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银白天使
夏生和九队的其它人来到村外的花田，花香比景色更早地迎接他们，明明是夏天，却和春天似地春光灿烂。
不过，自然也有人没办法欣赏这片遍布整个山头的花田，花粉过敏的美景自觉地重新戴好口罩，咳了几声才舒服。
他们走到花田旁的田埂，看到有一群少年少女，正在弯腰采摘着什么，整个身体埋在花堆里，手上不停动作。
宋朗给李洛可一个眼神，李洛可很自然地凑近他们，笑嘻嘻地搭话。
“你们在做什么？”
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小孩抬头，迷茫地看了看李洛可，又听到李洛可说了一句，“我们是游客，也能采这里的花吗？”
他们的眼神才变得正常，一个看上去块头最大的男生努了努下巴，“外地人，可以看，不能碰。”
他说话和村口那群下棋的大爷一样，带点拗口的方言腔。
“这些花很珍贵？为什么不能碰？”美景好奇地看了看身边这些花朵。
“它们是我们的”
另一个男孩说，立刻被大块头打断了，“不能碰就是不能碰，没有什么为什么！”
“好好，我们不碰。”美景被对方生气的态度吓得缩肩膀，往良辰身后躲。
众人察觉到，这群村民似乎对外人碰花，带有很大的排斥感，不得已退出花田，站在田埂上商量对策。
“杀了他们不就能碰花了？”
方才和善搭话的李洛可，率先提出意见，“反正是幻境，幻境只是现实这台计算机，跑的模拟程序，就算他们在幻境里死了，现实里依旧活着，相当于现实的一条if分支而已。”
“遇到阻挠就杀掉，不可取。”
一直很沉默的方进山忽然说，“就算是幻境，也该保有正常心态，否则终将被幻境扭曲人性。”
“就和玩游戏一样啊，在游戏里杀掉npc，难道现实里就会人格扭曲？只是虚拟人物罢了。”李洛可解释。
方进山只是摇头，眼底有着浅浅的不赞同。
夏生听着他们的讨论，才知道原来幻境是现实的if线，他脑子动得快，想到就脱口而出了：
“因为是幻境，就能毫无负担地杀人，那如果有一天分不清现实和幻境了呢？”
说完，他也愣了下，众人看向他，表情很惊讶。
“我是说，现在我们能分清这是幻境，所以才有可以杀人的想法。”
夏生结巴了下，“但幻境是现实的if线，不是吗？我们怎么确定，我们的‘现实’不是另一条if线呢？现实和幻境，区别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现实不可能是幻境，咱们污染物处理局，遍布全世界的，曲局长每周都会和其它分局的老头子开会。”
李洛可说，“如果现实是幻境，那这幻境该大到什么程度，竟然能覆盖全世界，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幻境。”
说得也是，夏生尴尬地点头，心底默默命令自己不要再嘴快了。
沉乐在旁边沉默地打量夏生，眼神有些幽深。
然而这场要不要杀了村民的讨论尚未有结果，花田里便有了不小的动静。
众人看向花田，竟发现那群未成年人，正推搡着一个女孩，把女孩推到泥土堆里。
拳头和脚，如疾雨落到那个女孩身上，颤抖的女孩像是早就习惯似地捂住脑袋，身体像婴儿一样蜷缩，保护着重要部位。
“你躲在花田里干嘛！是不是想偷摘花！”
“晦气的东西，月神都不想收你！赶紧离花田远点！”
最靠近的宋朗几步上前，把那些拳打脚踢的青少年推开，九队的其它人也一齐冲上去。
“做什么啊！”美景蹲下，护住女孩的脑袋，混乱间不免被对面踢了几脚。
看到这幕的良辰，没有了平日总爱昂起脑袋哼声的模样，像发疯了似地，直接扑上踢了美景的那个大块头，坐人身上，挥着拳头拳拳到肉，把人鼻子打得歪出血。
夏生及时挡开一个挥向良辰的拳头，他俐落地往来人肚子上狠踹，把人踹倒在地，并给了对方的胸口狠狠辗压一脚。
耳边有疾风掠过，他侧头，对方没有攻击到他，却忽然痛叫一声，捂着手跪倒在地。
他转身，看到那个少年的手指从指尖开始发黑，像是被什么侵蚀烫伤了似的。
有一点极小的触手，化成浅浅的黑雾消失。
夏生愣了一下。
另一边，宋朗带着九队其它人，压制了另一大半惹事的人，他不知道是不是和之前在文盛医院一样，用手肘攻击了那些人的喉结，地上躺着许多昏过去的人；
顾衍和沉乐的脚边，则跪着几个少年，抱着肚子在喊疼。
