站在九队面前的曲歌行还是那件黑色冲锋衣，他笑着打量夏生，又将目光落到他身后的小喀身上。
而在这位处理局局长身边，站着一个夏生从未见过的男人。
那男人身穿纯白色的衬衫，深黑的西装裤，半长发宽松地用金色发夹，夹在脑后，正垂着眼看着地面。
男人听到脚步声，仍旧没抬头，夏生和小喀走到众人后面，才听到曲歌行向众人说明任务内容。
“这次不是净化任务，而是希望你们去目的地确认特定人员的安全。”
曲歌行往旁让了一步，“越所长，既然是你发布的任务，还是由你来说明吧。”
那个叫越蓝的男人冷淡地道，“我不喜欢说话。”
“好吧，好吧。”
曲歌行像是早就猜到对方的反应，他笑咪咪地接过话头，“你们应该都见过研究分所的所长，越蓝。众所周知，本污染物处理局在世界各处皆有分局，当然也有分布的实验所之类的，然后呢，越所长心性豁达，交友广泛，有几间实验室恰好就和越所长情同手足－－”
“你可以安静了。”
大概是听不下去，越蓝终于低声喝斥，抬起头。
夏生此时才看清越蓝一直垂着看地面的双眼－－那竟然是一双瞳色极淡，接近灰白的眼睛。
那双灰白色的眼睛很快又垂下眼，像是不希望与人对上目光似的。
“秦乌。”
男人毫无情绪的声音很平稳，“南极实验所所长，秦乌，平时与我有消息往来，从不中断，最近三周断了联系。我要你们去找他，确认他的状况。”
“只是三周而已，就要派人去南极找？”宋朗说。
“‘从不中断’。”
越蓝冷淡地看了一眼宋朗，“无关我与他的私交，而是工作上连文件递送都没有了。这严重影响到我的研究进展。无论他在哪里，你们都得把他找出来。”
宋朗没再多做讨论，任务便是任务，他看向曲歌行，“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就出发？”
“没错。”
曲歌行打了个响指，“那么远的旅途，我特地给你们准备了豪华的私人飞机！哎呀，花了我一大笔钱呢。希望你们任务顺利。”
众人转身，正要离开，又听到越蓝让他们停下。
“特制的通讯器。”
越蓝把那些通讯器放到曲歌行手上，后者像是见怪不怪似地，代替越蓝发送起那些淡金色的通讯器。
“可以跨越大半地球，也能接收到信号。你们在南极实验室的进展，随时汇报给我。”
越蓝淡淡地说，他抬头，用灰白的眼看向九队的角落，夏生与他对上目光，愣了下。
“即使是大型变异幻境，也能传递消息。”男人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
夏生捏紧通讯器。他盯着越蓝离开的背影，直到九队众人要走了，他才转身跟上。
他们要搭之前那辆黑色厢型车去机场，但这次人数比上次多了一人，导致九人座位不够。
多出来的小喀最后化作黑雾，缠在夏生身上，雾气像是脑袋的部分则靠着他肩膀。
夏生听到小喀轻轻的呼吸声，似乎是贴着他补眠了。
一行人不久后便到了机场，他们走过特殊通道，顺利搭上私人飞机。
夏生在私人飞机的尾翼上，看到污染物处理局的金色徽章图案，那是一只张开双翅的鸟类，鸟类羽翼下包裹着一颗球。
而鸟类的尖喙则朝上，直直对准一只巨大的独眼。
“处理局真那么有钱吗？这真的是一个民间机构会有的财力吗？”他不禁好奇地问身旁的沉乐。
这么多的钱，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即使是上次他们净化月神村幻境，也从没收过村民一分一毫的报酬，毕竟他们都失去记忆了。
沉乐笑起来，“又在想东想西？钱而已，处理局还是有不少搞钱管道的。”
夏生唔了一声，想了片刻还是没结果，也就不再细思了。
光是在飞机上，他们就耗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从北半球飞往南极，这漫长的旅途，明明只是坐在座位上，却仍然让夏生感到精神疲惫。
私人飞机的座位安排十分宽松，不仅有放松休闲的沙发区，甚至有为人调酒的吧台。
当夏生走到吧台，想再点一杯柳橙汁时，他恰巧看到飞行了一整天的机窗外，出现让他停下脚步的景色。
天穹像是被撕裂似地，流溢出柔绿的光潮，在永夜的黑色幕布上，如海潮似地缓慢涌动。
