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软管
行政大楼三楼。
宋朗等人循著血红涂鸦的指引，踏入这栋寂静的建筑物。没有医生或护士走动，也听不到其他动静。
“虚实器一点反应都没有了，老大。”李洛可发现异常。
他们腰间的圆形金属，不似之前隐约发出嗡嗡声响，反而随著他们进入行政大楼，陷入异常的死寂。
宋朗脸色变得沉重，他的手碰上虚实器，仔细确认。
“虚实器停止运作了。”
“怎麽可能？从来没有出现过虚实器坏掉的报告。”
李洛可说著，想起什麽。
“唯一的一次，是一队进入的异常大型幻境幻境裡的磁场混乱到破坏虚实器。”
“队长，通讯器也失效。”
方进山手碰了下通讯器，皱起眉。“无法联繫顾衍。”
宋朗在走廊上来回踱步。他一向漫不经心的表情此时相当严肃。
最后，他下了决定。
“老顾他们之前说要去医疗大楼的影像医学部，想必现在也还在医疗大楼。进山，你去那裡找老顾，让他带著其他人来和我们会合。”
方进山没有立刻答应，“队长，这样一来你和李洛可”
“不必担心，小洛和我也没那麽弱，整天需要你这面盾来保护。比起你，小洛一个人出去反而更危险，他和我一起还互相有照应。”
宋朗笑了起来，他拍拍方进山的肩膀。
“快去，找老顾，老顾这个最高战力不在，我们都会有危险。我和小洛会留在这裡，找出核心污染物的本体。”
方进山点头，转身便走往三楼通道，前往医疗大楼。
李洛可在后面招手，“放心吧进山哥！老大虽然弱，但我会保护好他的！”
后脑勺迎来一个爆栗，嘻皮笑脸的李洛可立刻抱住脑袋。
方进山走得更快了。
方才还有些严肃沉重的气氛顿时被一扫而空。
“皮痒了是不是？”
宋朗收回手，“这栋楼的磁场混乱到可以影响虚实器和通讯器，核心污染物肯定就在这裡。给我搜，在老顾来前务必要找到线索。”
“是。”李洛可握紧匕首，他手心有汗，脸上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
异常大型幻境，宋朗只在污染物处理局内听说过一次。
也是那一次，进入那个幻境的第一分队，处理局裡的菁英小队，在裡头折损一半人手。
剩下的也大多失去了在局裡工作的资格。
疯的疯，失踪的失踪，只有一个倖存者至今仍在污染物处理局。
那次的行动报告被视为最高机密，封存在处理局的机密档案室。就连身为分队长的宋朗，也只是在其他分队长的谈话中捕捉到那场大型行动的蛛丝马迹。
他们行走在行政大楼空荡荡的走道上，推开一扇扇办公室的门。
大部分办公室的摆设大同小异，宋朗扫了一眼那些摆满专业书籍的书柜，在书裡翻到不少笔记。
走廊上也贴著几张宣传海报，其中有一些海报写著，文盛联合医院鼓励正职医生们在八月期间，出国与姊妹医院交流学习。
由此可猜测，文盛联合医院有许多身兼医者和学者的医生。
他们在进行实务的工作，同时也会在休息时间鑽研医学。
没有过多交谈的搜索，在李洛可打开一扇门后被打破。
“老大。”
宋朗走上前，看到门内的景象。
一间和其他办公室没有差别的房间，打开门却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那些人，背对著门口，低垂脑袋，彼此紧贴著彼此站著。
他们大多身穿医生白袍，也有一些是护士，不过整体来说，医生人数较多。
这些低头的背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宋朗拿出胸针，走进房间，被地上的什麽绊了一下。
他低头，地上有一条蠕动的肉色软管，宽度有成人手臂粗，长度
顺著肉色软管看去，它竟是从天花板垂下的，尾端延伸进天花板上的通风口，被黑暗吞噬。
宋朗环视房间一圈，才发现这些肉色软管隐藏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之间，每条都连接著垂下头的人类。
他走到其中一个人的面前，看到那些肉色软管都连上了人类哪裡－－
软管的前端膨胀，像是软体动物似的完全包裹人类的脸部。
随著时间的经过，软管像是传送了什麽，由管道形成的球体东西进入人类的脸，宋朗看到眼前人吞嚥似地，喉咙上下滚动。
宋朗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怪味。那是有些重病病人身上常有的味道，他很熟悉。
是死亡的气味。
他和李洛可交换眼神。后者拿著匕首，小心翼翼地用尖端撬起黏附在人脸部的膨胀肉团。
肉团吸附得很牢固，李洛可尝试几次，不得要领。
“切前面。”宋朗说。
匕首转向肉团后方的软管，试图把那个连接肉团的软管割开。
没多久，软管被锋利的刀刃切出缝隙。
