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谁持彩练当空舞

    老画师赵赟带着弟子们离开了西崤山南麓，洛水出山口的长水镇，出现南渡洛水，沿着洛水向永济渡口而去。这一条道路人迹稀少过来时亦未遇见路上行人，相对也比较安全。经过这一次在长水镇中剿灭庞会家族之役以后，几位弟子也变得比过去沉稳了许多，相互间的玩笑打闹几乎不再出现。大师兄杨峰让小师妹黄玉莹带着几个机警之人在前方探路，发现有人之时及时传讯后方大队人马。让大家可以有时间躲入路边的丛林之中，这倒并不是害怕什么。而是在尽可能不伤及无辜的前提下，不暴露自己的行踪。小师妹黄玉莹扮作山间少女打扮，只当做进山采药之人。两位亲随扮成其兄长，一同前往。虽说打扮并无破绽，只是两位“兄长”确实长得太寒碜了些。

    老画师赵赟对大师兄杨峰的主动而为并未置以可否，只是冷眼旁观。一路行来。倒也遇见几位行色匆匆的山民，像是前去前方城镇中售卖山货购买盐巴布匹归来。山路虽然难行，却也是走过了一趟的熟悉道路。那里上坡、那里下山大家都已经熟知，虽然洪水退去以后，有些险段出现了桥梁断绝山石滚落的险况，却也能够看出来已经被人简单整修过的痕迹，而并无太大的惊险。不一日，一行人回到永济渡口。由于洪水刚刚退去，路上的行商之人甚为稀少，摆渡舟船并不拥挤。糜氏家族所派双轮马车早已过河，现正在对岸客栈等候。女弟子南宫云娥已是早早地站在渡口等候众人的归来。一行人乘坐客船渡过洛水，进入客栈休息。大家将自己一身泥泞的衣服换洗了一遍。这一座客栈虽然不是糜氏家族所有，但是客栈掌柜却是糜氏家族的姻亲。掌柜对老画师赵赟和众弟子很是热情。吩咐伙计去烧些热水，安排大家轮流前去浴室沐浴不提，还为众人准备了极为丰盛的晚餐。休整期间老画师赵赟召集所有弟子于一室，对此番行动作出了点评。对大家所表现的优点予以肯定并对个人所犯失误也一一指出，提出改进的方法。在这一次点评中，特别表扬了大师兄杨峰的大局观和细致周到的全面考虑。同时也表彰了南宫钺带人不畏艰险前往绝谷中设下埋伏一举全歼了庞会家族中的逃亡之敌。庞会家族设立在绝谷之中的这一座秘密据点现在暂未启用。留待将来起事之时的秘密基地所用，长水镇中部分百姓子弟没要求加入老画师赵赟的队伍，却被劝止，老画师赵赟为他们留下一套军伍之中的操练之法。这一套操练之法是从庞氏庄园中那一座地下暗室中找到的，其中包括列阵、冲击，弓弩射击和刀枪操演之法。有了这样一套操演之法，这些镇中百姓子弟就可以自行去那一座藏在山谷之中的养马场训练操演。不久之后也将会成为一支强军。养马场中的马匹也被老画师赵赟托付给镇上百姓予以照料。这些战马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派上大用场。

