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分崩离析
员工们辛苦了一整天，直播一结束，也跟着松懈了下来。
“今天辛苦大家了。”孟妍朝所有人鞠了个躬，“今天再辛苦一下，留两个人值班，做下舆情监测，其他人就都先回去休息吧。”
“谢谢老板。”员工们纷纷鼓掌欢呼。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孟妍才收拾了东西，打算离开，只是这一次去的是徐萍在的那个家。
田芬芬出于好心，本来想跟着去，但孟妍却婉拒了她。
繁琐的家务事，就像一条限制通行的单行线，只有她一个人能勉强同行。
更何况有些话，她必须亲口告诉徐萍。
可她没想到的是，正是因为这一时的婉拒，才导致后面发生意外。
到了这个时间，办公大楼其它公司大多已经下班，为了省电，走廊里只开了昏黄的节能灯。
孟妍一个人的脚步声，落在大理石瓷砖的地面上，发出些轻微的响动，在这难得安静下来的时候，隐隐漾出些回音。
快要走动电梯口前，她忽然间，在地上看到另一个影子。
“是谁？”她心中警铃声大作，一扭头就想往办公室走，结果还没来得及走两步，一旁就窜出一个高大的人影，一个伸手，就捂住她的嘴，
“唔……”孟妍的呼喊声被堵在唇齿间，只能发出些细碎的声响。
情急之下，她赶紧弯了弯手肘，狠狠顶在那人肚子上。
没想到那人力气很大，挨了一下，也不松手，还是拖着她往外走，她的肩背擦过安全通道厚重的大门，撞出“砰一声巨响”，撞出重重的痛感。
安全通道里的声控灯一下子亮起来，那人挟持着她，把她逼到墙角，这才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松开了手。
“你怎么会来这儿？”孟妍满脸诧异，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他会粗鲁地做出这种事。
眼前的厉辰轩身上穿了一身黑，黑的仿佛要和夜晚融在一起，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在灯光下显得很亮，但还透着一股狠劲。
孟妍心下一惊，怕引来别人，又怕惹他做出更过激的事，只敢用气声说话：“到底怎么了？”
厉辰轩没理会她，只关心自己想问的事：“你在直播里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他眉头微蹙，神情中透着些迷惘，似乎因为她太会演戏，已经分不清她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
“都是真的。”孟妍点了点头，直视着他的眼神，“第一次在镜头面前，说心里话。”
“是吗？”厉辰轩得到答案，垂下眼睑，看起来有些茫然无措，“那你和刘杰的事，也是因为还债……”
他本来语声很低，听着像是喃喃自语，但眨眼间，突然伸出手，狠狠抓住她的肩头，逼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眼眶发了红：“你一声不吭消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有多难过？”
“当然想过。”孟妍上下唇不住抖动着，答案险些脱口而出，甚至她的难过不比他少。
但当年的她还不够成熟，根本没办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更何况，伤害已经酿成，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于是她真的开口时，只问了一句：“都过去了，如果问完了，就放我走吧。”
正好也放过彼此。
但厉辰轩依然没有松手，他攥着她肩头双手，甚至越来越用力，手骨似乎快从皮肤里透出来。
“好痛。”孟妍倒吸了口凉气，身子不由地一缩，但她既然已经选择冷言应对，所以故意紧咬着牙关，不喊出声。
可下一秒钟，她忽然感到迎面有一阵劲风。
还没看清楚以前，厉辰轩就抬起右手，“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
“你打我？”孟妍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个曾经颤动她心弦的男孩，居然会动手打女人。
“这是你欠我的！”厉辰轩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他好像自顾自在爱和恨中受着煎熬，最后居然从一场直播里要到了答案。
他越想越不甘心，抬起手来，又接连往她脸上呼了两个巴掌：“这是那时候，在片场帮你的份！”
他额角青筋凸起，眼睛快要从眼眶瞪出来，似乎正在思考，还要再给她扣什么罪名。
孟妍只觉得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嘴角边有血腥的味道，不用照镜子也知道，一定是受伤出血。
“打够了吗？”她撇了撇嘴角，冷冷地道，“就算不告而别是我的错，可你扪心自问，你在意的真的是我吗？还是你只是接受不了，被别人抛弃的挫败感？”
在她印象里，他一直是个争强好胜的人，高中时参加运动会，只要有能力，就一定要拿第一，如果以毫厘之差输了，他不会先称赞对手厉害，而是埋怨自己无能。
“你不相信我的感情？”厉辰轩两条眉毛都快拧在一起，表情变得越发狰狞，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
可他不得不承认，她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好胜心，也发现了他在感情里不纯粹的一面。
得知她和顾泽然走到一起时，比起担心她的安危，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我怎么会输给别人？
他脖子突然涨红一片，显然心绪正剧烈地起伏着，不过片刻，他又抬起了手。