那是极光－－极其壮丽，足以夺走所有呼吸的光海，以包容的姿态，迎接着自远方到来的人类。
海上的冰层，在极光的光辉下，被染上淡淡的光彩；
而冰层之外的海面，则倒映着极光的一角，与扩展到地平线的光圈连作一体。
夜晚的黑暗被驱赶，南极的冻土一闪一闪地发光。天上的星子尚未离去，与朦胧的极光争相辉映。
缠在夏生身上的黑雾，此时在他身边化作人形，小喀靠近机窗，双手贴着窗口，睁大眼睛看着。
“好看吗？”夏生笑问。
小喀低声，“看过”
“看过？”
男人森林似的眼睛转向夏生，似乎陷入恍神。
但它终究什么也没想起来。
此时此景，不只是夏生目睹，九队的其他人也都无声地欣赏。
他们在还是睡眠模式的黑暗机舱里，窗外的微光照到他们身上，像是在告知这群外地客人，他们已经来到地球上最纯净的大陆。
“就要到了。”宋朗轻声，“开始收拾东西吧。”
飞机降落，平稳着地。
夏生跟着众人走出舱外，头顶上是极光，脚下是冻土，他吐出每一个气息，都化作白雾。
身上的黑色紧身衣一点也不冷，连没被紧身衣包裹的颈部以上也温度照常，像是多了一层包裹全身的隔离保温层。
沉乐早在飞机上就解释，这身衣服足以应付任何极端环境。
污染物处理局在南极建设的机场，简陋得像是一栋配有跑道的小别墅。
他们走近像是小别墅的塔台，里面的人走出来，身上裹着一大团毛衣，叽哩咕噜说了一连串方言。
所幸越蓝给他们的特制通讯器，早就预料到语言不通的情形，同时充当了翻译，他们才勉强从那胖男人的口中听清话。
“你们是要直接去南极实验所？”那人大声说，风声几乎要盖过他的声音，“还是要再休息一会儿？”
“直接去！”宋朗也跟着放大声音，“听说，实验所在海底？”
胖男人哈哈大笑，“海底？海底都不够形容它的深度！那是在深海之下，连极光都照不到的黑暗！”
他们进入那栋塔台，发现里头摆放着个人生活物品，壁炉也烧着温暖的火光，就一个独自生活的人来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胖男人拍拍身上的雪，从屋子拿起一串钥匙，他带着众人走到塔台后面，那里有一间简陋的仓库，里头停着一台雪地履带车。
雪地车像是一节消防车的前半部，底下挂着履带，车身已有许多刮痕。众人乘坐上去，位置刚好，夏生也就跟着挤进去，小喀坐上他身旁。
“会冷吗？”他问小喀。
小喀摇头，它靠在车门处，偷偷替夏生挡住从门缝吹入的冷风。
即使是这种低温环境，也不曾对小喀造成任何困扰。
雪地履带车震震颠颠地行驶，驾驶座的胖男人不时向后头的几人搭话。
“处理局已经好久没派人过来啰，我都以为自己要被忘记了。整天一个人对着雪，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南极实验所的人，不是每周都从这个机场接收物资？”宋朗问。“你没见过他们吗？”
“见过是见过，但这三周，他们都没出现。”
胖男人回答，“处理局送物资的无人机来过几次，东西都没领呢，我给他们都摆在塔台，时间一长，我那小地方都快放不下了。”
三周，吻合越蓝所说秦乌失去联系的时间。众人默契地对视。
实验所可能确实发生了意外，那意外甚至让实验所的人员，连赖以维生的物资都不能出来收取。
终于，雪地车在茫茫冻土上停下。他们从车上离开，在冰层边缘的一个转接站，搭上一艘深黑军用冲锋艇。
引擎在冲锋艇后隆隆作响，众人后方的海水像是被撕裂一样，往后拉出极长的白色浪花。
夏生仰起脑袋，他看着极光，耳边是近乎咆哮的轰鸣声，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好像一场梦。
从未出国的他，第一次离开家乡的土地，便来到南极，执行可能丢掉性命的任务。
不过，他却不讨厌这一切。
无论是月神村或文盛医院，甚至是此时此刻，他都有一种冥冥之中，被什么如同命运般吸引过去的感受。
在壮丽得如同要压倒他们这群渺小人类的极光下，夏生下意识靠近小喀。
小喀也靠上他，两人仰头望着夜空，在极寒之地的磅礴奇观下，静默无声地相互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