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洗白的第一步
孟妍离开咖啡厅时，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像极了她灰暗沉重的心境。
“直接去找顾泽然吗？”蒙在口罩后面，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心里却仍是忐忑不安。
再回过神来时，她居然站在孟志成的病房门口，右手握住冰冷的金属门把。
“干嘛来这儿给自己添堵？”她不禁嘲笑着自己。
门把上冰凉的寒意一点点沁入她手掌，也慢慢没入她心里。
她长叹了口气，用那句老生常谈的话，劝了自己：“来都来了，不如进去看看。”
轻轻推开门后，她屏住呼吸，一步步朝病床走去。
孟志成正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以前乌黑浓密的头发里窜出好几抹白发，脸上的皱纹比刀刻的还深，整个脸的肌肉下垂，宛如一滩烂泥。
孟妍快十年没好好看过这张脸，这次多看了两眼，有的只是憎恶。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强烈，终于被孟志成察觉，他“唰”的一下睁开眼睛。
见到床边站着多年不见的女儿，他张大嘴巴，惊讶地大喊道：“妍妍，你怎么来了？”
他掩饰的功夫比徐萍稍微好些，神色很快恢复如常，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笑道：“来，快坐下，让爸爸好好看看你。”
孟妍听了他的话，缓缓坐下，只见孟志成那皱巴巴，颤巍巍的手，马上就要碰到她的脸。
小的时候，他常常这样做。
那时孟妍会搬着小板凳，坐在家门口的路灯下，等他骑着自行车下班回来。
孟志成每次骑到拐角的地方，就会按几下车铃，年幼的孟妍一听就会立刻冲过去，高喊着：“爸爸，你回来了。”
她那时觉得爸爸前面的车篮，就像哆啦a梦的神奇口袋，今天能带回好吃的零嘴，明天就能带来小玩具，每一天都有新的期待。
每次孟志成锁好车后，就会蹲下来，捏捏她的脸颊，做出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哎呦，这个小胖妞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
“我不是小胖妞。”孟妍总是双手叉腰，一边跺脚一边反驳，“爸爸最坏了。”
虽然跟他闹了脾气，但只要孟志成后面说一句“亲爸爸一下”，孟妍就会“吧唧”一下亲过去。
可现在的孟妍，却无比排斥他的触碰，她猛地一抬手就拍开了他：“别碰我，我嫌脏！”
孟志成的笑容僵在脸上，讷讷地收回手：“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恨我。”
他丧气的垂下头，仿佛是一个被女儿伤透了心的父亲。
孟妍见状，有些疑惑：“你还不知道最近的事吗？”
“你妈把我手机弄坏了。”孟志成摇了摇头，起先充满迷茫，但瞥了眼孟妍后，就知道出了大事，紧张地眯了眯眼睛，“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孟妍嘴角边勾起一抹冷笑。
既然徐萍怕他病情恶化，刻意隐瞒，她身为决裂的女儿，怎么能不对着干？
“没什么，就是我和刘杰的事情曝光了。”她用近乎自虐的口吻，说出事实。
“现在网上都在骂我，广告商说不定都会和我解约，咱们家的债能不能还清还是未知数，说不定连给你养老送终的钱都没了。”
“怎……怎么会……”孟志成的呼吸变得急促，脸色发白。
眼看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孟妍心中徒然升起几分快感。
她的语声变得越来越尖锐：“不如你死了吧，少给我一点负担，否则多看你一眼，我就觉得恶心！”
孟志成仍然在痛苦的□□着，他一张脸涨得通红，缓缓抬手捏住心口，痛苦地倒在床上。
喘息声越来越沉，显然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叫……叫医生……”他从喉咙里吃力地挤出这几个字。
孟妍看了一眼床边的按钮，却没有照做，而是忽然闪了闪身，挡在了他和那个按钮之间。
“你……你……”孟志成见她这样，五官更加扭曲，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孟妍脸上的表情越发阴冷。
看他像条蛆虫一样在床上扭动着，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感，甚至默默诅咒着：“就这样去死吧，最好满怀着痛苦死去。”
可惜，随着“哗啦”一声巨响，病房门再次被人打开。
“怎么了？”徐萍本来手上拿了好几个饭盒，看到病房里危急的情况，手一抖，东西撒了一地。
她三步并作两步，赶到病床边，一把推开孟妍，按下呼救键后，再急匆匆跑向外头，大喊着：“医生，快过来啊，医生……”
一时间整个走廊充斥着她焦急又刺耳的声音。
在她这么一通乱叫后，外面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医生护士统统进来，病房里乱成一团。
护士履行职责，把孟妍和徐萍往门口赶：“我们要进行抢救，家属先到外面等着。”
徐萍满脸泪痕，哭着恳求：“医生，求求你们一定要救他啊……”
护士没有回答，只是锁上了门，把母女两人关在门外，里面隐约能听到“叮呤咣啷”的响动，但什么都看不见。
徐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在哀嚎着：“老孟，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要是出事了我可怎么办？”
她瘫倒在地，早已失去平时的精明市侩，只是一个为丈夫安危担忧的可怜人。
