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总部
夏生“第二次”醒来，他身上的疲惫已经消退不少。
他目光迟钝地打量眼前的天花板，过了几秒才缓缓地撑起身。
这一动，他感觉到手臂的重量。
侧头看向右手，深绿色头发的男人正趴在他手臂上，脸颊被挤得变形，闭着眼安静呼吸。
夏生愣了愣，脑内闪现某种困惑，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在他要伸手戳碰毫不设防的小喀脸颊时，男人却又飞快睁开眼，翠绿色眼睛默默地盯着他。
“醒了？”
夏生收回手，假装自己从未生起玩弄大佬睡脸的心思，“怎么不找个床睡，躺这里小心脖子扭到。”
小喀没有表情，但夏生看到他抿了下唇，有点惊奇。
好像第一次看到对方有明显的情绪反应。
“这里是哪里？”他打量周遭。
一间纯白的房间，除了床和床边的两张椅子，便只有房间角落各摆着的四颗大型透明石头。
透明石头的内部都有暗红色的液体，夏生猜测它们可能是加大版的净化石。
摆放的位置倒像是用石头镇压房里的东西似的。
夏生目光落到身边的小喀，小喀正好抬手揉了揉眼睛。
又是一个人性化的动作。
他怎么记得幻境里小喀只会空洞又呆愣愣地看着人，从来没这么人性化过？
此时，夏生脑中一个灵光。
他终于知道刚醒来看到小喀，捕捉到的那点困惑是出自哪里了－－
夏生记得在他沉睡前，众人便已经逃出幻境。
那么眼前的小喀，为什么也出现在幻境外！
“你真的是小喀？”
联想到小喀忽然多了点人味，在床上的夏生睁大眼睛，把被子拉到下巴，躲远了些对男人说。
“喀。”小喀放下揉眼睛的手，迷茫又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小喀不可能回应我给他的名字！你是假的！”说的就是只肯让人叫大佬的男人。
“喀。”
夏生放下被子，“就算你说得对，但你是怎么从幻境里出来的？难道你用鬼魂的体质附在我身上？”
“喀，喀。”
沉乐推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夏生对着身边那个小怪物滔滔不绝，用话逗它的模样。
明明听不懂男人的话，但为了让男人多说话，多一些人性化的反应，夏生故意假装不相信它，还作出害怕的模样。
深绿色长发的男人也就嘴唇抿起，空洞的美丽眼睛眨动速度变快，嘴上一直“喀喀”地回应。
“很有精神嘛。”沉乐走到夏生床边。
夏生推开小喀凑近的身体，转头看沉乐，“睡了那么久，再没精神就不礼貌了。这里是哪里？我们真的离开幻境了？”
“离开了，不用担心，这里是污染物处理局的总部。你受过很重的伤，我们在治疗你。”
沉乐说，“你现在身体感觉如何？”
“神清气爽。”夏生想起什么，他低头观察自己的手臂，也抬手摸了把自己的脸。
他记得在幻境里，有很多惨白的虫子用口器刺入他身体。
脸上也是，连眼皮下都被钻入虫子。
但他身上现在一丁点伤口都没有，连疤痕都不存在。
时刻注意夏生的沉乐，自然猜到夏生的疑惑。他瞄了一眼对方身边的男人，最后拉了椅子坐下。
“你的伤口，”沉乐停顿了几秒，“在我们离开幻境后，很快地就痊愈了。”
“痊愈？你是说全部伤口都没了？”
“是，你之前提到的肩膀上被抓到的指印，也一并消失。”
夏生以前从没有这种自愈的天赋。
他和普通小孩一样长大，打架跌倒都会流血瘀青，得等好几天才能慢慢痊愈。
是什么改变了他的体质？
“而且”
沉乐低声，“在我们检查你身体的途中，你醒来了好几次，和我们也对话过。
虽然你似乎当时很困很累，但你一直保有幻境里的记忆。因此确认你伤口痊愈后，处理局的局长便让你继续留在这里，而不是直接把你送走。”
夏生不记得自己在离开幻境后还醒来过的事，但他确实清楚记得幻境。
在幻境里第一次撞见沉乐与第九分队的时候，宋朗说过普通人离开幻境就会失忆
现在看来却似乎多了他一个例外。
“让我留在这里，做什么？”夏生警惕地问。
沉乐沉重地摇头，“他们要研究你的脑子，可能得挖一些大脑切片采集样本。”
“那可得多挖点了，毕竟我脑子比较大，想事情比较多。”
夏生一点也没被骗到，他点了点头，“就是别挖走全部，不然我会忘了你这个儿子。”
