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野猪
辣烤山鸡的味道，邝玉这辈子都忘不了。
接连几次，他看到山鸡就追了上去，追到后回到周洐的房屋里，他说一句“烤了吃吧”，他也就默认了下来。
几天之后，最终留下来的猎物只有一只獐子和一只受伤的雄鹿。
雄鹿的伤势重，留不了多久，周洐准备再进山一次就把猎物运下去卖掉。
他们还是早上出发，在山中赶路。
追寻猎物没有固定的地点，需要靠识踪辩迹的本事，周洐在不少树干上都发现了动物的毛发，但有些痕迹已经淡了，有一些还新鲜的，他却也都不紧不慢。
邝玉又看到了山鸡，毛色艳丽，在山林中格外显眼。
山鸡飞不高，也飞不久，用心留意就能捉到。之前这个活都是交给大斑和小灰的，现在它们两个被主人拦了下来，却很是习惯的把这项任务交给它们的小弟。
是的，它们觉得这个新加入捕猎队伍的人，是它们的小弟。
眼下这一处地势也平坦，邝玉就追了上去，树林不是很密，行走间也方便，眼见这就要抓到，山鸡扑腾这翅膀，向山坡下飞去。
邝玉止住了脚步，看到那只山鸡飞到了山坡下的灌木丛里，然而下一刻，那只山鸡就发出凄厉的啼叫声。
灌木丛轰然炸开，一头黑色的巨物把山鸡吞噬在口中，獠牙像象牙一样尖锐，高高弯起，昭示着它真正的身体有多么庞大。
邝玉不敢再动，比了个手势示意周洐，然后就要朝后退离。
野猪生性凶猛暴戾，是杂食，伤人的事都不知几何，也是会吃人的。
他刚一动，那头蹄黑色的庞然大物从山坡下的灌木丛里一跃而起，像一座小山一样迎面朝他冲去。
山坡本来就没有多高，而野猪跑起来的速度又快，顷刻间就要到了他眼前。
邝玉向一旁闪避，这山里什么都不多，只有树最多，借着树干之间的缝隙躲避，野猪横冲直撞之下撞到了头，更加发了狂，小眼珠闪烁着残暴猩红的光，一狂之下，接连撞断几颗几尺粗的树木。
两只猎犬在一旁吠叫，想要吸引野猪的注意，可它不会轻易调换目标，只朝着邝玉而去。
幸好野猪撞断树木之后总要停一下，邝玉借此机会被周洐拉上了一颗粗壮的榕树上。
榕树树干粗壮，但高度实在是不高，野猪是会爬坡的，他们也在这上边待不了多久，不过好歹能休息一下。
邝玉呼吸剧烈，朝下面看。
这头野猪巨大无比，看起来至少有三四百斤重，背上有一层刚硬的针毛，撞在树干上，竟似感觉不到疼，一下一下撼动着这棵树。
这么些年少有人打猎，山里的大型动物肆无忌惮的活了十几年，个个长得膘肥体壮，凶猛无比。
两只猎犬的吠声引不走野猪，而它们也不敢轻易靠近，周洐观察了一下，思索斟酌。
这种野猪都有双层皮毛，外面的针毛把底下较为柔软的短毛覆盖，而它们经常又在树干岩石上摩擦身体，皮肉坚硬，寻常铁器利刃几乎无法穿透。
若是只有他自己，也得天时地利人和才能猎下。
野猪生长在山中，就是生活在斜坡上的，这一截粗壮又有弧度的树干是能够爬上去的，只需要几次尝试。
周洐问：“会用箭吗？”
邝玉转头看他，点头，“会。”
周洐把箭筒和弓箭给他，给他指了一会要射的部位。
“我先去引开他，你在这棵树上看的更清，一有时机就朝那里射过去，射不准也没事，它越发狂，越是有机可乘。”
邝玉急切地问：“那你呢？”
短砍刀他刚才在躲避的时候遗失了，周洐的长砍刀在刚才拉他的时候不慎掉落下去，现在，他们只有这一桶箭了。
周洐从靴中抽出一柄匕首，正是邝玉之前的那一个。
邝玉怔了一下，看到他漫不经心的笑道：“很锋利。”
之前在他脖子上留下的小伤口早就已经愈合了，邝玉下意识朝那里看过去，抿紧了唇，点头道：“好。”
他声音一落，周洐纵身跃下，在地上翻滚了一圈，便回身看向那头野猪。
野猪刚撞过一下树，还在愣神间，又嗅到了别的味道，猎犬们跑到周洐身边，他们仨立刻就吸引走了野猪的注意。
周洐显然经验更多，躲避间比他更为轻跃省力，跃起在树干上一荡，就躲过了野猪的一次冲击。
邝玉维持着镇定，执起弓箭，在密林之间，追踪着那头黑野猪庞大的身躯。
从前在围猎场，他也打过猎物，不过都是羊兔一类的，一击就倒。
他闭紧了呼吸，凝神静气，瞅准时机射出一箭，还没有探查到是否射准了位置，周洐就从树上跳了下来，匕首直冲它脑门而下。
