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花茎
夏季的炽阳在天空高挂，双脚陷在泥土里，夏生用手背擦去额上的汗珠。
用手在泥土里摸索一阵，确实没有任何异物，他转头高声，“你们确定这片农地真的有核心污染物的磁场？我什么都没摸到！”
田埂旁伫立着一间破瓦房三合院，三合院像是ㄇ的形状，有一间主房和两间侧房。
院内种着一棵油桐树，院外被一圈只种着不知名植物粗茎的农地围绕。
进入月神村后，九队循着虚实器的反应，找到村子里，核心污染物磁场最重的地方，便是村子角落这座三合院－－或者应该说，三合院以及它周遭的田地。
田地上仿佛被人刻意用奇怪的绿色花茎插满泥土，花茎有成人高，两指粗宽。
这些花茎身上，都有像是蚯蚓爬过的密集脉络，还有两片大大的托叶。
花茎顶端都空荡荡的，看不出是什么花。倒有点像向日葵的茎。
“就是这里！”
李洛可笑出一个酒窝，他斜靠在遮凉的树荫下，喝着夏生带来的饮料，“加油啊新人！找出核心污染物，我们就能离开了！”
其它人分布在三合院里搜索，下地这种劳动，只有陪在夏生身边的沈乐，一起来做了。
沈乐卷起差点滑下去的裤管，翻找着泥土下的异物，也是一无所获。
“一群欺负新人的幼稚鬼。”夏生低声嘟哝一句，继续在农地里翻土。
自从他被宋朗赋予“兵”的代称，第九分队的其它人便开始拿他当自己人欺负起来。
渴了，就蹭到夏生身边问他有没有带水；饿了，偷吃夏生的干粮。
夏生的东西都快被他们拿走了，活生生变成行走的人型冰箱。
也只有方进山和顾衍，第九分队唯二稳重的存在，没来和他要过东西吃。
宋朗从三合院走出来，一眼便看到李洛可在树荫下摸鱼，他一巴掌打上李洛可的后脑勺。
“老大！你怎么总打头！”
“让你一起下田找磁场反应源头，你在做什么？”
宋朗挑眉看向农地里的夏生和沈乐两人，“怎么，找到可以取代自己的新人了，就赶紧欺负欺负？”
“我都被你们欺负整整一年了，他才来一天老大就开始帮他，不公平”
李洛可的嘟嘟囔囔在宋朗的目光下立刻消失，他赶紧卷起袖管裤管，跟着跑进田里。
在宋朗身后，三合院的侧房大门打开，美景从门口探出脑袋，“宋朗队长！我们这里也没有找到疑似核心污染物的东西。”
另一个侧房也走出方进山和顾衍，在宋朗看过来时，高大沉默的方进山摇头。
“那只可能是农地里的东西了。”宋朗说。
过了十分钟左右，夏生手脚都是泥土，脏兮兮地爬上田埂。
他拿出虚实里的水，倒在手脚清洗，洗干净后小心地把脚塞进鞋子。不过鞋子还是因此变得有些湿润，走起来都有噗嗤嗤的水声。
“我翻遍了所有的地，田地里真没有东西。”夏生对宋朗汇报，“除非磁场源头的是那些绿色的茎。”
沈乐跟在他身后从田里出来，“虚实器在田里确实反应较大，那些茎有问题。”
宋朗转身，“良辰！过来处理这些茎。”
和美景相同长相的杏仁眼少年从侧房探头，他快步走过来，在虚实器上虚握，背部便幻化出一个金属罐，他背着金属罐，指尖则拎着一条连接金属罐的管子。
管子出口被良辰滴上净化液，然后他打开管子阀门。
夏生眼睁睁看着一条熊熊烈火从管子中喷出，火舌吞噬农地里那些绿色的茎，直到绿茎全都化为黑灰，落在泥土里。
喷火器他看了一眼良辰那小小又软萌的个头，默默地移开目光。
“宋朗队长，没有核心污染物的反应了。”美景跟着良辰，在农地变成一片灰烬后，她指着虚实器说。
这样就解决了？
只经历过文盛医院幻境的夏生觉得奇怪，核心污染物是怎么落到这农地里的？这三合院是什么来头？
这些难道都不用搞清楚？直接烧掉核心污染物就能走人？
但第九分队的人好像都习以为常，收拾起东西，便要离开三合院。
夏生在离开前，看了一眼大开的三合院大门，空荡荡的院子，本像是一个张开手迎接他们的存在，在他们要离去后，又是一副挽留的样子。
院中的那棵油桐树，往下飞落如雪的桐花瓣，清香动人，只可惜地上的花瓣，都被来往的人踩脏，成了被玷污的一摊黑雪。
他随着其它人，走回村子出口，路上有不少的村民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而当他们走过那块阴刻“月神村”的石碑，穿过都是花团的梯田，要再往前踏出一步－－
却被一堵空气墙挡下了。
“”
众人立刻回头，盯着夏生。
“我我真什么都不知道。”夏生往后退一步，心中叫苦。
他的体质他能控制？
沉默良久，宋朗一把把人拎过来，戳了戳夏生脑袋。
“以后出任务，你就在总部当后勤。”
