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木大夫
客栈二楼，贺见瑛拉胡萧进房，拉上门闩，一脸神秘兮兮：“胡兄，咱们来对一下信息。”
胡萧向来不愿撒谎，在贺见瑛的深挖下，他将穿越过来后的事全盘托出。
屋内淡淡檀香萦绕，闻起来让人心平气和，而贺见瑛却险些炸毛：“这么说，是你帮她拿到九凤珠，导致她的剧情线偏离，没嫁给少主也加入了奉天门！”
先前只是怀疑，有了贺见瑛的这句话，胡萧生出一丝庆幸。庆幸自己的到来改变了她的结局。
也庆幸她没嫁给奉天门少主。
“我的亲娘哎！”贺见瑛头昏脑涨，在房内来回踱步，“事情越来越复杂，她又知道了穿越者的存在，不能再拖了，我一定要拿到登仙轴！”
胡兄抱胸看着他：“你没想过跟你姐合作吗？”
贺见瑛：“咋合作？告诉她我不是贺见瑛，而是异世界的魂魄，占用你弟弟的身体真是抱歉，麻烦你用登仙轴把我俩换回来？这她不把我当疯子才怪！”
胡萧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试试呗，想那么多干嘛。”
贺见瑛愁到头秃：“试个毛啊！先不说她信不信，要是她问起，我一个异世界的魂，咋会知道这么多，我该怎么回？难道我要告诉她，书里是这样写的，你其实是纸片人么？”
这点胡萧倒是没想过。平心而论，活了二十多年的她，忽然得知自己是别人书里的几行字，应该会很难过吧。
他抬手，做了个用胶带封嘴的手势，“那好，以后都不准说，我帮你保密。”
双方一旦达成共识，距离便不自觉拉近。贺见瑛已然把他当同战线的盟友，提道：“胡兄，你武功这么高，能不能帮我抢张船票？”
胡萧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要跟来？”
虽是盟友，但贺见瑛摸不准他与贺青竹的关系，模棱两可道：“我……反正是有事啦，不重要。”
夜已深，只听闻蟋蟀声。
房是贺青竹开的，三间挨在一起，胡萧留意隔壁房的动静，没有感知到有人进房，他心里始终惴惴不安。
他忍不住开口：“你姐不是为了那五千两来的吧？”
这世上有法器的人贺见瑛心知肚明。他沉默再三，将贺青竹身上有名单，以及真正吸引她登岛的原因告之。
哪知胡萧听后，只说了两个字：“坏了。”
他翻窗，身子轻巧一跃，到了对面屋顶高处。
贺姑娘不达目的不罢休，既然想登秋月岛，她必会想办法拿船票。他得去瞧瞧。
浓浓夜色中，贺见瑛看着他远走的背影，说不羡慕是假的。
“有武功就是好，我怎么就穿到了这废物身上。”
他恨铁不成钢。
薛凝给到的虫茧还剩两颗，他敲碎一颗，对着飞蛾道：“阿瑛……有事相求。”
古街灯火通明，海风裹挟潮气扑面而来。
在客栈周边巡视一圈后，胡萧未瞧见贺青竹，便飞身一蹿去了更高的塔顶。举目远眺，街上行人小到只剩模糊的虚影。
或许是从幼时开始训练的缘故，这幅躯体的听感目力具佳。不消片刻，他在靠近码头的方向找到了贺青竹。
她的步伐走得极快，到了码头与一位老者谈笑风生。她一身绿衣，那抹绿不像春天带着蓬勃朝气，也不似玉那般剔透，若真要形容，倒很像他解暑喝过的绿豆冰沙，绵密但含渣。
胡萧远远坐在塔顶，双脚悬空，有一搭没一搭地晃荡。
忽然感到鼻尖一凉，豆大的水珠落了下来。这场雨来得迅疾，他正打算找把伞，就见到贺青竹从旁人手中接过纸伞，撑伞时仰头，朝他这边望过来。
胡萧下意识地弯腰，毕竟大晚上监视别人不太礼貌。又想，二人距离这么远，她大概看不到，壮着胆子望回原地，这下好了，只能瞧见灰白色的伞面。
大雨淅淅沥沥，视线糊了又清，撑伞的身影一直留在那里。
月落参横，天色破晓。
等到她离开码头时，胡萧的衣袍快干了。
不知她将要去哪，胡萧紧紧跟随，谁知走着走着，她竟停下脚步，朝他所在的方向挥手。
被发现了。
胡萧一阵窘迫，忙跳下去解释：“你别误会，我没有跟踪你。”
“我知道。”贺青竹轻笑，“我还知道你不想伤人，但是胡萧，倘若你伤的是恶人，那就是功德一件。”
胡萧：“……”你怎么能这么顺口！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来，贺青竹带他来到翠红院门口。
大清早，翠红院大门紧闭。贺青竹神采奕奕，丝毫不见整晚未眠的疲惫。她说：“我打听过了，里面角字号房内，有一独眼大汉，此人□□掳掠，无恶不作。你从他手上抢票，那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菩萨都会被你感动到流泪。”