他下了死力气，插中之后毫不耽搁，匕首在它脑前一滑，遇上了骨头才停下割势。
血液呼啦溅起，喷洒了一大片，黑野猪轰然倒地，庞大的身体简直要把地面也震上一震。
邝玉从树上跳下来，疾步赶了过去，急声问：“你怎么样？”
周洐摇头，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摇头说，“没事。”
邝玉看着他的模样皱起眉，见他确实行动自若才放下心，看起倒在地上的野猪。
倒下来更像是座小山堆，针毛上都沾了血，周洐拉起它的后腿试了一试，说道：“需要尽快放血，不然山里的野兽闻着味就出来了。”
野猪足有四百斤，可他们两个也都不是孱弱之人，经过这几天的食补，邝玉的四肢都覆上了肉，咬着牙也能拉动。
幸好他们离溪水不远，黑野猪是从密林子里冲出来的，不然怎么把它弄出去，就是个问题。
到了溪水边上，砍刀用足了力气划下去，才划出一道口子，血从口子里涌出来，顺着溪流向下游。
这野猪大，放血都放了好一会，周洐把箭矢抽出来清洗，自己的脸上手上也洗净，至于衣服上沾的血，估计是清洗不掉了，只能扔掉。
两人废了一番力气，才把黑野猪拖出了树林子，又把野猪弄进了院子里。
此刻闲下来，看着两人都是一身的灰尘扑扑，不由的相视笑了起来。
这头野猪是怎么吃也吃不完的，周洐说：“今天时间早，我一会就下山。”
邝玉点头，看着他浑身的血，说道：“我去烧些水，你清洗一下吧。”
周洐说好，邝玉就去烧水了。
野猪肉膻，他不准备留，两只猎狗光是闻着就跑到了一边。
周洐把皮剥了，不然运下山去也是扔了，还重。
这四百多斤的野猪去掉内脏、骨头，也至多不过两百多斤，从山上到村里就要花费两个时辰，再拖去镇上，更要费时费力，今天肯定是来不及的。要在山下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去镇上，把公鹿和獐子卖了。
要再买些衣裳布料，还有生活用品，多了一个人，可不只是把东西平分一下就可以的。
周洐想着，看到邝玉在灶房中烧火的背影。
在矮凳上，他也坐得笔直挺拔，像是永远不会屈服，只是初见时的寒冰已然消弭，似是察觉到目光，邝玉侧过身看他，眸光清亮中带着疑惑。
周洐神态轻松，问道：“我要走两天，你想要吃肉饼吗？”
一上午忙累，邝玉确实饿了，他点了点头，认真的看着周洐在灶房里忙活的动作。
说起来，他也学到了不少，原来鱼是要刮鳞去去内脏的，怪不得他之前做的那么难吃。
野猪拖上板车，公鹿和獐子栓在了两边，人走车走，它们也就跟着走了，倒是不用多管。
周洐把年纪大性格更沉稳的大斑留在了山上，灰毛猎犬小灰带着下山，顺便还能在公鹿不肯走路的时候赶上一赶。
周洐房屋所在的地方是在后山，打猎都是往更深处走，前山经常会有山下的村民上来采野果野菜。
邝玉不会下山，所以只帮他推了一段路，就回到了房屋里。
一人一狗离开了，这座林子里恢复了没有生气的寂静。
大斑不爱叫，趴在院子里晒暖，邝玉把厨房和院子里收拾了一遍，太阳也才刚落下去一点。
从前他的日子过得风光肆意，一朝溃散，也如在梦中。如今竟然觉得这时间难熬起来。
他紧绷的情绪一旦散去，往日的回忆就如潮水一样覆盖了他。
周洐以前也猎到过一头野猪，那时他才刚学没多久，把野猪引进了坑里，老猎户年纪大了，拖不动，最后是叫上村里的人一起搬下了山，一人分一斤，其余的尽数在村里卖了。
这次他也准备在村子里就卖了，野猪肉膻，镇上人不爱吃，尽管会有些喜好稀奇的，也卖不了多少，乡下人不在乎这些，便宜一两文，就有不少想要吃油尝鲜的人来买。
周洐直接拉去了卖猪匠，卖猪匠从前也是村里的猎户，一见他拖下这么大一头猪，立刻啧啧称奇，听到他想让他帮宰帮卖，抽十分之一的抽成，笑容立刻就深了。
猪肉十七文一斤，这不是现宰的野猪肉，就算卖上十四文一斤，也能有个二两银子，给他的抽成可不得有个几百文。
周洐没有时间在村子里卖肉，公鹿和獐子值钱多了，这些钱是该用来省时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