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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许继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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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缓缓睁眼,师父正守在床榻前,她扁扁嘴,十分委屈:“师父,我是不是又给你添乱了?”

    “无碍,有人有意所为,怨不得你。”

    鱼熹微伸手扯住他衣袖,鼓着脸颊:“师父,对不起,刚才我真不是有意吸他人血的,我有意识,但控制不住我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治好我的病啊,我真的不想再伤害别人了。”

    她小声哭起来。

    祁元琮心里又是一阵心悸,若是她恢复神识,还能承受出那么痛苦的过往吗?

    他温柔的给她抹掉眼泪:“无论多久,为师都会把你治好。”

    赵玉荣闺房前的两个小婢女正在小声交谈。

    “刚才我端菜进去,小姐竟然没有闹,安静吃完了,还冲我笑呢。”

    “真的么?若是老爷夫人知晓,定会惊喜万分。”

    “看来那道士送来的药倒挺管用嘛。”

    “就是,小姐的病若是能治好,我只愿一辈子呆在这里。”

    赵玉荣恍若未闻,咬破自己手指,往怀里的人偶眼上抹上两抹殷红,她嗤笑道:“继兰,今日,我来嫁你了。”

    那人偶表情怪异,却丝毫没有人察觉。

    纸人点睛便成鬼,夜半时分迎新妆。

    “师父,我怀疑许继兰便是旱魁,唯独他坟头上黄土是湿的,还有一丝奇怪的香味,这个香味赵姑娘身上也有。”

    “你去寂坟了那里阴气甚重,也许是诱你变化的一大因素,下次不可擅自行动!”他掸了一下她脑门,“如果没猜错,今夜便是他行动之时。”

    “既然这样,赵小姐那边也不能掉以轻心,她痴迷于那个人偶,说不定也是许继兰所为。”

    “看来咱们有必要先去个地方。”

    鱼熹微刚才感觉师父人还不错,但站在赵府暗室前,又有些怀疑。

    赵老爷没说过,师父这是什么时候找到的

    师父这是准备打包些宝物?

    祁元琮袖内琉璃盏又发出亮光,他果然猜的不错,鱼熹微暗自叹了口气,同他一道念动穿墙咒。

    这里整齐摆放着许多图谱书卷(竹简)还有几箱珠宝,只是有些潮气。

    师父总不是为了这些东西来的吧

    “愣着干什么?”祁元琮递给她一块碎片,“拿这个,找一样仙器,这对你的症状很管用。”

    “好,师父。”

    她漫无目的的四处翻找,这里坛坛罐罐也不少,林林总总百来只,却不知都装了些什么宝物。正打开只漆黑的坛子,一个黑影冲出来把她撞在地上,飞速往外面跑去。

    “师父,这里还有活物?”鱼熹微吓得不轻咬牙站起来,自从来到这里,吓人的事情还真层出不穷。

    “那坛子里可有一股香气?”

    “哎,对啊,是有一股奇怪的香气。”

    “不好,咱们先出去查看。”祁元琮意识到琉璃盏的亮光又黯淡了不少,那黑影中难道会有她的灵识?

    出来时,原本才入夜的天幕,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一轮鲜红的弯月遥挂天际,十分诡异,四周听不见一丝动静,就连平时平日里家畜的声音也听不到,仿佛整个庄子都陷入昏睡。

    院内竟有不少家仆都倒在地上,她用韶光剑送他们到安全地方之后,探了他们的脉象,没有伤亡。她才出府查看。

    不远处,空地上分明立着位衣着喜服的女子,手上紧紧抱着一个纸人,表情怪异,声音幽远:“继兰,我来嫁你了,我来嫁你了……”

    “赵小姐,赵小姐!”鱼熹微怎么叫她,她也无动于衷,她试着过去拉她,但赵玉荣只是朝她森然一笑,随即一股奇异的力量将她弹回,她竟然闷出一口鲜血。

    “熹微,没事吧?”

    祁元琮抹去她嘴角的鲜血:“这里戾气过甚,要多加小心,赵玉荣已失了神智,不能贸然带她出来。”

    话音刚落,远处又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浩浩荡荡的鬼魅抬着花轿同聘礼前来,后面还跟着许多怪物。铺天盖地是来自地狱的低语。

    沉睡中的人们忽从房内出来,同样朝着他们走来,步伐怪异。

    “不能贸然伤害百姓,这个旱魁力量强大,这样你现在先待在此处,不要轻易走动,我设法找到那个旱魁。”

    祁元琮将她封在原地,飞身前往轿前。

    一阵阴风刮起,轿内,空无一人。

    “师父!”

