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黄粱梦6
下午，船到了陌州码头，明日早起再行。
云杉三人下了船，江风鼓起衣袍，江上盘旋着白鸟，下午温而不烈的太阳照耀着江面码头，像是人到中年少了炽烈多了温长。三人顺着江堤走着，有卖吃食的小贩吆喝招揽生意，有行色匆匆的路人。
三人走了有半个时辰，看到一大片的良田，地头有块高大石碑，走近仰头细看，‘樊惠渠’三个大字并一些小字，记载了此地早年是盐碱地，土地贫瘠，百姓生活贫困愁苦，前朝初年太守樊君到此，开挖新渠，把盐碱地变作肥沃田，特立碑纪念。碑上还有一首歌，曰“我有长流，莫或阏之。我有沟浍，莫或达之。田畴斥卤，莫修莫釐。饥馑困悴，莫恤莫思。乃有樊君，作人父母。立我畎亩，黄潦膏凝。多稼茂止，惠乃无疆，我壤既营，我疆斯成。泯泯我人，既富且盈。为酒为酿，蒸彼祖灵。贻福惠君，寿考且宁。”
许久，杜尚感叹道，“如樊君这样的人才是我等读书人的楷模！”
贺嘉难得一本正经，施了一礼。
三人顺着攀惠渠往前走，渠水悠悠，柳丝依依，走过樊惠渠就是热闹的街市，衣食住行都有得卖，熙熙攘攘，人来车往。
一家叫樊君楼的酒楼矗立当街，三人对视一眼，贺嘉一马当先走过去，“咱们就去樊君楼吃饭吧！”
进了酒楼，就在一楼大堂找了临窗靠江的桌子坐下，云杉杜尚让贺嘉点菜，贺嘉也不推辞，点了鱼羊鲜锅，几道时蔬、爆炒兔丁，脆皮烤鹅，要了一壶陌州老酒。
老酒很烈，喝着热辣辣的，鱼羊锅子的确很鲜美；烤鹅外皮酥脆，内里香嫩；爆炒兔丁香辣开胃，三人吃得很专心，都顾不上说话。耳里听着周围桌子上客人的闲聊，一人说今晚百荟堂梅大家登台唱《樊君传》，一人说有豪客千金求欧阳大家造一把好剑……
三人吃完饭，又要了壶茶，吃好喝完，结账出了酒楼，顺着打听来的方向去了白虎街，白虎街口卧着两头石雕虎，面目凶恶，一条街上都是冶炼锻造的铺子，炉火熊熊，叮叮哐哐，“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赧郎明月夜，歌曲动寒川。”
云杉三人进了一家叫“麒麟阁”的店，云杉挑了把小弩带五十支箭，杜尚挑了把剑，贺嘉要了把匕首，先付了定金，约好明天一早送到船上，付清尾款。
出了白虎街，继续逛，在正街戏院门口碰到一三岁多的小女孩，找不到大人了，在哇哇地哭。
云杉蹲下，袖子里摸出个木雕小猴子，“你不哭了，好好答问题，我就把小猴子送给你好不好。”
小姑娘眼睛湿漉漉地看了看云杉，又盯着小猴子瞧，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我娘叫我珍珍。”“你爹爹叫什么？”“我爹叫程老爷，我娘叫太太。”
云杉他们忍俊不禁，“你知道家在哪儿吗？”“知道，在程宅。”小姑娘得意地说道，看看云杉，伸手想拿猴子，云杉把猴子递给她玩。
三人商量，云杉陪着小姑娘等，杜贺二人去周边问问看有没有人认识小姑娘的。
等到华灯初上，还没什么消息，正考虑是不是该报官时，一辆马车匆匆驶过，小姑娘叫，“我家的车”，跑着去追马车，云杉赶紧抱住她，杜贺二人跑上去喊停马车，上前去说了缘由。马车上下来一三十出头的妇人，富贵打扮，看到云杉抱在怀里的小姑娘，叫着珍珍快步过来，小姑娘挣扎着要下来，嘴里叫着“娘”。
云杉把她放下，她就扑过去抱住母亲的腿大哭着叫娘。
原来程家娘子今天要走亲戚，因为女儿珍珍早起有点不舒服就没带她，谁知道她人小鬼大，自己藏到了马车下面，半路马车停下时被叫卖声吸引离开了马车，之后找不到自家马车也找不到家门，自己走到了戏院门口，因为她听娘说爹爱听戏。
程娘子又是气又是急，问她，“谁教你藏马车下的，多危险知不知道，被甩出去，你就被压成肉泥了！”小姑娘绞着手指，偷看她娘的脸色，看她娘真的生气了，赶紧道，“哥哥教的，有一次在外公家玩捉迷藏，哥哥就藏在马车底下，没有被找到。”程娘子一听真是好气又好笑，抱起女儿，对云杉三人谢了又谢。
送别程家母女，云杉三人进了戏院。
戏院很大，有几家戏楼，百荟楼在正中位置，三层小楼，一楼是大堂，二三楼为包间，云杉他们要了个二楼包间，叫了茶水干果，拿起戏帖看戏文。
《樊君传》讲的是前朝樊君修渠时，遇到河神阻挠。河神有一子一女，儿子来帮父亲出气，不想被樊君的人品才干折服，结为好友。女儿也爱慕樊君风流儒雅，人物出众。在一双儿女的劝说下，河神终于放了成见，改道荒原，还派了虾兵蟹将帮助樊君修好了新渠，利泽后世。
戏开场，梅大家扮演的樊君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唱腔干净利落，吐字如碎玉落盘。河神红黑脸堂，唱腔激烈暴躁，吐字铿锵有力，他和儿子的对话好像撞碎瓷瓶，干干脆脆，连河神的女儿都是敢爱敢恨的呛辣椒。少了悠扬婉转，多了痛快淋漓！
一出戏听完，很是痛快，就是肚子又饿了。三人就地点了宵夜，鸡丝凉面，鱼汤，呛锅菜，吃完出了一身汗。
就着月光往码头走去，街上夜静人稀，不时传来几声犬吠，偶有哼着几句唱词的夜归人迎面走来，又晃悠着远去。
回了船上，洗漱一番后，倒头就睡，船身晃晃悠悠，水声拍岸起起伏伏，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就有麒麟阁的伙计送来了三人定的兵器，验过收好，结了尾款。
客船补买齐了食材货物，开船离岸驶向江中，陌州渐渐远去，融入到青山绿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