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哥哥
痛楚又惊恐的尖叫声中，率先冲入房间的是美景。她在手上化出一颗水晶球，毫不犹豫地便朝其中一个村民后脑勺抡过去。
坚硬的水晶球撞上人头，将那个村民打得往前一倒。其他同伙发现异状，正想回头，就被九队其他人压制在地。
早上的村民仍旧是人类姿态，受过专业训练的九队没有花费太多力气，就遏止了他们更多动作。
夏生跟着冲进来，震惊地看着倒地上流血的小雅，她像是初见被踢踹时的样子，蜷缩在地，唯一不同的是她的手臂上都是血淋淋的孔洞。
不需要太多思考，就能判断这些村民在对小雅做什么－－
他们又想将小雅和月神花嫁接起来了。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据小雅所言，她早就被这些人尝试嫁接过许多次，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搞什么？”
宋朗用脚狠踹了脚地上一个村民，他气笑了，“一个两个都疯了是吧，整天惦记着你那嫁接花，怎么不嫁接自己算了？不是说变成花是月神的眷顾？”
那村民被踹一脚后吃痛，刚想站起来，又被他推回地上。
“关你们外地人什么事！”村民怒骂，“你们能护她一时，难道能护她一辈子？我告诉你们，少管闲事！”
“老子就要管闲事，你能怎样？”宋朗扯起对方衣领，“大不了我走之前把你们手都废了，省得让她被你们搞死了。”
美景捧着小雅的手臂，紧张地查看，有些血洞被人用月神花深深刺入，甚至可以看到底下的森森白骨。
这画面让旁观者都为之悚然。
一旁的方进山拿出绳索，将那三个村民都绑起来，丢到三合院里的那棵油桐花树下。那三人死命挣扎，只可惜身上的绳子不松反紧。
暂时处理完这一阵混乱，唯一的医生江玉则仔细地给小雅包扎一番，他用触手听诊器碰了下小雅的手臂，“没有污染情况。”
“小雅，还有哪里受伤了？”美景担心地问。
坐在椅子上的小雅，情绪已经平稳许多，亮堂的主屋里，只剩下哭嗝的声音反复响起。“没有了”
经过询问惊魂未定的小雅，他们才明白大概状况。
这些村民，在清晨忽然跑来小雅的三合院，试图将小雅与月神花嫁接。
只可惜他们刺伤小雅好几次，小雅的嘴里却始终没有吐出花朵，很明显地又嫁接失败。
当九队回来，这三个村民正在憋着怒气，故意在小雅身上留下没有用处的血洞。
夏生看着啜泣的银发少女，不期然地想起在月神花海中，沉默躺着的那具尸体，同样拥有这样银白头发。
小雅的哥哥孕育出月神花，而月神花不能嫁接小雅。
会不会是因为这位哥哥，即使用另一种形式化成了月神花，仍然不愿意污染妹妹？
夏生的目光落到三合院外的那片田地。
田地上的月神花茎，疲软无力地蜷缩在地上，已经不复之前风光。
他心中微微一动，脑中浮现一个荒谬的猜想。
“小雅，我们有一件事想和你说”安慰完小雅后，美景低声。
九队回到三合院，正是因为想告诉小雅，有关她哥哥的事。
他们简短地解释，曾经在月神花海中看到的尸体，美化了一些部分，告诉小雅她哥哥的死讯。
小雅听着听着，垂下眼睛，似乎不是很惊讶的样子。
失踪了那么久，即使天真如她，大概也明白哥哥不可能回来了。
“谢谢谢谢你们告诉，告诉我。”
小雅低着头，“哥哥不见的晚上，我在外面找了很久，之后的白天，我也找很久。现在，我终于不用找了。”
美景摸摸她的脑袋，“小雅，你哥哥消失之前，有说过或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小雅沉默地想了很久，摇头。
“你的哥哥”
夏生却忽然说，“平时都是怎么称呼你的？”
小雅抬头，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错。
“他叫你小月亮，是吗？”他说。
明明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小雅却睁大眼睛，红了眼眶。
听到哥哥死讯没有哭泣，但夏生一问出这个问题，这个失去哥哥的少女却忽然掉下眼泪。
美景吓了一跳，摸不着头绪地安慰她，疑惑地看向夏生。
“哥哥不是那样的”小雅忽然捂住脸。
