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坏人
三合院有一间主房和两间侧房，在田里玩累的女孩踩着一脚泥巴，兴高采烈地将众人领入主房。
主房的摆设相当简陋，一张吃饭用的大型圆桌摆在西侧，东侧放了一张已经积灰的木制摇椅和打扫用具，就再也没其它的对象了。
和侧房不相连的主屋，从西侧走到东侧大约成人三十步的长度，却空荡荡的只放这些，可见女孩生活的拮据。
但仔细一想，这三合院又是月神村唯一的非低矮瓦房，女孩的家境如何，又是一个矛盾。
夏生正思考着，便听到美景对让忙着给他们倒水的女孩坐下，“别麻烦啦！我们就坐坐而已，你叫什么名字？”
银白发的女孩还是固执地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水，夏生打量手上的杯子，是很精致的瓷杯，和其它人的杯子甚至是一个系列的图案，只是边上有了几个缺口，像是用了很久似的。
因为椅子不够，其它人只能站在屋内。女孩这才傻笑着回答美景，“我叫，唔小雅。”
小雅，结合刚才那个中年男人喊她魏妹子，可能真名是叫魏雅？
“小雅，为什么你要带我们来你家呢？”美景问。
闻言，小雅恍神了几秒钟，像是想起什么忽然站起身，脸上浮现紧张。
“他们，他们要抓你们！”她很大声地说，飞快跑到门口，往屋外左看右看，又紧张地把门关上。
主屋里只有花雕窗户通过的日光可供照明，门一关，屋子一下子暗了下来。
阴暗的空间，搭配上女孩那句不知头绪的话，蓦然让夏生有一股不妙的预感。
“谁要抓我们？”宋朗眯眼睛。
“那些坏人！他们抓走哥哥，抓走好多人，全部人，都死了”
小雅脸一皱，把自己都快说哭了，好像想起了很委屈的事，她紧握上美景的手，“我看到你们，在村里！大家认识你们，我不认识，不知道，所以偷偷跟着到花田，然后被打”
除了夏生以外的人都愣住了。
“什么？你怎么可能不受虚实器影响？”
李洛可率先说，“幻境里受污染的npc不是都会被虚实器干扰－－”
虚实器开启幻境模式，便能产生和幻境一样的磁场。只要稍加心理暗示，受污染的npc便会自动合理化侵入者的存在。
在宋朗对村口大爷暗示他们是外地来的旅游团，这种磁场默认就已经扩散出去，不会有npc怀疑他们了。
小雅当然不能解释这些，她愣愣地看着李洛可，可能连npc是什么都搞不懂。
暂时不能从她口中得到答案，美景便挑了另一个问题，“所以小雅跟着我们，是不想让坏人抓住我们？好棒啊。但是那些坏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抓走你的哥哥和其它人呢？”
“坏人”小雅比了一个很大的圆，“坏人太多了，村里。现在只剩小雅了，其它人都变成月神了”
月神？夏生想起村口那个石碑，“月神村”。
那是一个外表看上去很新的石碑，说不定是最近才设立的。
“那些‘月神’抓走你的哥哥做什么？”美景耐心地问。
“不知道第一个抓走的是哥哥，然后过了好几天哥哥没回来，其它人也被抓走了，早上看不见了！”
被村民抓走的人，都去了哪里？
“月神”究竟是一种生物，还是一个现象？
对此，小雅都答不上来，她重复了几次月神就是月神，众人只知道“月神”只能在晚上出现，早上会消失。
“那些村民，在早上都很自然地活动着。”江玉说。
“老大，我觉得月神，说不定是村民体内的东西！”
李洛可摸摸下巴，“晚上破体而出，早上就潜伏在村民体内，像是寄生物一样。”
良辰精致的脸有些嫌弃，还残留之前那个大块头鼻血的拳头，在衣服上擦了擦。
“每天早晚这样折腾，那些村民不早该死了？”沉乐凉凉地说。
“那要怎么解释月神是村民，而月神又只在晚上出现？除了月神就藏在村民体内，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李洛可觉得自己的说法挺有道理，他问小雅，“你们村子最近，是不是有了什么寄生虫？然后那种寄生虫是核心污染物，把你们这里的人都污染了？”
小雅迷茫地摇头，似乎听不太懂。
夏生在脑中过了一遍想法，他提出另一个问题，“这个村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叫月神村的？”
众人都愣了下。
随即反应过来，月神村被换名成现在这个名字，或许就是异变开始的时间点。
“唔”小雅努力思考，“在哥哥被抓走后，小雅第一次生日，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村子里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夏生弯下腰，和她对视，“像是村子外的那片梯田花园，是那时候开始种起来的吗？”