    祁元琮身后忽然出现一个黑影,指甲尖利细长,朝他刺去,他以左手去拦,一个转身站在花轿前,那黑影衣着鲜艳的喜袍,却一股腐败之味袭来,奇怪的是,面庞一副清秀模样,只是沾染了些许泥土。

    他瞳孔向上翻,复又击向他,同时周围鬼魅速度变快,都朝祁元琮扑去,一盏茶的功夫,两人打斗之时,将祁元琮围得严严实实。

    “师父,师父,快解开这个定身咒!”鱼熹微看着屋内赵府一干人等同言笙姐,佺期哥双目空洞,都举起双臂缓缓向她走来,内心一阵发毛。

    “不行,师父还等着我救他呢!”她想强行冲破咒术,仍是不行,又闷出一口鲜血。

    远处,竹林里传来响动,有一抹月牙色的身影,闪身到她身旁,惊逸绝尘之姿,绝妙非凡之态,令她忍不住惊讶:“容国师,你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他皱眉看着她刚才吐了血的痕迹:“只因那日南贵妃那里出了那档子事,我便请辞离开,想着再寻份出路,便碰巧遇到你们,想不到这里会发生这样的事,叫我容安便好。”

    “国师,哦,不是容安,你可以帮我解开师父的定身咒吗?”

    “可以是可以,只是不急于一时。”容安冷不丁问道,“其实我也想助你寻回灵识。”

    “此事你怎么会知晓?”

    “你身上可是有一股难以压制的魔力?”

    “是啊,可以先帮我解开吗?待救出师父,我再答复你不迟。”鱼熹微时不时看向师父那边,虽然国师他肯定能破解这一切,眼下师父那边也是一人难敌众手。

    容安凑近她,眸内如死寂的地狱,声音魅惑:“熹微,不急,你师父他好歹也是上神,这点本事总该有的,你可知你原本便是魔族重将?”

    不待她反应,他又道:“如今你已转世成功,倘若再让天帝发现你的存在,势必不会放过你,你师父唤天帝一声帝叔,你说此事,他会不会是早就上禀了?”

    “不会的,不会的,师父他是想帮我,就算我前世是魔族,但如今我只是一尾小锦鲤,怎会伤害别人?”

    相处许多时日,虽说师父起初目的并不清晰,但凭她直觉来看,师父助她,并不是想将她抓走。

    “有件事你师父绝对不会告诉你,但你所有灵识集齐后,你想起前世之事,只会释放被封印之力,彻底堕魔,并且回想起咱们的婚约之实。”

    “容国师,你说什么?”鱼熹微难以置信,“堕魔?婚约?”

    “我便是魔族的昭宸魔君,当年你我情投意合,并且有了婚约,但是天族却害你灵识散尽,不相信没关系,迟早你会回来的。”

    他解开她的定身咒,深情地望向她:“此事你们自行解决,我不会插手。”

    鱼熹微咬咬牙唤出韶光剑相助师父,忽然有许多百姓想抓她。

    “师父,师父。”她奋力跑向他,祁元琮不能伤及无辜,浑身上下都多出不少伤痕,嘴唇也渐渐发白。

    许继兰将赵玉荣带到身边:“将他们绑起来。”

    头上一阵疼痛,她又晕了过去。

    江疏桐知晓几年前两族婚约,闹了笑话,此次便有意不再邀请各方来客,望着席上盘坐的几家来客,她不禁有些茫然。

    但见到翊歌一袭红衣,风姿绰约,娉婷而立的模样,又选择了原来的想法,这是她可以替胞弟同她娘亲做到的。

    白睦族叔公被请来唤礼,眼下已到了跪拜之时:“葭月欣逢合卺时,关雎赋就共熙熙,灵匹成偕老,定叶良宵入梦罴,一叩九重天,谢天帝恩泽;二叩尊长,谢双亲恩情;三扣……”

    “叔父,且慢。”一个声音贸然打断这一肃穆的时刻,正要把江翊歌的头硬按着磕下去的两名婢女也退到一旁。

    白睦转身,看清来者,怒从中来:“白瑾怀,你是何居心?毁了本少君成亲之事一次不够,还要再来。”

    白瑾怀压制着神力,身上有数不清的伤口,明眼人皆懂,这伤定是硬闯过来,江翊歌掀开盖头,看清他手中的剑是他的九尾狐尾化成,满是心疼。

    仙魔大战之时,他为护她,就自断一尾,九尾狐族虽有九命,但要靠尾巴来维持仙力,他如今只剩三尾,仙力之后势必会削弱。

    “瑾怀,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断尾的。”

    他眼里满是她的身影,勉强扯出笑容:“不碍事的,只要能救你。”

    “白瑾怀,别以为我不知,你如今自除族籍,如今只是只野狐狸,倘若这时你识趣离开,我看在翊歌的面子上,还会对你心慈手软。”

    “不可能。”他从牙缝挤出这几个字,“当初在婆娑果会上,她与我偶然拜师,我就与她互通心意,如今是为了两族之事,却将她生生塞给一个不爱的人,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江翊歌丢掉发髻的饰物,一头长发如瀑倾泻:“我,江翊歌,宁愿放弃继承梧凤族女君的机会,求姑姑放我们离开。”

    这么多年,她一直活在少君这一身份的阴影中,别的族人势必羡慕,她却早就厌烦了一系列强加的繁文缛节,她天性爱玩,却处处受限,直到遇见他。

    白云奚背手长叹,他内心其实也不愿看到这样:“好了,翊歌,我也不会勉强你。”

    “父亲怎能如此?”白睦气急败坏,“我们这婚约,可是女君早早提的,如今怎么能反悔?”