胡萧：“……”
“就这么说定了。”贺青竹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明早钱庄的船就会过来，在这之前，你一定要拿到票哦。”
胡萧：“那你的呢。”
贺青竹：“我的你不用担心。不过你要是抢不到票，我就只能独自上岛了。唉……”她擦了擦干巴巴的眼，扮可怜状：“听说秋月岛盛产妖魔鬼怪，我又武力全失，自保都成问题……唉。”
胡萧：“……”有被道德绑架到。
天空訇然炸响惊雷，胡萧拉着她躲到屋檐下。
贺青竹被这一拉晃了晃神，站稳身子后，才瞥见他肩上有片树叶。
她挥掉那片叶子，带有几分关切的意味：“万事小心，我等你好消息。”
同贺青竹预想一样，胡萧不久便带了船票归来。
票以桑皮纸为底，花鸟绘图，中部刻有日期，日期上所指正是明日。钱庄印鉴上的碎金流光溢彩，贺青竹伸出小拇指在上面刮了刮：“不错，是真的。”
拿到票是第一步，接下来还得守好。
钱庄放出的消息比贺青竹想象得更快，不消半日，来了四波抢票的人，无一都被胡萧赶走。
原本只需等到明日一早，她安顿好阿瑛，和胡萧安心上船即可。到了深夜，却听到隔壁房传来骚动，她掀衾而起，赶到现场时见到阿瑛挂在胡萧身上的一幕。
是真的挂。胡萧身子骨大，人又健硕，贺见瑛紧紧扣住他的臂膀，腿夹在他的腰间，简直有那么点小鸟依人的意思。
一股无名邪火窜出，贺青竹怒道：“阿瑛，你这像什么样子，赶紧给我下来！”
突然被这么一吼，贺见瑛撇着嘴溜到她身边，委屈巴巴道：“姐姐，有人打我。”
贺青竹朝胡萧确认，胡萧耸耸肩：“刚才是有个人拿刀追他，看见我就跑了。”
平白无故怎会与人结仇？贺青竹稍加思索，便理清了来龙去脉，摊开手掌：“拿来。”
贺见瑛还想装傻：“什么？”
“票。”贺青竹说，“你没有票别人会来找你麻烦？”
眼看这么快被拆穿，想到自己也需要庇护，贺见瑛不情不愿地掏出兜里的船票，解释道：“我……说我捡的你信嘛？”
贺青竹顺其自然地接道：“我信。你定是走在街上恰好碰到快死的人，然后你救了他，对方呢，恰好有你想要的票，于是那人就送你当做回报救命之恩是不是？”
贺见瑛点头如捣蒜。
票被四四方方折起来，贺青竹仔细核对，确实与胡萧拿到的一样。不同的是，日期旁多了一滴褐色旧渍，她凑近鼻尖一嗅，还有股草药气。
“姐，”贺见瑛扯住她的袖子恳求：“我听说秋月岛的姑娘，嫩得能掐出水来，你就让我去见识一下嘛。”
贺青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径直把票交给胡萧：“你先帮他保管。”
胡萧会心一笑，规规矩矩地收好。
“明天你跟我们一起去。”贺青竹走出门，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表情，“阿瑛，我不管你上岛想做什么，记住一点，不要离我太远。”
码头人满为患，钱庄专门开辟出一条栈道，逐个核实后放行。
这次多出一人。
多出来的是个姑娘，钱庄管事已提前收信，见到她手上的‘天’字号令牌便扬手放行。
顶着周围的不满声，贺青竹踏上台阶，来到这层楼船。
船有两层，船身雕龙刻凤，金碧辉煌。随着轰鸣声隆隆作响，水波翻涌，离岸边人群越来越远。
能上船的人大都有些本事，自然心高气傲，各自寻了块领地待着。贺青竹上下逛了一圈，停在甲板席地而坐。
胡萧也靠坐在一旁。
贺青竹随口道：“发现了没，咱们在客栈碰到的那个病秧子不在。”
胡萧思衬，“好像是。”
想到那张带有药草味的船票，贺青竹若有所思，正想开口询问，一个身影蹿了出来。
那人头束结巾，手拿两个苹果挡在眼前，挨在桅杆后，嘴里默念道：“看不见，看不见，你们谁都看不见我！”
楼下的人追了上来。那人与众人打过照面，正是船上的管家。他见到贺青竹二人颔首招呼，又朝那位少年拱手道：“木大夫，您快饶了小的吧，让当家的知道您偷溜上船，我可怎么交代啊。”
“大夫……”少年瞪大眼睛，将手中的苹果往后一扔，又蹦又跳道：“我是大夫哈哈哈，我要把脉，把脉。”
见状，贺青竹朝胡萧做个了口型：“是个傻的。”
哪知那少年原地一翻，滚到胡萧面前。二人四目相对，少年伸手探他的额头：“别动，我要给你把脉！”
“咦。”少年缩回手，啃咬指甲，盯着胡萧歪头道：“奇也怪哉！怎么又有一个！好多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