而那些同样欺负着女孩的少女，则被李洛可和方进山拦住，看到地上晕倒的同伙，愤怒的叫骂顿时变小了。
“干什么？同侪霸凌？”
宋朗扯起一个瘦小少年的领口，“人家惹你们了？花田都不给进，看来你们的花田确实是挺高贵的。”
少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梗着脖子说，“你们一群外地人护着一个智障做什么！？她被打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宋朗把他往地下甩，用脚辗压他的脸，“凡是我看不顺眼的人，都和我有天大的关系。”
“你还好吗？”美景抱着女孩的脑袋，低头问，“有没有哪里受伤？”
女孩睁着干净的眼睛，坐起身，愣愣地摇头。
这时众人才看清女孩的外貌。
一头银白的长发，和泥土混杂在一团，没有被泥土盖住的另一边脸比白纸还白。
浅红双眼之上的睫毛，也是纯然的白色。
女孩像是坠入凡间的银白天使，只不过身上沾染了肮脏的泥土。
白化症。夏生知道这种罕见疾病，只不过白化症患者通常智商正常，女孩却显然是特例。
女孩摇摇晃晃站起身，露出傻气的笑容。
“谢谢”她说。
“没事没事！”美景用力摇头，“要不要送你回家啊？还走得了路吗？”
刚才少年那句“智障”，所有人都听到了，因此美景对女孩的态度相当温和。
然而听到“家”这个字，女孩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众人比出招手的姿势。
“来，来”她结结巴巴，牵起美景的手，便想离开花田。
九队的其它人对视一眼，江玉推了下眼镜，“白化症患者对阳光排斥，不能在外面久留。”
“那花田呢？不查了吗？”李洛可说。
良辰已经跟上被拉走的美景，似乎只在意妹妹去了哪里。
“那群小鬼刚才说了一句，‘月神都不收你’。”
宋朗摘下几朵花，塞入虚实器，“花田随时都能再来查，跑不了，但这个女孩必须现在查，跟上去。”
众人跟上了那个精灵似的女孩。
不过已经心不在焉的夏生走在最后边，看了看四周，他偷偷地掀开黑色紧身衣领口。
腰上一动，有什么轻柔缠绕腰身的东西，似乎跑到背后去了。
他揉了揉眼睛，腹肌上没有异状。
转了下身子，要看后背，虽然只能看到肩胛骨，却感觉背后又有什么软软地，跑到前面小腹上了。
他一直觉得这紧身衣缠得他腰有些紧，但没细想，现在似乎找到原因了。
“小喀？”夏生低声。
腰上的东西动了下。
他和小喀分开，是在那个角落都压着大净化石的纯白空间。
难不成这半个月以来，小喀都一直在他身上和衣服间东躲西藏？
夏生摸了摸腹部，腹部上的那个几乎感受不到存在的柔软雾气，通过黑色紧身衣轻轻顶了下他的手。
他指尖像触电一样，赶紧收回。
一路上夏生便和小喀东戳西摸地，跟着队伍走往女孩的家，路上有几个村民，看到他们和女孩走一起，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
“魏妹子，这是要带这些游客去哪啊？”一个中年男人笑笑地搭话。
女孩缩起肩膀，牵着美景的手更紧了。
“各位要不要先来我家吃饭？都快中午了，魏妹子这傻孩子，不会做饭呢。我给你们做道地的山地菜啊！魏妹子，要不你也一起来我家？”男人笑呵呵地说。
“不要，不要”女孩用力摇头，脚下走得更急，像是在躲什么洪水猛兽。
那男人也就不再说话，挂着笑容目送他们离开。
夏生回头看了一眼，中年男人还在原地，发现他的目光后对他友善地点头。
真奇怪。
不过，让人惊讶的事还在后头，众人跟着女孩来到女孩的家－－
才发现原来女孩就住在那间格格不入，月神村唯一一座三合院里。
三合院周遭都是田地，田地上是之前被他们烧掉的茎身残渣。
女孩走着走着停下来，惊讶地看着一览无遗，不再有成人高绿茎的田地。
就在众人以为她会生气不知是谁烧了自家田地时，她忽然跳起来，兴奋又高兴地拍手。
“不见了！不见了！”
她跑到田地里，脏兮兮的泥土又沾上她的脚。
女孩撒开腿，孩子气地在田里跑来跑去，像是挣脱牢笼的小动物。
微风吹拂她如精灵般的银白长发，也撩起她脖颈上的红绳，夏生看到那抹红的末端似乎挂着什么，在阳光下闪烁一点金属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