    在与弟子们点评之时，老画师赵赟还对弟子们说道：“在你们当中，不一定都会成为武将，有些人很可能会去管理一些地方，就是成为牧守一方的高官，但是你们始终都要记住，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要让自己管辖地区的平民百姓都能够得到照顾和关心，不要只是和那些豪门大户搞好关系。要以民为本，而这个民就是指的占人口绝大多数的普通平民，而不是那些占有大片土地，控制了大量资源的世家大族。不要因为普通平民百姓显得卑微渺小，势力微不足道而看不起他们，实际上决定每一朝每一代兴衰的，从来就不是那些豪门大族中人，而是这些占人口比重最高，最为渺小、微不足道的普通平民百姓。强大的秦国一朝分崩离析，还不是源自陈涉、吴广举行的农民起义？为秦所灭的六国贵族势力，是到后期才加入这一推翻暴秦统治的行动的。最终的胜利者也只是一位泗水亭的亭长刘邦。东汉朝廷实际上是亡于黄巾军农民起义。尽管是张角张宝兄弟三人利用了农民的力量发起的改朝换代的农民起义最终被各路诸侯镇压了下去，但是这一次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动摇了东汉朝廷的统治基础，最终导致了东汉朝廷的覆亡。从汉高祖刘邦建立起第一个由平民百姓建立起来的强大的汉王朝以来，经过了西汉和东汉两朝，最终又亡于黄巾军农民大起义，这说明了一个现实的道理，一个家族在取得了国家的政权以后，逐渐忘记了自己的根本。从一个普通平民百姓利益的代表者，逐渐演变成一个只是皇亲国戚，占人口极少数的世家大族利益的维护者以后，他们的统治也是无法长久的。以土地兼并为代表的社会财富不断地向少部分世家大族集中，占人口最多的普通民众再也没有了活路，他们不起来又能如何？”

    “因为豪门大族虽然能力很强，但是利益使然，他们很有可能成为你最强大的敌人。这些世家大族贪得无厌地拼命搜刮，将大量的社会财富集中在自己的手里。严重地伤害到普通民众的利益，也同样伤害到国家的稳定的基础，造成的国家的动乱这就是在向国家政权发起的挑战。通过经济手段来达到他们控制国家权力的目的，并不是他们的刻意所为，而是他们的一种习惯使然。如果对这样的世家大族不加以必要的限制，国家政权的权威很快就会遭到破坏，国家的正常发展也将被这些大量土地的拥有者严重地干扰而遭到破坏，这是绝对不能容许的。同时这些世家大族今天可以和你们结盟，形成一股势力。明天他们很可能在更大的利益面前，去和你们的敌人结盟反过头来成为你们最凶恶的敌人。而你们要想真正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力量，所能依靠的只有这些不起眼的，被所有豪门大族所轻视的普通民众。如果你们能够真正做到爱民如子，在自己的施政上照顾好贫民百姓的利益，这些看似渺小的平民百姓才会是你真正可以依靠的力量，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但是千千万万个能力有限的平民百姓凝聚在一起，将会是一股坚不可摧的强大力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说的就是这样的道理。而你们所需要做的就是如何让自己成为凝聚千千万万平民百姓的一种凝聚剂。而凝聚民众的最好方法就是为民谋福利。”

    老画师赵赟继续说道：“当你们爱护百姓取得到百姓支持拥护，取得政绩以后，你们的官位很可能会得到提升，提升并不是你们应该追求的目标，而是让你们的才能有了更大的施展空间。可以更好地为更多的普通民众服务。为普通民众服务是根本，升官这一条可以更好地为更多的平民百姓服务的方法，所有的方法都是为根本服务的。为官时切不可把这一点搞错了，本末倒置的结果就是你们将会变成了一个只为自己个人或家族私利而奋斗的贪官，一个欺压百姓，令我们自己所人不齿的，如同当今朝廷中大部分的，为人们唾弃的，我们坚决反对的狗官。而这些狗官最终的下场也只会是遗臭万年。”

    老画师赵赟又接着说道：“在你们当中，有些人很可能成为将军带领兵马上阵厮杀。但是你务必知晓，任何战争都是源自利益的争夺，我们今后将要组建的军队也同样如此。只不过我们将来的军队的组建，是为了守护，而不是为了去掠夺。前汉时期，强大的匈奴利用骑兵的优势，来去如风，汉高祖刘邦曾经被困白登山七个昼夜，但是最终还是被打得四分五裂，北匈奴北遁大漠，南匈奴归降汉朝。此一时彼一时也。匈汉两国之争，匈奴为了掠夺，汉朝为了守护。虽不能说守护之战都是正义的，但是掠夺之战肯定是不义，违背天道的。正义一方在初始期斗不过邪恶的非正义方，但是正义终将会战胜邪恶。你们守护的是千千万万普通民众的利益，是在为他们流血牺牲。你们就一定会得到他们的拥护和支持，有了千千万万普通民众的支持，又有什么样的强敌是不可击破的？在东汉时期，尽管政治腐败贪官横行，然而那些外族始终不敢入侵，这是在数百年前被打乖了，被打怕了。可是到了晋代，这些汉人的手下败将们却一个个地猖狂起来，而那些腐朽贪婪的西晋王朝的地方大员们却与之相互勾结，拿祖宗传下来的江山去和那些异族之人交换利益。这些人名为汉官，实为汉奸，汉奸不除，国将不国，普通民众的生计也难以得到保障。我们要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其目的并不是为了和卑劣的司马家族争夺天下，我们是要守护一方百姓，守护他们最基本的生存需求。我们的守护必然是正义的，是符合天道的。必将得到千千万万普通民众的拥护和支持。有了他们的支持，我们为之而努力的目标就一定能够达成实现。”