“留着点嗓子吧。”孟妍一直冷眼旁观，活脱脱像个没事人，甚至到一旁找了个位子坐下，翘起了二郎腿，“说不定就要给她哭丧了。”
徐萍听到这话，终于意识到不对。
她想起刚才病房里的异状，抹掉眼泪，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孟妍：“是不是你和你爸说了什么？他才会犯病？”
孟妍无谓地耸了耸肩，斜着眼看她：“我只是突然丢了很多工作，闲下来了，就跟他聊聊天，没想到这么巧，刚好把你瞒着的那些事都抖出来了。”
她的语气淡到不能再淡，好像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徐萍瞪大眼睛，难以相信：“你爸病了这么多年，你不来探望也就算了，还要在他病情加重的时候刺激他，你还是不是人啊？”
孟妍依然淡定，语出嘲讽：“就因为我还算个人，才没把他从医院里赶出去。”
“你……”徐萍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就想扇她一个巴掌。
幸好孟妍早就看穿了她，先发制人，一把擒住她的手腕，用力回了一个耳光。
徐萍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到在地，膝盖骨都快一起震碎。
“我不是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女孩了。”孟妍跟着蹲下来，用冰冷的口吻说道，“他是病人，我可以先不和他计较，但你欠我的，一定要先还清才行！”
“我欠你什么？”徐萍嘴唇发抖，发丝凌乱，像个泼妇一样破口大骂，“当初就该把你这狗东西打掉，省得你现在祸害我们！”
“我同意。”孟妍点了点头，难得和她达成一致，“可惜一切早就没办法改变了。”
她先是轻叹口气，流露出几分惋惜，但随即就变了张脸，面带凶相：“我问你，当年他假装生病，去会所拉皮条，是不是你在背后出的主意？”
“你怎么知道的？”徐萍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一阵心慌，答案已经脱口而出。
“果然是你啊。”孟妍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平静地接受现实。
如果是以前，她还会为此伤心难过，但徐萍卖了她一次又一次，她早就成了铜墙铁壁。
“是我又怎么样？”徐萍看不惯女儿的表情，加上心中有气，彻底放下伪装，“你唯一的用处就是长了张好脸，人家刘先生看得上你，送你去陪几年怎么了？”
孟妍怒火中烧，高声反驳着：“还嫌害得我不够惨吗？”
“起码你跟着人家过了几年好日子，别这么不知足！”徐萍整张脸扭曲着，似乎真真切切地觉得孟妍才是这桩买卖里最大的赢家。
简直是强盗逻辑。
和她说理就等于对牛弹琴，孟妍话锋一转，慢悠悠地说道：“他装病骗我，结果现在真的生病了，不知道以后你会是什么下场？”
“你敢咒我？”徐萍听到这话，怒气更盛，又要像小时候训斥女儿总是不听话那样，扑过来拧孟妍的耳朵。
这一次孟妍没有躲，任徐萍揪着自己的耳朵，扯着自己的头发，头皮处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楚。
混乱中她看到面前白花花的墙，耳边忽然响起章晓倩的话。
“为什么我要这样屈服呢，我什么都没做错！”
于是她看准时机，借着徐萍的手劲，狠狠往墙上撞。
一时间墙面传来“咚”一声闷响，一阵晕眩后，孟妍差点站都站不稳。
徐萍仍然没有停手，拳头如雨点般落在女儿身上，嘴里还骂着污言秽语：“没脸没皮的死东西，还敢咒你老娘！”
闹得动静大了，护士找了保安过来，把两人拉开：“别打了，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打架的地方。”
“都别拦着我！”即使被两个保安架住，徐萍还是不肯停下，拼命想要挣脱，“我今天就要打死这个不孝女！”
好在她再怎么强悍，也挣脱不了两个保安，马上被拖进了休息室，估计会有员工给她做思想工作。
粗俗的叫喊声，随着她的离开消失，走廊再次恢复安静，孟妍如虚脱了一般，打了个踉跄。
一旁的护士看她如此虚弱，好心问道：“要不要做个检查？”
“不用了。”孟妍摇了摇头，“我还有事，谢谢。”
她甚至不想管孟志成的抢救结果，已经戴上口罩，匆匆忙忙离开。
回到车上的时候，她立刻升起隔板，头还有些晕乎乎的，但脸上有了久违的笑容。
圣心的医生护士必须保证病人的隐私，但其他病患的家属可不一样。
徐萍那嚎啕大哭的声音，当然惹来了别人的张望，孟妍实在太熟悉镜头，索性将计就计，借此和徐萍争吵，假装受伤。
刚才的事，想必全都被拍了下来，说不定拍摄的人，马上就会传到微博和抖音，变相成为她洗白的第一步。
“可不能浪费了刚才撞的那一下。”就这么想着，她立刻滑动手机，在微信里找到顾泽然，按下了语音通话键。
不管顾泽然把她当叶望京也好，还是想像刘杰那样占有她也好，她都必须打好感情这张牌，才能把他牢牢拿捏在股掌之中。
屏幕上的界面闪了几秒后就接通，孟妍立刻开口问道：“你在家吗？”
经过刚才那一场厮打，她甚至不用刻意去演，声音里就充满疲惫。
“在。”顾泽然声音低沉，显然情绪也很低落。
“那……那我可以来找你吗？”孟妍故意挤出哭腔。
“你在哭吗？”顾泽然急切地问道。
“怎么会？我可是刀枪不入的。”孟妍装模作样地否认，伪装的哭腔却更重了些，“但这次的事，那么严重，我们……还是上面商量比较好……”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乎快听不见。
听筒那头忽然陷入沉默，只剩下顾泽然粗重的呼吸。
“不方便吗？”孟妍试探性地问道。
“你来吧。”过了一会儿，顾泽然才缓缓开口，“小心不要被狗仔跟上。”
“好。”孟妍应得干脆。
结束通话后，她立刻放下隔板，把顾泽然的地址告诉司机，然后怀着坚定的心情，走向洗白的第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