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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水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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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方才蒙蒙亮,连熹微便被国王身旁的宫人叫去了,原本皇甫琮也欲跟着一道前去,却被她拦下,若是父王因阿琮到来又想起昨日五哥一事,只怕又会心存疑虑。

    他单薄的身躯外只笼了件大氅,即便是季春,早晚依旧是凉薄,水中结了薄薄一层冰,她也怕那几尾大鲤鱼受不了如此大的温度变化,晚上便吩咐宫人提前将它们捞出来放在殿内。

    “若是出了何事,立即吩咐阿绿让我前来。”

    “质子你且好生待在殿内,放心,王上是不会贸然冤枉公主的,凡事自有定夺。”阿绿轻轻为连熹微打起宫灯,前路便才亮堂起来。

    “阿琮,你信我。”她笑了笑随即转身离去。

    方来到连濛与舒妃的住所——祈年宫,宫外停了一座雕刻着龙的轿辇,想来父王昨夜还未从里面出来,不知四哥的病症如何了。

    她缓缓提起裙边跨过重重门楣,这里却比熹辞宫内环境好了太多,一众整齐立侍的宫人,雕栏玉砌的宫殿,雕梁画栋,房檐的四角像燕子振翅欲飞,华丽的楼阁几乎有一半被池水环绕,池水内生满浮萍,碧绿而明净。

    连熹微的眼眸莫名黯淡下来,微微弓着身子进去。里面舒妃眼底是掩盖不住的乌青,并没有歇息好,正在连霍身旁轻声安慰他,连霍捏着额角闭眼思索。

    “小十七,你终于来了。”连霍立即睁眼笑意反而夹杂着如释重负,“可知父王为何唤你前来?”

    她忽视掉舒妃对她厌恶的神情,恭敬行礼:“儿臣参加父王、舒妃娘娘,回父王,十七不知。”

    连霍面对他这年幼的女儿,忽然说不出狠话来,舒妃径直道:“十七公主,阿濛昨夜一夜被毒折磨,眼下才算将体内的毒都排出去了,你可有些许愧疚?”

    “回娘娘,听闻昨夜四哥他是突然中毒,我也担忧他的状况,如此听来,四哥无恙我便放心了。”

    “放心,想必是没让你如愿以偿,你还有些失望吧。”舒妃眼角的凤梢(眼线)高高挑起,“即便是你四哥童言无忌,说出什么令你不悦之言,我便会立即为他提出来,你也犯不上如此处心积虑……”

    连霍看连熹微神情卑陬,连忙止住她,循循善诱:“小十七,听父王给你说清楚,我已经差人去查了,昨日那盘点心,动过的人只有你与老四,况且草场蹴鞠如此重要之事我已事前命人检查了多次,万不能出现差错,你说,你四哥所中之毒是从何而来?”

    他几乎是要逼着她将此事认下来。连熹微连着三次叩首:“我绝不会给四哥下毒,望父王明鉴。”

    舒妃冷笑一声:“就凭你一面之词也想打动王上?真是可笑。”忽然从外面走进来几个宫人,手上托着一碟东西,用绢帕层层包裹,不知是何物。

    “回王上,这是从熹辞宫内搜到的。”另一个宫人上前,将绢帕打开,里面有一方粉包,“已经差太医验过了,这的确是最为普通的一种毒,千机毒。”

    连熹微大惊失色,连连摇头:“父王,这不是我宫内的物件,我从来没有……”

    连霍一挥袖,全然没有方才的和善,脸立即沉下来:“小十七,你太让我失望了。”

    舒妃也伸手甩了她一个巴掌,甚是清脆。连熹微脑袋发蒙,还未反应过来,他们都从殿内走出去了。

    “传我的旨意,十七公主心怀恶念,擅自给四王子下毒,所幸连濛并无大碍,特此,十七公主前去执行一日水刑。”

    阿绿连忙叩首,不住求饶:“望王上开恩,小公主她身子瘦弱,受不住这么重的刑罚,望王上网开一面,王上……”

    话音未落,连熹微已经被两个侍卫架起,带去刑部。这水刑,便是在牢狱中挖一个四方的空间,将冰水漫过犯人的腹部,将犯人绑在水内,期间不给吃食,每隔两个时辰便会水位上涨,将犯人的嘴鼻都漫过一炷香的时间,待刑罚完毕之后才能将犯人带出来。

    这水刑是明煌国发明出来对付一些罪责不深之人,却未曾想到有一日会用到他明煌国的小公主身上。任凭阿绿和其他几个婢女如何阻止,连霍也不曾心软半分。

    连熹微托阿绿回去告知阿琮自己没事,一日之后便会回来,让他们在宫内不要轻举妄动。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明煌国地下的这座牢狱,她不曾想到,看起来和善的父王也曾经用这些骇人的刑具对付过其他犯人。

    不少被关押着的犯人从牢狱的缝隙里凑近打量着外面的状况,纷纷好奇这年幼的小姑娘是犯了何事,被士兵呵斥回去。水牢由于要用到大量的井水,刑房被设置在最深处,这些士兵也知晓这是个不受宠的公主而已,一个劲推搡着她,手上力道没有松懈半分。