小雅睁大眼睛，用力点头，“哥哥不见了，大家不见了，花就多起来了”
“你院子外面的那些花茎，也是两个月前就出现了？”
小雅忽然露出畏惧的表情，改为很轻地点头。
夏生又问，“小雅，你为什么那么害怕那些花茎？”
小雅一开始不肯说，但在美景的轻声鼓励下，她怯怯地抬头看了看众人，又看向夏生。
“在晚上，田里的东西，变得很可怕。”
她胆怯地说，“它们会一直叫，叫我的名字。我从窗户，偷偷看，它们就对我笑。
它们一直笑，一直叫我名字，让我过去抱抱它们。有时候会哭，哭着喊我，说它们很疼。”
夏生很冷静地问，“那些花茎晚上会长出花？”
小雅点点头，又摇头，“长出花，但和人一样，会说话！”
夏生想起自己在田地里，赤着脚用手翻开那些成人高绿茎的模样。
也想到之前在一个村民家里，众人烧掉厨房里被供奉的绿茎，那绿色的茎皮下露出的一点血红。
会说话的花？
难不成是人变的？
“等到晚上看看吧。”
宋朗站在窗边，太阳已过正午，他侧眼看着窗外的那片花田，“会哭也会笑的花，这辈子还没见过呢。”
江玉推眼镜，“所以目前为止，我们有三个主要方向的疑问需要解答。
第一，月神到底是什么？他们是不是村民身体里的寄生体？
第二，那些村民把这个女孩的哥哥和其它人抓到哪了？
第三，月神村里的花田，和无花的花茎，和村子的异状到底有什么关系？”
夏生点头，他刚想开口再补充什么，就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
主房的大门关着，他们从窗户往外看，看到有两个村民，站在三合院外，不知为何不跨过那些残留花茎残渣的田地。
“宋导游－－”一个妇女拉长声音，“中午了！旅游团的同志们要不要一起吃饭！”
她身边，站着之前被揍倒在地的大块头男生，男生正低着头，用脚把石头踢进田地里。
宋朗要开门应答，却被小雅抵住门，拼命摇头，“坏人，坏人，不要去”
“你待在屋里，不会有事。”
宋朗指了下自己胸前的金色徽章，“小朋友，哥哥姐姐不怕危险。我们就是来干掉危险的。”
美景摸摸小雅的脑袋，“小雅乖，我们还得去找更多线索，等晚上我们再来看你。”
九队众人就这样推开大门，与小雅擦肩而过，全都离开这狭小安全的三合院。
胆小的女孩站在阴暗的主屋里，发了会儿呆，她跑到窗户踮起脚尖，傻傻地盯着炽烈的阳光下，那些高大的黑色背影。
“村里还管游客吃食？”她听见刚才叫她小朋友的狭长眼睛大哥哥说。
“那当然，好不容易有外地人来咱月神村呢，村民都想招待你们”
众人逐渐远去，临走前，美景转身，对窗边的小雅笑着挥手。
害怕阳光的银发女孩抹了抹眼睛，用力挥手回去。
泥泞路上，夏生轻轻摸了下腹部，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身边的沉乐发现他的动作，“你饿了？”
夏生顿时直起身子，心虚地点头。
“我带来的东西，都被他们吃完了。”他把之前其它人蹭吃蹭喝拿来当藉口。
沉乐翻了下虚实器，只找到干粮，但那些干粮都是他放很久，味道不怎么样的款式。
他懊恼没有多备点零食，转头对夏生说，“等下看看这个npc带我们去吃什么，要是能吃，我就多分你一些。”
“咳，其实我也不是很饿”
话正说着，夏生的身后就伸出一只手，那只手上有一大块完整包装的巧克力。
他转头，是顾衍清冷的脸庞。
“谢谢。”夏生很惊讶，犹豫一秒，便收下了。
人不可貌相，这个不苟言笑的人，竟然在虚实器里藏着巧克力。
他刚这么想，便听到顾衍冷淡地说，“巧克力扛饿，日后可准备些。”
夏生才恍然，原来是因为热量高才带啊，那没事了。
众人跟着那两个村民，沿途被其它村民邀请去其它家吃饭，不过是走在路上，就仿佛光宗耀祖的归子一样。
妇女笑着跟他们争，终究是把这群“游客”都带到家中，肥水不落外人田。
她进灶房里一会儿，便走了出来，把一大锅东西端到餐桌上的众人面前。
“吃啊，吃啊。这可是月神村的特产。”妇女催促。
美景还没看清锅内，就开始打起喷嚏。
这也难怪。
毕竟那整整一锅的汤水上，洒满了厚重的花粉，轻轻一动，花粉就扑簌簌地飘起来。
而那锅汤水的“水”，也让夏生眼熟得很。
那是琥珀色的液体，有如蜂蜜一般浓稠晶亮。
上一个文盛医院幻境，便是这东西的结晶，孕育了圣子。
——彻底将整个医院，都污染成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