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仙药
只是蓬莱仙岛历久，天族那边也不曾派人来打理，遍地是森森白骨，令人毛骨悚然。
“江姐姐，这些人难道都是像徐福一样来寻长生不老药之人吗？”
“恐怕便是。”看着他们具具骸骨扭成了异常痛苦的姿势，不难想到，从弱水生生游到这里，加之蜃龙考验，折损了多少人。
“还是要多亏了建木，他为了来到这里，准备了那么久，不曾想还是……”南佺期叹气。
“就是因为如此，咱们才要来到此处，不仅是替他，也是替熹微寻回灵识。”
上古神邸西王母自万年前于仙岛住下，以弱水护之，并制了不少仙药，镇压在自己阁中，仙陨之后，仙岛更加飘忽不定，连天帝派人也难定其行踪，蓬莱仙岛也因凶险万分，便独立在这雷海之上。
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只有一座朱红的宫殿拔地而起，四周孤寂无人，草木尽败，唯独一种幽蓝的无名小花开的甚好。
宫殿约莫有五六层，他们试着拾级而上，到第二层时却因唯一一条仙阶被毁，只得御剑上之。约莫辩得清四周陈设，只是蛛网时时笼住人的衣袖抑或发丝，叫人分心不得。
一层层查看过去，并无何奇特之处，凉席、屏风、桌凳等已遭侵蚀，散发着腐朽的气息，这万年来当真就不曾再来过人？
到最后一层，诺大的宫殿没有何摆设，大大的一面墙，只用金砂刻着一首诗:
世人皆向长生去，
挫骨扬灰终不悔。
西王母药有奇效，
唯有长生谣岂真？
陨玉藏魂意难存，
灵药尽毁欲难毁，
只愿入王枉梦来。
鱼熹微念动法术，清了上面灰痕，“徐福”二字才慢慢显现出来:“这这是秦朝的那位大臣？”
“想不到竟会有人真的登上仙岛，真是前所未闻。”
“此诗之意，难道是想告知后来之人，此仙岛上压根没有什么不死之药，一切都是传言。”
“这陨玉应万年前，西王母元神所化，镇守着仙岛，料想不到这徐福竟也知晓此事!”
“但他一介凡人，终究还是湮灭在了沙尘之中，被龙伯国人吃了。”
南佺期幽幽叹了口气。
祁元琮袖内的琉璃盏再度发出光亮，难道这里也有她的灵识？这样一来，他们总共就集齐了四块灵识，但再回到天宫寻上一番，兴许就能将其集齐了。
忽然，他们站着的地面剧烈摇晃起来，整座楼宇摇摇欲坠。
“不好，这宫殿要倒了，咱们速速御剑撤离!”
在鱼熹微触摸的地方，分明有束亮光，射向她，她还未唤出韶光剑，便晕了过去。
祁元琮也顾不上其他，将她变作锦鲤藏于袖内，几人一道逃了出来。
从外围来看，一刻钟的功夫宫殿就如同柔弱无骨的残魂，仿佛支撑到了生命最后一刻，转眼间化作一堆废墟。
“来者皆为何？”一个空灵的声音在天际响起。
“为寻救人之法。”祁元琮如实答复。
“原来还是为了长生之道罢了，如今宫殿已毁，吾陨玉也将永久封存于仙岛之下，看在各位果真有着赤诚之心，吾元神四散前，便赐予你们三颗药，服下后所愿即达成，若是心有妄念，会遭反噬，神灵也难救矣。”
他们皆虔诚跪拜于地，面前果真出现了三颗药丸，藏于木匣子当中。
祁元琮毫不迟疑:“此处危险重重，还是先乘浮梦舟出去的好。”
他将这木匣子收好。
江翊歌探探鱼熹微的鼻息:“表哥，熹微为何每次都会陷入昏迷当中？其实我和瑾怀陷入幻梦，是她的残影助了我们一臂之力。”
“只望她能早些回来，你们遇到的残影？怎么此事会在这时出现？”他暗自沉思。
言笙直直打断他们:“上神，不知可否给我同佺期一颗丹药？这原本也是理所应当。”
“言笙，你这是要用来作甚？”南佺期忙制止她，眼下言笙行为言语古怪，万不可直接让她将药丸要去。
“咱们鲤跃龙门十分不易，一路降妖可谓是冒着生命危险，你难道不曾想多一份胜算？”
“并无大碍。”祁元琮将一颗仙药递给她，“言姑娘所言句句在理，还望你们可以在龙门山上再多加修行。”
“翊歌，不知你和瑾怀预备去何处？若是无去处，我同初年便也带着你们一起上天宫。”
“表哥不必，他为我修为大减，这世间定有助他增长修为的法子，不知表哥也可否给瑾怀一颗？”
“不必劳烦你替我伤神。”白瑾怀扭过脸去，“不过是断条尾巴而已，无碍，这仙药还是……”
“让你拿着又何必推三阻四？”祁元琮将药硬塞给他。
“左右你也是为了翊歌，拿着也好，日后也要靠你护好她。”
鱼熹微见到明晃晃的龙宫，才明白她这是又陷入灵识当中了。
钟灵毓秀的美人百无聊赖，边晃腿边躺在榻上看话本。
有个小婢女前来禀告:“龙女，上神来了!”