    这些井水在池子内已经浑浊发臭,连熹微心里还在犹豫,士兵一把将她推进去:“还望公主海涵,受完了刑我们这就放你出去。只是这几日滴雨不下,井水枯竭,我们也不知从何处在寻些井水来,公主您还是勉强受着吧。”他这分明只是推辞,约莫只是惰于不想从上面一趟趟抬水下来。

    连熹微只觉得一股寒气浸透自己的衣衫,从自己寸寸肌肤渗进来,比贸然冬日从殿内走出来还更令人难以接受。她想要忍受住扑面而来的一股臭气,但还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那些士兵面上不屑穿上耐水的皮靴,高高挽起自己的衣衫,这才下水将她的手脚都用铁链锁住:“公主放心,我们派人这一旁瞧着不会特别为难您,大约明日一清早您就可以回去了,两个时辰后我便吩咐人给您升水。”

    她细细的手腕被铁链锁住,动弹不得,只是静静点了点头。那几个士兵都随即退了出去,她恰好可以听到他们在议论什么。

    “……想毒害四王子,真是胆大包天。”

    “可不是,我今日瞧着那管事的就表情不大对劲,想不到这十七公主在那么偏僻的地方住了这么久,原来一直都处心积虑着呢。”

    “换成是你不被王上重视,那都是理所当然了。”

    “那道士我只以为在胡言乱语,想不到还说对了。”

    “嘘,一会出去便不可再说了……”

    空荡荡的水牢内,恢复了长久的寂静,连熹微鼻头酸涩,不知该去怨恨谁,也不知该去想究竟是谁给四哥下毒。仿佛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她吊在这里,身后只有一根木条支撑着,十分难受,整个人向前倾斜的倾向。

    只有一个士兵在门外不远处守着,他也知晓只有她一人,也翻不起什么波澜。

    连熹微不想想这么多,思绪忽然拉回到皇甫琮给她讲述那些琴川国趣事的时候,勉强寻到一丝慰藉,不算太难过。也不知他们如今在熹辞宫父王可有为难他们?

    阿绿回去后,本在殿外习字的皇甫琮就连自己也不曾发觉,自己生生将手上那支笔折断了,墨迹泅染了整张纸张,今日先生被连霍吩咐不必前来,他便在此处自己一人温习,实则心烦意乱,写出的东西十分潦草。

    “她去受水刑了?”

    “是,我求了好久王上,但如何也救不了公主,不知您可有何法子?”

    真是愚蠢,自己都要受罚了,还要让阿绿回来转告他自己一点事都无。皇甫琮在心里埋怨她,也怨恨自己,他本来就不该参加蹴鞠,就在殿台子上与她一起,也能盯着究竟是谁想要陷害她了。

    阿绿不住落泪:“我听闻,那几个老道士又不知给王上如何煽风点火了,王上才不听公主解释。他们说,四王子看似是痊愈了,但被公主下了诅咒不能完全清除,王上听了他们乱嚼舌根,这才给公主判了水刑。在此之前,我们明煌国还从未有王族受过这样的刑罚。”

    皇甫琮攥紧双拳,指甲不自知已深深嵌进肉里。他也没有什么可以解救她的做法,他与她一样,被困在这熹辞宫内,身份甚至还不如公主。又如何以这样的身份去请求王上放了公主。皇甫辰昨日叮嘱过他的话又在眼前浮现,皇甫琮犹豫再三,也没有动作。他轻轻摇了摇头:“抱歉,我救不了她。”

    阿绿也是一时心急,在她看来皇甫琮是邻国王子,身份尊贵,是可以解救可怜的小公主的,公主平日里对他这样好,他却无动于衷,甚至一点伤心的表情也没有!她抬高语调:“既然如此,阿绿自己去寻找法子,不能眼瞧着小公主自己在牢狱里撑不下去。不劳烦质子费心了。”

    他的心被刺痛,在阿绿走后也没有什么动作。这时,与他一道从琴川国而来的贴身侍从公孙木缓缓前来:“公子,宫外有人想要见您。”

    “是谁?”他此时心烦意乱,也无意回应。

    他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是三公主身边的人,说是与辰王子有关。”

    “王兄何时与她关系这样好了?”他有些狐疑,但为今之计也只得出去见见。

    殿外一个婢女与她主子同样有着跋扈不可一世的神情,见到是他也不曾收敛:“质子,我们公主受你王兄所托,说是有要事要告知你。”

    “何事?”

    那婢女扫视一圈周围见没有什么状况,才道:“其实是琳妃娘娘让我前来传信。”

    皇甫琮听这着有些陌生,几年前他初来明煌国约莫宴席上是有这样一个人在连栎身旁的。“不知琳妃娘娘所为何事?”

    她轻声道:“此事不便直接说出,这是你王兄托娘娘让我交给你的。”他打开一看,是一封用琴川国文字写成的信,皇甫琮立即收进自己袖内,只怕这定是十分要紧之事。

    “不知我要做何事?”