沉乐本来开玩笑的笑容凝滞了下，不知道是被这句话的哪里触到了，过了片刻后说，“贵人多忘事，你忘记我也没关系，我记得你就好。”
两人在闲聊的时候，小喀端坐在一旁，眼睛只看着夏生，好像又恢复到幻境里人偶似的状态。
玩笑话说完，沉乐才回答，“让你留在这里，是因为你有了幻境的记忆。按照规定，处理局会询问你是否愿意成为局内的一份子，留在这里为处理局工作。”
“如果不接受呢？”
“会有消除记忆的道具，不过，有副作用，过了时间就会恢复。我们会将你送回去。”
夏生思考片刻，他转头看向小喀。
小喀回视着他，缓慢地歪了下脑袋。
琥珀色的眼睛转到房间四角的净化石之上。
“是吗？如果是那么简单，又为什么要在角落放那些石头？
那些石头是净化石吧，只能用在污染物身上，那么它们现在在净化什么？”
他转头看沉乐。“不会正在净化我吧？”
夏生始终记得那个从他身上泛出的黑雾。
黑雾伤害了要抓他的护士，而此刻他身上或许就残留着那些黑雾。
再加上之前从宋朗口中得知，沉乐竟一直是处理局派到他身边监视的人。
－－一个小分队队长，竟敢干扰目标认知？
“任务目标”，沉乐是这么称呼他的。
夏生早就怀疑自己也是污染物之一，而且是没办法净化的污染物，所以处理局才不得不派沉乐跟在他身边监视。
现在，他这个污染物有了幻境的记忆。
就算删除了记忆，以后再度吸引来幻境，又会发生同样的事。
处理局不会想趁现在一了百了他这个威胁？
摆在房间里的大型净化石为的是什么？
沉乐愣了愣，随着夏生的话看向角落的净化石。
“不是的。”沉乐迅速地说，“不是的这些，不是针对你。”
夏生睁着眼睛看他，笑了一下，“哎，我知道，随便说说而已。”
“真的不是！”
沉乐心中有些慌，他知道夏生的个性，也知道自己监视他的任务其实已经踩到对方雷点。
夏生什么都好，就是固执，特别固执。
外表挺随和开朗的一个人，如果心中认定了一个事实，那么就是八头牛都拉不回他的想法。
喜欢与讨厌，正常人在两者之间或许还有摇摆的时候，但夏生仿佛身体到思想上都是固执的纯白，等人踩到他雷点之后，他会一点也不留恋地直接把人划入讨厌的人里面。
“净化石是要压制它！”
沉乐指向夏生身边的男人，“在幻境里，虚实器就探测到它的磁场已经相当接近核心污染物了！处理局就认为应该在它的周边放置净化石以备万一，并不是针对你，夏生”
夏生皱了下眉，他看了看小喀，又看了看沉乐。
然后他发现了什么。
“你你看得到他了？”
夏生一直以为小喀就和之前幻境一样，只有他看得到。
沉乐自从进入房间，也没正眼看过小喀一眼。
他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事，小喀什么时候就能够变成实体而非鬼了？
沉乐给夏生描述了一遍在他昏倒后，幻境里发生的事。
貌似是在被虫子们吃掉后，出于不为人知的原因，小喀从肉团里破茧而出。
它杀了巨虫，接住夏生，然后任由宋朗往脸上揍，他都一一告诉夏生了。
夏生皱眉，他伸手摸了摸小喀瓷白的脸颊，嘟嘟囔囔了一句，杀千刀的宋朗。
“它背着你逃出幻境，也是在那一刻，我们才发现它竟然能离开。”
沉乐说，“研究分所的越所长便说，它可能本来就不属于医院幻境，和我们一样，都是哪天被拉入医院幻境的。只不过我们是人，而它可能是另一个幻境里逃出来的污染物。”
被拉入幻境夏生想起之前沉睡时，梦到的关于圣子巨虫的回忆。
圣子的回忆里，小喀也是忽然出现在幻境中，不主动攻击，像影子一样躲在楼梯间，直到夏生在楼梯间发生意外，它才现出身形，帮了夏生。
难道那个梦是真的？
“原来你真的不是医院的病人啊。”他对小喀说。
那真是太好了。
只要想到小喀生前可能被医院那样残忍地对待，他就很愤怒，现在问题解决，小喀只是和他们一样不小心掉进去幻境而已。
气氛稍稍和缓，不再有之前那种奇妙的僵持，沉乐眼见夏生似乎心情好了点，他松了口气。
房间外的走廊，此时传来一阵脚步声，略带急促和焦躁。
“请进。”敲门声响起，夏生看过去。
却见一个陌生的杏仁眼少女喘着拍抚胸口，对沉乐断断续续说了一句：
“监视官江医生，江医生在找这位夏先生！顾大哥他他可能”
沉乐的眉头深深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