    “今后数十年中，你们将要肩负重任就是为了民族的兴亡。为了千千万万普通百姓的利益，而努力奋斗。我所能教授给你们的也仅有一些皮毛的知识，更多知识是需要你们自己去感悟，去理解以后再运用到自己的实践中去。我十分期待你们能够快速地成长起来，成为千千万万普通百姓的守护神。用你们的青春和鲜血，去绘制出一幅为了民族兴亡，为了千千万万普通百姓而战的历史长卷。我希望在汉人的史册中能够记载你们不朽的名字。你们应该被当做民族英雄被记载被传颂，而不是背负千年骂名成为民族的罪人。希望你们都能够好好地想一想，到底何去何从。就在于你们自己的一念之间，希望你们都能够好自为之。”

    当老画师赵赟师徒在客栈休整期间，大师兄杨峰寄养在新安县城糜氏家族设立的养马场中的菊花骢也被带到这里。根据将这一匹瘦马带到这里的马师说起，自从老画师赵赟和大师兄杨峰离开以后。这一匹菊花骢就不好好地吃东西，脾气也很暴躁，经常去踢咬比它健壮的那些辕马和套马。再不然就是独自在大雨中狂奔，十分不安，有经验的马师知道这一匹菊花骢是在寻找自己的主人，于是不断地安抚它，告诉它等大暴雨停止以后，就会带它前来寻找主人。当老画师赵赟带领弟子们回到永济渡口的客栈以后，这一位马师带着菊花骢也到达了这里。

    菊花骢见到大师兄杨峰非常高兴，不住地在他的身上蹭来蹭去，用自己的脑袋去拱大师兄杨峰。甚至还会前腿跪地，想要大师兄杨峰骑在自己的背上，前去野外的荒野之中奔驰一通。老画师赵赟闻声也从屋内出来，菊花骢见到老画师赵赟更加高兴，围在老画师赵赟的身边，摇头晃脑不住地踏步，就像一个见到亲人的孩子。这样的场面，让其他几位弟子们也都感到有些妒忌。

    休整过后的一行人乘坐糜氏家族的数十辆双轮马车，沿着洛水北岸的驿道继续向三乡镇进发。分别通向永宁（洛宁）县城和陕州的驿道在三乡镇分为两道。驿道沿着洛水河谷继续向西前行，可达永宁（洛宁）县城。通向陕县方向的驿道，自三乡镇起就沿着连昌河河谷溯流而上可至西崤山中的雁翎关。三乡镇至雁翎关的直线距离仅为八十余里。实际随着山谷蜿蜒的走势却有一百四十里有余。雁翎关春秋时称南陵，北魏至唐又称西崤。据《水经注》记载附近有千崤、盘崤诸山。雁翎关为崤山南道之咽喉，宽约六七十丈，最窄处宽仅十丈。关口海拔851米。两侧悬崖峭壁峻拔陡峭，地势颇为雄险。雁翎关口东南方向有一座响屏山，为两崤诸山之首。风和日丽之时登临峰顶，东望洛阳河川朦胧如烟，西眺西岳华山依稀可见。洛水、黄河似玉带缠绕南北。漫天的落霞晚照，犹如一位仙姑手持彩练当空舞动，辉映崤山诸峰，群峰犹如红色的波涛，景色极为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