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在场的众人都一头雾水，只有夏生听懂了。
真的不是那样吗？
自小雅哥哥身体孕育出的月神花，在村中，只有三合院附近最旺盛。
那些月神花，会在花人村民侵入时，承受被火焰燃烧的痛苦，用藤蔓牵制住村民。
月神花的皮包骨脑袋，和已经快腐烂的月神尸体有些相似。
它们一遍遍地呼唤小雅：
“小雅小月亮”
“抱抱我我好疼小月亮”
现在回想，月神花从来都只是在田地里呼唤小雅过去，不曾伤害过她。
在听到那些怪物用哥哥对她的昵称，向她讨要拥抱时，小雅的内心会是多么惊疑不定？
夏生的目光落到小雅脖颈上的红绳。
“月神”唯一没有血洞的右掌心，也曾握住一枚由红绳串起的金属吊坠。
他还记得吊坠里的照片。
拘谨的银发少年抿唇，他面容干净秀美，纯白的眼睫和挑起的眼尾，像勾人的钩子。
无论是“月神”腐烂的脸，或月神花那皮包骨的脑袋，都难以和他的漂亮的脸蛋划上等号。
少年即使化作怪物，也一心保护心爱的妹妹。
即使被妹妹拒在门外，仍旧一天天地复苏在田地中，只为挡下村民的脚步。
月神村的村民都错了，不能被嫁接的小雅，并不是被月神厌弃的人。
她才是月神唯一守护的小月亮。
小雅哭得膝盖上的裤子都湿了。
或许连她自己都隐隐察觉到真相。
但谁能接受自己的亲人，变成了怪物一样的人头花？
日积月累的恐惧，让她不再思考，对月神花只剩下躲避的态度。
只要不去看不去想，哥哥就还有可能在村外的某处活着。
夏生看向众人。
在众人还未明白真相时，他在小雅的哭声中轻声语句他的猜想。
他们立刻理解了很多事。
眼看小雅已经哭得没办法再回答其他问题，众人沉默了一会儿，留下美景照顾小雅，走出主屋。
油桐花下，三个被绑得东倒西歪的村民，立刻直起身子。
看到九队的人都一脸复杂地走近，一个村民叫嚣地说：“现在可以放我们走了吧？我们还没采月神蜜给那位”
宋朗一脚踩上他的脸，把人的脑袋重重踹上树干。
“别说废话。”
他的黑色靴底辗压着那人的脸，“你们后山最多月神花，那里躺着‘月神’。还有哪些地方跟‘月神’有关？都给我说出来。”
和“月神”有关的地方，就有可能有核心污染物更大的本体。
村民愤怒地低骂一声，“就在你们脚下，还有哪里？”
“赵家三合院，只有这里月神花最多！不然还有哪里和月神有关？”
宋朗不相信，把人甩到地上，便是往肚子踹。
李洛可也帮起自家老大，好好整治这个昨晚闹得他不得安生的村民之一。
夏生拉着小喀转身，不让单纯的小喀看到这幕。
直到三个村民都被打晕了，宋朗才发泄完心中的郁气，将人重新绑起来。
他匪气十足地将村民从三合院外扔出去，便再也不管了。
“下午继续在村庄找寻线索。”
宋朗看了看高挂头顶的太阳，“月神村在白天还是安全的，晚上花人出来之前我们必须出村。
时间紧迫，所以现在分出两队。进山，你留下来守着美景和小雅，顺便让美景再从小雅口中挖点线索。”
昨晚的花人，他们已经见识过凶残程度，今晚再不出村，恐怕就再也出不去了。
夏生拉着小喀，和沉乐再次一队，连顾衍都跟他们一起。简直是文盛医院的复刻。
不知为何，良辰看到顾衍在另一队的时候，惊讶地愣住。
“别想了。”李洛可凑过来搭上他的肩，“从上次幻境，老大就让衍哥跟着‘监视’他们了。”
“为什么？”良辰嫌弃地抖掉他的手，“那时这个新人都还没入队吧？为什么队长特别照顾他？”
“老大他刀子嘴豆腐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洛可手背脑后，笑嘻嘻地走远，“一个普通人能在幻境里活多久？美名曰监视，实则保护，老大一直都是这样，快走吧。”
他们分成两队，在月神村到处打听消息，甚至连后山都重新进入一遍。
但一切仿佛走进死胡同，他们眼睁睁看着太阳从头顶正上方，缓缓地降到地平线之上。
夏生，沉乐和顾衍，甚至跑花田里翻起泥土，企图找到除了花朵以外的线索。
小喀在他身后偷吃花，他也只能无奈地叮嘱它，要是身体有不舒服就不能再吃了。
直到夕阳落下，夜幕升起，他们踏着月光回三合院，其他人都已经聚集在院中了。
所有人的脸色都一样沉重。
月亮在夜空沉静地凝视，不知此夜又会带来怎样的腥风血雨，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