    “质子您不必着急,一切听娘娘吩咐,如今你们琴川国来的信件,王上皆是要亲自查阅过的。但若是从娘娘那边入手,王上便不会查到。琳妃娘娘的父亲也是我们明煌国赫赫有名的镇国大将军,这些年一直在两国交接线一带驻守着,可以调动不少兵马。”

    皇甫琮这才明白了大概,看似乎不远处有几个宫人走来,掩饰道:“既然娘娘心系两国安危,我自然是要立即修书一封告知王兄的,多谢娘娘恩惠。”

    “好,如此质子请且先回去。”

    江翊歌回去便在自己房内勤加练习如何破除复杂的封印。第二日,打探到慕天塔附近巡视的天兵会在午时三刻时交班一轮,他们便在那个时候动用隐身咒进去。

    谁料在半路碰到灵宝天尊殿内的坐骑仙子知鹤,她双眼略微迷茫,见到是他们连忙行礼,江翊歌知晓熹微与她关系甚好,摆摆手让她起来:“不知知鹤仙子是要去何处?”

    “江少君,我这几日总是休息不好。”她略微迷茫揉了揉自己脑袋,“总是梦到些从未见过之事,我打算前去太上老君处寻些丹药养着。”

    她笑道:“知鹤仙子可是梦到自己心仪之人了?”

    “少君你有所不知。”她凑近她,小声道,“我梦到我进去慕天塔了,但奇怪的是我从未进去过。”

    “慕天塔?”白瑾怀惊讶道。

    “是,白少君,我只是奇怪,这几日灵宝天尊也在闭关修炼,我也不好打扰天尊,便想着寻些丹药先凑合着,否则这几日我没什么精神,怎好继续修炼”

    “好,那你先去吧。”

    待她走远后,白瑾怀问道:“你不觉得奇怪?”

    “那一晚听闻擅自闯进慕天塔的有两个人,一个是熹微,另一个不知是谁。若是魔族之人容安,也的确是有可能。但知鹤仙子说的这一番话又是何意?”

    “咱们试想一下,若是知鹤与熹微前去,知鹤仙子恐怕会受到天帝责罚,被抹去记忆也不一定。至于熹微,她若是受罚,帝君只怕会有所宽宥。”

    “的确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咱们先去慕天塔查看一番,眼下也是到时候了。”

    慕天塔如今没了慕天尺在,周身散发的戾气少了许多,但还是有不少邪祟被镇压在此处,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嘶鸣与尖啸。

    他们趁天兵交班之时,快速来到塔前。当即有一道亮堂堂的封印拦住他们去路。

    “离另外一队天兵前来还有一刻钟的功夫,快,咱们同时催动法术解除封印。”

    祁琈不愧是天族天帝,果然法力高超。即便是江翊歌来之前做足了准备,但面对如此繁琐的三重封印,险些不知如何下手,看着白瑾怀镇静的动作,跟着他一道施展咒语。

    心口当即一道灼热的刺痛袭来,这是封印未破除之时所受的反噬,江翊歌不敢怠慢,立即变幻了法子又朝这道封印发动法术,同时用神力调度自己体内的不适。一刻钟的功夫,他们依旧未将封印打开,两人皆消耗了不少法力,眼瞧着就连隐身咒都不能维系了。

    “再试最后一回,若是还不成功,咱们便先回去,明日再试。”

    “好。”如是说,江翊歌眼睛紧盯着封印,心有不甘苦苦思索。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按理说,重明鸟族的封印不会这样繁杂,表哥他施法也是有迹可循,她幼时瞧了无数回早就熟悉了。帝君究竟会用何种阵法?

    她忽然灵光一现,师父曾经说过,这种法术对于还有一种封印并不能完全起效,还需要再搭配一个咒语。是什么来着?

    白瑾怀预备带她先离开,江翊歌随即开口坚定说下一串咒语,封印沉闷一响,随即消失。

    “你倒是可以领悟师父的精髓。”白瑾怀也不由得开口称赞。

    江翊歌眼角瞟到天兵将来,立即拉着他进去了。塔门也立即关闭。

    里面略微有些黝黑,但微弱闪着几盏烛光,勉强可以看清。内部的墙壁被雕琢得非常光滑,泛出晶莹的白。中央只有一层向上延伸的台阶,瞧不清上面究竟有何物。从外面看来,少不得有四五层之高。

    白瑾怀点燃一盏祁元琮之前给他的灯笼鬼,扶着墙壁上前:“当心,这第一层不会只有这样简单的陈设。”

    江翊歌也猜到这里恐怕还有什么邪物,也打起精神跟在他身后,随时做好要出招的准备。

    察觉到有生人前来,他们头顶有许多缥缈的几团黑影嗖一声闪过,伴随着一声尖叫。定是慕天尺不在此处,无神器抑制这些邪灵,它们才如此嚣张,只是这些小东西还轻易伤不到他们。

    原来第一层空间竟然如此大, 内部还堆放着几个生了蛛网的匣子,帝君也不知派人前来清扫一下。

    江翊歌打开时呛得她险些睁不开眼,但还是瞧清楚里面只放有几具白骨,定不是天族人的骸骨,只因身形偏小,还生有一双兽角。他们也不再在意,径直向第二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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