    “白少君,我最清楚她的脾性,倘若咱们再苦苦相逼,恐怕也于事无济。”江疏桐不禁红了眼,“翊歌,姑姑答应你,带他快离开吧。”

    “姑姑,多谢姑姑。”江翊歌惨然一笑,向前搀着虚弱的白瑾怀,头也不回离开。

    “翊歌你不能这样……”他脸色惨白,“我已经输了,你也不能赔上你的未来。”

    “不许说话,你只需知道,我选择了你。”

    天仍是漆黑一片,仍是一轮血色月亮,只是乌云密布,急雨倾盆而下,府外却几乎被百姓围住了,鱼熹微勉强睁开眼,环顾四周,府内只有赵大人,赵夫人,还有许继兰正在同赵玉荣拜堂。

    昏暗的室内只点着一支红烛,原本是值得庆贺的事,如今看来,怪异无比。

    师父就在自己身旁,同样被绑着系在长椅上,只是还未曾醒来,难道是因为刚才,害得师父受了伤?

    不行,她必须要阻止这一切。

    “许继兰,住手!你难道要强迫赵姐姐吗?你希望她知道真相?”

    “住口!小丫头没有资格说这些。”许继兰朝她飞来一记邪击,鬼魂四散尖叫着,“这都是赵老爷一手造成的。”

    “人妖殊途。”祁元琮闷头冷哼一声,“赵姑娘已为你痴傻三年,你难道还要夺走她的生命?”

    “不,我绝不会伤害她。”许继兰看向一脸呆滞的赵铎,“我只是想报复害死我的人。”

    “我们既逃不走,那临死前,你能否讲一下当时情景?”鱼熹微试探问道。

    “你叫什么?”

    “鱼熹微。”

    “……好,我答应你,天命已定,既然如此,我便告诉你们。”

    奇怪的是,他讲的同赵铎讲的大有出入。

    起初,许继兰的确隐瞒了身份,他的确是旱魁,但从某一日起,偶然间他竟然化成了人形,他不甘于游离于坟墓与鬼魂间,便来到这里,经人介绍在赵府上当帮工。

    起初他认为赵老爷的确待人和善,乐善好施,但有一日经过寂坟之时,他偶然听到老爷的声音,冷血漠然:“把他处理掉,随便找个地方埋掉。”

    果然,庄里消失的,有些是不肯上税之人,有些是与老爷有冲突之人,接二连三消失了,庄里人推测,可能是妖怪所为,其实没有人想到,会是……

    他本来想去官府告官,但对赵小姐却动了情,此事就一拖再拖,不久,赵老爷说,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他们二人,他才心灰意冷。

    怎料,赵老爷竟也对他痛下杀手!

    他,再度成妖。

    “许继兰,你有没有想过,他会这样反常,不是因为受人操纵?”

    许继兰眸间红光一闪,忽然不胜烦躁:“无论如何?都是因为他,才害得我成了一具孤魂野鬼,才害的玉儿变成这副模样,今日,他必死无疑!”

    说罢,他祭出一记阴击复击向赵铎。

    鱼熹微和祁元琮正想阻止,有一抹嫣红的身影挡在他面前,面容惨白,更加瘦弱。

    “玉儿,你怎么?”

    “继兰,我替父亲求你原谅,此生嫁予你,我无悔。”赵玉荣瘫倒在地,十分虚弱的出气。

    “你不忌惮我的身份?”

    “我,我早已知晓,愿你此生,不再心生杀意,做只好妖。”

    “熹微,上神。”南佺期已恢复了神识,同言笙一道赶来,“都没事吧?”

    他将剑锋对向许继兰:“好厉害的妖,今日定要将你收服!”

    “方才我同南佺期都失了神识,但为何你还安然无恙?”

    言笙冷冷问向鱼熹微。

    许继兰眼中毫无惧意,将赵玉荣搀坐到一旁默念咒语,将一束强光汇与掌心,直射向鱼熹微:“这是注定的,玉荣,只希望你此后半生平安顺遂。”

    他逐渐化为剔透的碎片,如星河炸裂,湮灭于世间气流中,碎片四散开来,散向周围的所有百姓。

    “继兰,继兰。”赵玉荣扑向他,只是终究是化为虚无,她没想到,他们此生还能见面,只是如此短暂。

    与她而言,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方才骤雨惊雷片刻停止,乌云四散,明月皎洁依旧,百姓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四散回屋了,赵玉荣茫然四顾,赵铎和李锦仪心疼地抱住她。

    “玉荣,这是做甚?”

    “玉荣,别让娘亲再如此担心了。”

    至于赵铎为什么性情大变,也许与熹微放出的那团黑影有关,但如今许继兰已死,再追究下去已经不重要了。

    祁元琮抬头望向那轮弦月,内心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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