“嗯？就是稀客，快请进来。”龙女眼前一亮，一骨碌爬起。
较如今还俊秀朗润歇的师父略有一些困窘进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师父脸上瞧见这么令人忍俊不禁的表情呢，十分新鲜。
“你今日怎么想来找我了？”龙女抬眸，好奇地瞧他。
祁元琮避开她的目光:“是翊歌抽不开身，便想让我前来，她生辰快到了，同江女君商谈妥当后，想着咱们四人一同在人间替她过个生辰，如何？”
“好呀！”龙女脸上细微的失落一扫而过，“还是她最知我脾性，父王他平日拦着不让我下凡，殊不知我最喜在那茶馆听段话本或是听首小曲了。”
“此事你不必担心，我方才我已向龙王禀报过了，咱们即刻便可动身。”
龙女一把搂住他脖子，踮起脚来:“哈哈，太好了，有这样的关系户朋友，三生有幸呀!”
“别动手动脚的。”他一把推开龙女，耳根子不觉红了。
鱼熹微瞪大双眼，没想到师父同龙女关系甚好，只是她内心怎么有些苦涩？
这就是师娘？
不过也很难想象，师父是经历了何事，才致使心性大变。
她方睁开眼，原来南佺期同言笙已经乘一叶小舟走远了。
“师父，咱们出来了吗？他们这是……”
“他们要再历练一段时日，回龙门山复命，为师打算带你去天宫住一段时日。”
“熹微，你照顾好自己。”江翊歌疼惜的望向她，“我同小白还有更为重要之事，不便与你们一道前往，咱们日后定会相见。”
“江姐姐白大哥，你们也要多保重。”
望着他们离去，尹初年也欣喜道:“司命星君那边备的名簿时日已到，上神此时回去定不会惹人生疑。”
“好的，咱们便回去，熹微，你此次又梦到了何事？”
“不想告诉师父。”师父他自己都心知肚明，还偏偏来问她!
看到她气鼓鼓的模样，祁元琮哑然失笑。
从凡界回天宫势必要通过南天门。见到他，没有一个神兵阻止，反而对他礼让有加，连声问候。
“师父，你当真是天帝子侄？”
“是，只是为师如今还担不起这样的名号。”
鱼熹微并没有听懂他言外之意，心思反而被一路景致所勾了去。瑞云飘荡，永为白昼，所有鲜果鲜菜不施一丝泥料，皆是将养在云当中的。仙子仙童神色淡然，皆向各处走去。
到师父宫门前可见到一面是旭日方才高升，一面是圆月隐入尘烟，颗颗明星点缀其间，星汉灿烂，令人神往。
尹初年殷切地替她解惑:“那边是卯日星君掌管的星耀阁，掌管人间日出月落，众星更替的活当。”回到自幼呆的地方，自是激动。
原是如此，她向往的点点头。来到一座宫殿群前，她仍是是忍不住惊呼，屋檐上雕琢着祥云凤凰，房顶有无数块琉璃瓦造就，明霞幌，半边天映着金辉，遥听得瑞鸟鸣叫于隐处，一派脱俗景象。
“此处便是灵宝天尊的府邸，一会儿见了天尊可方要行礼。”
祁元琮牵着她进来:“这段时日，你便在我的偏殿住下，有时间我便来教你法术。”
“好，多谢师父。”
他为何不将她安顿在自己殿中，也是担心天宫中有人闲言碎语惹她不悦，之前师父拟了个琉璃盏，替他隐瞒过去。他若是再不将这宝物先归还回去，只怕惹得天帝生疑。
饶是如此，九重天上可早就传开了。下凡历劫的宥沐上神，刚回天宫便带了只小鲤鱼，安顿在灵宝天尊府邸。
一时间，灵宝殿门前时不时凑作一团寻热闹之人，向里瞧看。
平日里灵宝天尊不威自怒，一心探寻道法，甚至到知微境界，只是这次徒儿出了这样大的事，他竟也没有多言。
可见，这只小鲤鱼甚是特别，惹得众神仙那颗蠢蠢欲动的好奇心愈发按耐不住。
也有不少钦慕祁元琮的仙子在暗自伤神。
这一切，鱼熹微并不知晓。
师父不许她出殿，平日里赏赏花，养养鱼也好不惬意，恰巧又翻到不少师父看过的话本，便聊以自慰。
祁元琮回天庭之后忙的脚不沾地，听闻司乐战神预备将位子传给师父，他自是极忙。
祖师爷自打见了她一面，就前去闭关修炼了，还有司乐战神前来之时询问了一番，在这里可否习惯之类的言语，还算和善，之后再也无人前来。
她呆呆蹲在灵泉旁，瞧在泉水中的鲤鱼皆若空游无所依，忽飞来一只羽毛洁白，脖颈修长的仙鹤在池中饮水，风采卓绝，华丽高贵，任谁也难存亵渎之意。
鱼熹微蹑手蹑脚接近，生怕将这只仙鹤吓走了。
谁料这仙鹤先她一步开口，同时幻化成人形，同样是位圣洁无瑕的仙子。
