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骷髅房间
顾衍已经上前与女人缠斗起来，玄铁剑招招致命，但女人的恢复能力让她连怀裡的襁褓都没放下过。
它伸长手爪，手爪上尖锐的指甲划伤顾衍的肩膀，它发出一连串乾哑闷笑声。
房内的腐臭味愈发浓重，夏生抬头，看见天花板黯淡的灯管不再如直线笔直，渐渐扭曲；
周遭的牆壁也跟著缓慢地变形，牆面的卡通壁纸开始渗出暗黄的液体，将壁纸上大笑的小兔子浸透，墨水被运染开，变成垂下嘴角的小兔子。
夏生脚下一个摇晃，他不得不倾身稳住重心。往下看，地板像是在活了过来似的在上下起伏，由房间的角落向内收缩颤抖。
透明小床裡的骷髅发出巨大响动，它们的头骨齐齐转向陷入死战的顾衍与女人。
身体其他部位发出咔咔声响，被塞在拥挤小床裡的骨架像是塞满桶子底部的螃蟹，想要爬上来就得踩上同伴的背，但正因如此每个骨架和躯体都在互相挤推的情况下很难爬出。
“这裡对你来说太危险了，我先送你出去！”
沉乐抓住夏生的手腕，单手握紧一根箭矢，朝最初进入房间的位置用力划割。
那处空气在尖锐的箭头下微微张开一道口子，但不知是因为裡头的女人被激怒了或是什麽原因，那道口子在一秒钟后立刻阖上，连他们一根手指都来不及伸出去。
“如何？还能出去吗？”
夏生抬手摸向前方的空气，没有任何触感，也没有通往外界的开口。
他转身看著这扭曲变形的房间，脚踩暗黄腥臭的液体，又转向那些透明小床裡挣扎的骷髅。
一个猜想在他脑中成形。
骷髅小孩，温热暗黄的水，像是活物一样变形收缩的封闭房间。
－－简直跟小孩出生以前，待在母亲的肚子裡一样。
这个文盛联合医院的幻境，果然和小孩有很大的关联性。
已经有骷髅爬出小床，大大的脑袋搭在扭曲的骨架上，往顾衍的方向爬过去。
那些骷髅扑向顾衍，在他身上留下细微的伤痕，但大多数都被顾衍一剑刺穿，扫到一旁。
也有一些骷髅发现站在不远处的夏生，空洞的眼眶捕捉到夏生之后，忽然激动地咔咔起身体，比刚才更激烈地想从小床裡爬出来。
不过就在它成功出来之前，一道箭矢破空而来，直接将它的脑袋钉在床板上。
箭矢之上附著淡淡的黑雾，夏生在沉乐射出箭矢之前，刚好看到他将拿出的箭矢在虚实器上晃了一圈，像是在给箭矢附魔一层黑雾一样。
又是几道箭矢，钉穿其他看向这裡的空洞眼窝。
“以前知道你有在练习射箭，但我从来不知道你箭法那麽准。”夏生惊讶。
“如果是传统弓箭会更准，因为弩的后座力比较大。”
沉乐笑了下，“可惜局裡不让我使用弓箭，他们说不适合实战。”
实战？所以沉乐可能早已经历过好几场类似的危险场合，而他们挑选武器的前提，也是为了应付诸如此类的危险。
但从初中认识沉乐时，他就知道沉乐有弓箭这项专长爱好，那麽沉乐又是什麽时候进入那个“局”的？
－－从什麽时候开始，接下任务，来监视他这个小怪物呢？
那边的战斗也已经趋近尾声，绑著高马尾的顾衍被女人的利爪拽开髮圈，他散髮伫立在旁，挥了下剑，甩掉剑锋上的血珠；
玄铁剑在空中划动时发出嗡鸣声，上面附著一层黑雾。
随著他又一次斩断女人的脑袋，流著血泪的脸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脖子和脑袋之间的血肉如同之前牵起肉丝，在半分钟后恢复原状。
“恢复速度变慢了。”沉乐说，他拿起□□，往女人方向射出一道箭矢，箭矢插入女人侧颈，延缓了几秒钟血肉的恢复。
它的血滴到怀裡的骷髅脸上，骷髅脑袋只看著女人。
“但还是会恢复，这样下去我们这边只会耗尽体力。”他评价，又射出一箭。
“这个叫顾衍的人，战斗力足够支撑多久？”
“不知道。虽然局裡没有明说，但第九小队的人，其实都是污染物处理局每支小队最不想要的人。”
沉乐看著顾衍。
“简单来说就是最不服从命令的人组成的一个小队。大多数人都对他们避之不及，我也没有刻意了解过他们。只听过第九分队的顾衍，是他们小队裡的进攻位‘车’。”