哗－－
随著力道加重，软管宛如破掉的水袋，迅速裂开，从中喷出一股又一股琥珀色的液体。
像是浓郁甜美的蜂蜜一样，流满了一地。
软管无力地垂下，液体断断续续地流出。
房间瞬间充满那种死亡的味道。
宋朗及时拉开李洛可，两人都没被溅到液体。
李洛可屏住呼吸，错愕地盯著地上。
“他们是在被喂食这些东西？”他问。
黏附在那人脸上的肉团失去软管，往下掉落，发出啪的声响。
肉团翻出底部，露出和管道连接的孔洞，和密集如複眼的细孔。
“这些琥珀色的液体，颜色和我们在病人肚子裡挖出来的琥珀结晶一模一样。”
宋朗蹲下观察，琥珀色的液体在接触到空气后，慢慢地开始结块。最后成为地上大片亮晶晶的琥珀。
“这些医生，难道也是被实验的人？”
“要是他们整天拿病人做实验，那肯定病人会越来越少吧。”
李洛可跟著蹲下来，“上面的操控者看到实验素材越来越少，拿这些医生开刀，似乎也挺合理？”
“不过我听说，文盛联合医院一直是这附近的抢手医院，为什麽这裡会出现异常大型幻境呢？”
他用匕首戳起来肉团。“如果幻境裡的医生一直拿著病人来做实验，那麽现实裡的病人会发生什麽事？”
“幻境的时间流逝与现实不同。”
宋朗说，“在现实裡的某一刻，核心污染物污染了足够多的物品，便会开启幻境－－而幻境裡出现的，便是当下现实裡继续被污染后会发生的事。”
“你也听过讲课。就像电脑跑模拟程序一样，设定好所有条件，开始跑模拟，而跑模拟的时间只是现实的一瞬间，实际处于模拟中的东西却可能感觉过了很长的时间。”
“所以，等我们出了幻境，这些被实验的病人，精神失常的医生护士，又会完好如初？”
宋朗站起身，“完好如初，是没错，但要是我们出了现实不去干涉这家医院，那这家医院最后就会变成幻境裡的状况。”
嚓。嚓。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房间的一角出现动静，他们立刻拿出武器看向那裡。
有两条肉色软管分别从两名护士的脸上掉落。
两名护士睁开眼，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去。
宋朗和李洛可对看一眼，立刻跟上去。
两个护士的走路姿势让他们想起其他两栋建筑物看到的医生护士，也都是如此异于常人的模样，疯疯癫癫的，神智不清。
或许被肉色软管喂食过的不只刚才房间裡遇到的那些人。
护士们进入电梯，电梯的数字跳动，最后停在14楼。
“等等。”
宋朗停下，他示意李洛可，用匕首在一旁的牆上刻了几个字：
‘已去14楼。宋李。’
他们才进入电梯。
到了14楼，电梯门往两侧打开。
一条深长的走廊出现在两人面前。
两侧有对称的房间，但正因对称得非常整齐，反而让人感受到一股压抑。
脚下是高级的红地毯。
地毯尽头有一个房间，房门微敞，不像其他房间紧闭著门，像是有谁刚刚进入过。
李洛可走在自家队长前头，他和宋朗穿过走廊，推开门。
是一间摆设看上去高级一些的房间。实木办公桌，黑色调节椅，三面牆的书柜，和不知为何被摆在桌上的一个正方形小保险箱。
小保险箱旁放著三张照片，和一封已拆开的信。
宋朗拿起照片，扫了几眼，又看起摊开的信纸。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手指碰上信封血红的火漆，盯著上面的图腾，他几乎想把那条蛇从独眼上抠下来。
“是你”宋朗语带恨意。
“老大，这裡有发现。”
一直在搜查房间内部的李洛可，他尝试推动书柜，发现书柜轻得出奇。
于是他直接推开，书柜后的暗门出现在两人眼前。
宋朗疾步走上前，推了把暗门，暗门往内部开启。
“门没锁，好像有人进过了，会是那两个护士？”
李洛可看了眼自家队长，“老大，你还好吗？怎麽好像”
“没事，走吧。”
两人走入暗道，信封静静地躺在实木办公桌上，火漆上的蛇在灯光下晃著优雅的光。
在黑暗中，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半分钟？两分钟？靠体感，只觉得14楼果然不只有一条走廊，或许楼层的其他空间都被这个暗道通往的地方佔满了。
最终他们终于走到尽头。
眼前彷彿被暗红色的滤镜覆盖，黑暗退去，他们来到一处宽敞的空间。
天花板，地面，上上下下都被肉质的团块包裹。四面八方传来蠕动的湿润细声。
在不远处的前方，宋朗看到一个巨大，紧密的肉团。
肉团像是包裹著什麽，不时跳动，颤抖。
即便隔著重重距离，即便厚重如肉团，也挡不住由内部传出的模糊的声音：
“顾污染死”
江玉平时温和平静的声音，在肉团裡透出恐惧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