夏生躲过他的手，行吧，后勤能拿钱又不用卖命，也挺好？
只是这次又会害谁受伤呢？
“既然幻境产生了，也没有消失，就代表核心污染物还在这个村子里面。甚至可能，这个村子已经和文盛医院一样，转化成大型变异幻境了。”
宋朗松开他，转身对第九分队的其它人说，“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看到有谁独自行动。安全是最优先事项，所有人跟紧队伍。”
“是！”众人低声。
夏生沉默地听着，愧疚感就要淹没他的时候，他的后脑勺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无关的事以后再想，现在用上你的小脑袋，给我好好推理，找出核心污染物。”
宋朗盯着他，“新人，记住了，九队守则第21条——只有贡献，没有道歉。”
夏生愣了愣，过了片刻，他用力点头。
众人往回走，村里的村民仍旧不时和他们打招呼，但在意识到这里是一处大型幻境后，已经没有人有心情响应那些纯朴的善意了。
他们在村子那些低矮的瓦房里搜索，利用虚实器，让那些村民对他们放下警戒。
月神村似乎只有一间三合院古厝，其它房子大多比那间三合院破败许多，看得出来三合院的主人，应该是村里的有钱人家。
“这里有异状。”又进入一间瓦房搜索后，江玉出声。
众人来到江玉所在房间，这是一间传统的灶房，炉灶都还是用砖瓦堆砌成，需要用木柴添火的款式。
只是眼前的灶房，似乎已不再作生火炊食的用途，炉灶底下丢柴的通风口，已经被人用泥土堵得满满的，上方的灶台，也没有常见的锅碗瓢盆摆着，反而被人像是祭拜一样，供奉着一碗泥土。
那碗泥土里，插着一根绿茎，正是他们在三合院附近看到的，长满田地的不知名茎身。
“它有核心污染物反应。”江玉将他那带有触手的听诊器靠近花茎，“也有心跳声。”
花茎怎么会有心跳声？
夏生目光落到那根绿色的茎身上。
“烧了他。”宋朗对良辰说。
杏仁眼少年提着喷火器，炙热的火包裹上茎身，逐渐把绿色的表皮烧成灰黑色。
坚硬的茎身变得柔软，向下弯折，化为灰烬。
夏生隐约看到，表皮被烧去的茎身下，似乎曾露过一点血红的东西，但火焰燃烧的速度太快，那点血红又变成黑色消失了。
他们又在其它没人在的村民家里，找到了同样养着花茎的泥土碗，都是摆在灶台上
“看来月神村的村民家中多少都摆着这些花茎。”
宋朗摸摸下巴，目光落到夏生身上，“小侦探，你有什么想法了？”
这幻境才刚开始，夏生不知道自己在宋朗眼里是怎样的形象，大概是给一丁点线索，就能推理出整个幻境后台的神探吧。
但夏生确实有一点想法－－
三合院外种满花茎，不少村民家也摆着花茎。
花茎有核心污染物的反应，代表它是核心污染物的一部分。
只要找出花茎的出处，例如花茎原先绽放过什么花，或许就能找到核心污染物。
而月神村哪里花最多？哪里能够让他们寻找花茎对应的花朵？
是村外的那片梯田花海。
他和其它人说了自己想法后，江玉点头，“那片花海确实繁盛得不合理，花季不同的花竟能同时盛放。”
“但我们刚才经过那片梯田花海时，虚实器只检测到普通污染物的反应。”李洛可说。
“除此以外也没有其它线索了，去花田看看。”
宋朗思考一会儿，便下达命令，往屋外走去。
之前没有一起去文盛医院的良辰和美景，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又看着自家队长的背影。
“方大哥，怎么回事呀？”
美景揪住旁边方进山的袖子，“宋朗队长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关心起幻境里的后台故事了？”
良辰也抿着唇，克制地偷看这里，显然也很好奇答案。
以前就算不小心进了幻境，宋朗可是暴力毁掉核心污染物就走人的，这次又为什么转性了？
“因为队长认为这个幻境，可能是大型变异幻境。”方进山说。
“大型变异幻境？那宋朗队长岂不是更不想参与幻境里的事？而且队长怎么会肯定这是一个大型变异”
经过他们的顾衍忽然淡声说，“跟上。”
两人这才发现有些落后人群了，赶紧放过方进山，跟上其它人。
方进山看了顾衍一眼，后者提着玄铁剑，往前方迈步。
村民们依旧目送他们走向花田，眼底都是喜悦的笑意。
那模样，像是久旱后迎来第一场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