这次没再往她脸上招呼巴掌，只是死死捏住她的下巴，用幽深的目光盯着她的嘴看。
“怎么，恼羞成怒了？”孟妍嘴角边痛意更深，几乎快要张不开嘴，但质问起来，却毫不含糊。
厉辰轩闻言，更是加重了力道，手指都快嵌进她凹陷的脸颊里：“果然你全身上下，就这张嘴最硬。”
“那怎么办呢？你最多堵得住一时，堵不住一世啊。”孟妍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还给他提了个很残忍的建议，“要不你改掐脖子，把我弄死了，我就不会嘴硬了。”
她抬了抬眼，视线故意对着天花板上的摄像头。
厉辰轩快速回头瞥了一眼，对上摄像头的时候，有了些避忌，再回过头来时，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别以为这样，我们就两清了！”
他沉静阴狠的眼眸中，突然闪过一抹痛意：“有没有结束，是我说了算！”
撂下这两句话后，厉辰轩扭头就走，杂乱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响着，像极了孟妍心跳紊乱的节奏。
随着他渐渐走远，脚步声跟着一并淡去，安全通道里恢复一片寂静，亮堂的灯光跟着变暗，仿佛他的来和去，是不受拘禁的狂风，统统没有征兆。
她蓦地生出些不详的预感。
也许他们之间还会纠缠很久很久，也许以后会有更不好的事发生。
“嘶。”她大口喘着气，脸颊却又酸又痛，让她终于痛呼出声。
她赶紧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擦干脸上的血痕，眼见着脸上没肿起来，这才松了口气。
怪当时选择了不成熟的方式，如今也算是自食恶果，只是想起厉辰轩刚才阴狠的模样，她不自觉打了几个寒颤。
虽然她不想多一个敌人，但如果他真的耍狠招，挡她的路，她绝不会忍气吞声，一定会像对待隋子姗，葛晓珺那样，绝不容情。
以防万一，她还是买了个冰袋冷敷消肿，然后坐着车，到了徐萍的住处。
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她心头忽然涌起一种无法言说的痛意，但更多的，是即将解脱的释然。
打开车门，她一步步向外走去。
说也奇怪，今晚的月亮和星芒都隐藏在云层背后，天空是压抑的暗，看不到什么光亮，正好契合她此时的心境。
她按了密码开了门，在家中的徐萍，立刻就听到动静，从卧室迎了出来：“是妍妍来了？”
骤然看到凌晨还在为新闻稿发怒的女儿，她两手交叠在身前，拧在一起，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而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小跑到玄关，弯下腰打开鞋柜，在柜子里翻找着，似乎想为这个早就生疏了的女儿，找一双合脚的拖鞋。
“等我一下。”她越是着急，就越是手忙脚乱，短短几秒，手心就渗出了汗。
孟妍看到她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忍不住眼角一酸。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曾经对她来说像港湾那般温暖的家，变得如此陌生。
“别麻烦了。”她出声喊停了徐萍没意义的举动，“我来是想和你谈谈。”
“那你直接进来吧。”徐萍干巴巴地找补着，“到时候我拖个地就行。”
孟妍轻撇了撇嘴角，大步进屋，在沙发上坐下。
徐萍跟着坐下，刻意和她保持一个身位的距离，一边还要小心翼翼地抬头，打量着女儿的神色，结果却看到她嘴角边的伤口：“你怎么受伤了？”
她二话不说，就把家里的急救箱拿出来，在干净的棉签上蘸了碘酒，凑到孟妍唇边。
孟妍本来不想要她帮忙，但棉签已经沾到了伤口，传来一阵刺痛，她“嘶”的一声，吸了口凉气。
“又是在哪磕着碰着了吧？”徐萍轻轻地挪动着棉签，脸上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慈爱，“你啊，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
碘酒抹在伤处，最初的刺激感过后，有了一点点凉意。
孟妍垂眸，看着徐萍替自己上药的模样，心头一阵酸楚。
小时候，她像个假小子一样，要么去公园爬树，要么就在泥潭里打滚，每天不弄得脏兮兮的就不回家。
那时候孟志成忙着工作，不怎么管她，照顾她的重担，都落在徐萍肩上，每天要帮她洗脏衣服，还要像现在这样，帮她处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每次处理完，徐萍就会冷着脸，拿来鸡毛掸子，一下下打她屁股：“小姑娘家家一天天这么皮，我让你皮，让你皮。”
她打得很狠，仿佛把生活中的苦闷，都发泄在女儿申删。
挨得痛了，孟妍就会“哇”的一下哭出声，眼泪鼻涕不停往下掉。
“做错事还敢哭，还哭。”徐萍反而打得更加用力，“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那时候到底是小孩子，孟妍撅了噘嘴后，哇啦哇啦哭得更响。
“好了好了，别哭了。”徐萍终于受不了她这尖利的哭声，用哄熊孩子的方法，说道，“一会儿妈妈给你做酒酿圆子吃。”
“好！”孟妍一听有好吃的，眼睛发亮，立刻不哭也不闹。
“我和你爸都长得一般，到你这儿就基因突变了。”徐萍唠叨的声音在耳边继续在耳边响起，把孟妍拉回到现实，“你这么漂亮，每天又要和镜头打交道，可得好好珍惜这张脸。，”
孟妍心下黯然，突然间蹦出个很可笑的念头：人要是永远不会长大就好了。
那样感情不会变质，生活没有挫折，永远都能活在蜜罐里。
孟妍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和母亲相处的这么和谐。
也许，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