“你之前没见过他们？”夏生以为沉乐和他们至少见过，“那为什麽找他们帮忙找我？”
“他们是距离最近的小队，我只能向他们申请任务协助。”
沉乐看向他，“进入幻境的人，时间差会和现实不一样，曾经也发生过在现实裡只过一天，但在幻境裡的人已经过了一年的事情。时间的流速捉摸不透。”
“所以你一进入幻境，我就立刻申请最近的小队帮忙，也去车裡拿了虚实器。”
沉乐拍拍夏生的肩膀，“幸好我赶上了，否则后果无法想像。你一个人在幻境裡，有遇到什麽吗？”
夏生想起睡眠障碍诊间裡的医生和护士，又想起楼梯间遇到的女鬼。
他不记得很多细节了，但当时的情绪像是曝光的底片一样，存在过就难以抹去。
恐惧吞噬他的理智，那个低头就能看到另一个自己与身后女鬼，永远跑不到尽头的楼梯间，已经深深烙印在他记忆裡。
光是想起来，又有一种近乎窒息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捏紧手指。
然而一双翠绿的双眼不期然地撞入脑海。
男人不会说话，只能发出喀喀声，眼神很空洞，过长的刘海遮不住宛如深渊一样的双眼。
但他回想起男人把他带出去的那段路。每一步都踏实地驱赶那些恐惧无措的记忆。
它抓著他的手指异常冰冷，将他推出去时，却又用了很轻的力道。
“没遇到什麽。”
夏生鬆开手指，移开目光。
他看向顾衍和女人的位置，企图用其他事情转移话题，忽然他意识到什麽，皱眉盯著女人瞧。
如果不抱著襁褓，直接用双手的利爪，它明明可以更容易伤到顾衍。为什麽它不放开那个骷髅呢？
其他的骷髅都被放在小床上不管，唯有那具骷髅，它时时刻刻地抱著。
这具骷髅对它很重要吗？
“沉乐，你们说过，要离开这个幻境，就得摧毁核心污染物。”夏生问，“那你们都是怎麽摧毁核心污染物的？”
“用这个，淨化石。”
沉乐在虚实器上摊开手掌，一颗血红色的宝石出现在他手上。
宝石的边缘透明，中央的血红色像是液体一样在内部隐隐流动。
光线透过宝石反射碎光，碎光像是活鱼似地游动，映入观赏者的眼底熠熠生辉，光是注视，就让人移不开眼。
夏生的心脏忽然加速起来，一股因恐惧而生的冷意从四肢传上，他一阵恍惚，脑海闪过几盏晃眼的圆形刺眼光芒。
光芒照得他眯起眼，而有谁的脑袋出现在那个圆形的光芒底下，冷漠地看著他。
他很快不再看宝石，平复了下情绪。虽然困惑自己的生裡反应，但他没有纠结下去，“淨化石？难道要让这东西靠近核心污染物？”
“差不多。如果核心污染物是死物，就把淨化石打碎，让裡头的淨化液流到核心污染物之上；
如果它是活的，也打碎淨化石，将淨化液滴入核心污染物的血管裡。”
沉乐说，“但它是一个消耗品，很珍贵。我们一般只用在核心污染物的淨化上。”
“再珍贵都没有我们的命珍贵，要是再被困下去，不知道还会发生什麽变故。”夏生说，“既然都要打碎，为什麽要把那种红色液体装在宝石裡，而不是用针剂滴管？”
“因为，”
沉乐解释，“只有这种结构密度的宝石，才能挡住淨化液副作用。以前我们也只用普通容器装淨化液，但后来发生很多事故，污染物处理局才发现，没有被处理过的淨化液，在特定环境下会刺激污染物，即使是最温驯的污染物也会立刻攻击持有者。”
在某些条件与环境下，淨化液能够刺激污染物攻击人，但它却也拥有淨化污染物的效果。真是矛盾。
夏生看向半跪在地上的女人，这次它的脑袋掉落，没办法及时连接上。
脖子的切口面开始长出新的血肉，血肉的形状隐隐呈现一个人类脑袋。
因为被砍下的头离太远，它要长出新头了。
然而，女人直到脑袋掉落，□□拼命生长新头，都仍旧将襁褓紧紧抱在怀裡。
只剩半截的喉咙发出血泡的噗噗声，听上去杂乱无序，但夏生听懂，血泡的节奏正是儿歌两隻老虎的节奏。
“既然如此，那就把淨化液沾上箭－－射它。”
夏生抬手，指著女人怀裡的骷髅。
骷髅仰著脑袋，它的脸上已经溅满女人反覆被割下脑袋的血。
它依旧只看著女人，像是它的世界只剩下抱著它的女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