“你可是宥沐上神收的徒弟？”
“仙子，怎会知晓？”
“我是天尊坐骑知鹤，今日闲来无事，便想着来瞧瞧你。”
她双目以白纱覆之。
“原来是你，不知知鹤姐姐眼睛为何如此？”
“前程往事……不碍事的，你唤何名？”
“鱼熹微。”
知鹤缓缓上前来，捧住她脸颊，另一只冰凉的手在她脸上游走，她被弄得痒痒的也不敢吱声。
半晌，知鹤才道:“我虽瞧不清，但摸骨之术乃是上乘，你定是个娇憨讨喜的小姑娘。”
“姐姐竟如此厉害？”
她微微一笑:“瞧不见倒也不错，用心去认识这世间万物，也有不同的感受。”
“姐姐的眼睛可有法子治好？”
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知姐姐所居何处？平日里不曾见到姐姐。”
“仙鹤有一方空地便可入睡，只是我平日不喜人打扰，喜好居于灵宝殿背后的灵山那边，若是你闲来无事，以后我可以来陪你一阵子。”
“多谢姐姐!”
“因我还要修行，便先回去了。”知鹤也不知她这样一副冷漠的性子，为何听到“鱼熹微”这个名字时依旧忍不住想接近她。
“嗯，仙女姐姐告辞!”
凤凌渡内。
天帝祁琈沉声开口:“眼下魔族也按耐不住反叛之心，竟还送了信前来寻衅滋事，元琮也历完劫，陪司乐一起，想必胜之也是十拿九稳。”
鱼时静道:“帝君不可掉轻心，要从全盘考虑，上神方历完劫，法力还未痊愈，天族为加强防卫，应先分出一万天兵镇守在两族边界，以防魔族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祁雉看向他，语气讽刺:“四海龙王也是纸上谈兵，两族边界足有四处，将天兵实力分散开，其实是给了魔族可乘之机，听闻龙王同那魔首有了亲事，总不是向着那边说话……”
“司乐战神，你何必这般侮辱于我，我自诩清白，只想求天帝保魔首一命，哪里会向了天族？”
“够了，你们别再吵了!”祁琈哪里会瞧不清当前形式，“未雨绸缪是应有的，鱼时静你再去魔族劝降，若是魔首一心想让这天下生灵涂炭，也不能白白牺牲了我天族将士。”
“遵旨！”鱼时静走到祁雉身边，“司乐战神可是这九重天上唯一的战神，按兵不动，是何居心？”
祁元琮语气里满是警告意味:“还往龙王先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当心弄巧成拙。”
鱼时静暗中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祁元琮身上仙力仅存半成，还想装腔作势？他谋划了五百年的大计，势必要将这些高高在上之人都踩在脚下!
祁琈看向祁雉:“司乐此事本君看不妨这样如何？不想损了天兵，若是鱼时静未说动魔族，本君先派元琮正守在这四方边界，以防魔族忽然来犯。”
“这样也可。”
“鱼时静虽表面对本君忠心不二，但本君仍是不放心，元始天尊仍在闭关修炼，一旦事变恐也请不出来。所幸紫虚真人、灵宝天尊也可助本君，还有江夫人、白族领等人。”
他向那几位点头示意。
“此事让我先下去布置，战事在即，就先不将位子传给元琮了，请各位先随我一同商议。”
“元琮。”祁琈叫住他，“本君有事要问你。”
“帝叔请言。”
“你在下凡历劫时，可是收了个徒弟带上来了？”
“是鲤族一尾颇具慧根的小鲤鱼，我看她有成仙的资质，便想渡她成仙。”
“我以为你这性子，也不会再收徒了，这样也好，元始天尊的才学也算后继有人。”
天帝似是松了口气。
“天帝。”祁元琮忽然冷眸看向他，“当年对龙女所做之事，您可曾悔过？”
“元琮，你……那龙女罪不可恕，本君何谈悔之？”
“她并非是自愿所为，帝叔，分明是四海龙王!”
“本君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四海龙王为天族牺牲如此之大，还证明不了什么？罢了，你先回去，此事本君不希望你再提及。”
祁元琮恍若未闻，径直告退。
祁琈望着他的背影，微微眯起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