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穿书者
带着弟弟，贺青竹回到宅邸。
房间烛火未熄，她让贺见瑛在门口等着，敲了三下门，没见回应。
难道里面没人？
贺青竹推门，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胡萧双眼紧闭，额上冒出豆大汗珠，苍白的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念叨什么。
贺青竹把耳朵凑近，仍听不懂他的梦话。
“醒醒，胡萧。”贺青竹拍了拍他的脸。
一只手猛然扣住她的手腕。
“胡萧？”她试探性叫了一声。
胡萧睁眼，盯着床幔走神。直到贺青竹再叫了他几声，他才恢复神智，连忙松开手，嗓音低哑：“抱歉贺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贺青竹没跟他计较，反而轻声道：“梦魇了？”
胡萧“嗯”了一声，身子往里挪了挪，与贺青竹拉开距离。
正在此时，等在外面的贺见瑛耐不住了，冲进来喊道：“姐，好了没有？”
贺青竹简明扼要：“有事相告，院里见。”
院里的石凳上，三人围坐一团。
贺见瑛正欲开口，被贺青竹抢先道：“我这弟弟净惹事，白日里的那三百两，我知道该怎么还你了。”
胡萧：“钱财乃身外物，我真……”
“我想带阿瑛每天去表演戏法。”贺青竹打断他，扫了始作俑者一眼：“可他觉得太累，也赚不了几两钱。思前想后，我们决定来票大的，需要你帮个小忙。”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中闪过阴狠的光。
贺见瑛：“？”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胡萧：“……”
见她一副要干坏事的架势，胡萧无奈道：“先说好，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我不会做。”
“放心。”贺青竹站起身，揽过胡萧的肩，后者身子一愣，她全然不在意，自顾自道：“我带阿瑛去赌，我会小小的障眼法，也会移花接木，你只要跟我打配合就行。”
胡萧摆手：“这不是骗人嘛。”
贺青竹斜睨他：“不做是吧？行，那咱们用正当方式赚钱。”她从怀里掏出那张悬赏令，“赏银五千两，活还简单，干不干？”
胡萧哑然失笑。
贺见瑛嘀咕道：“姐，不就是让他跟我们上岛嘛，你至于这么绕圈子嘛。”
贺青竹眼刀扫过去。
在他们二人的轮番解释下，胡萧算是明白了，眼前这张，是天下第一钱庄发出的悬赏令，广招各路英雄好汉前往秋月岛。
用他的理解，这岛就是钱庄划分出来，专给江湖风云榜上的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岛上设立温泉、商铺、美食等还有些不可描述的，总之都是一条龙服务。
秋月岛的神奇之处，在于它是主动邀约别人的，也就是说，只有收到秋月岛船票的人，才有资格上岛。
创办之后，登岛的人那是凤毛麟角。据去过的人说：如果世上有仙境，那就是秋月岛的模样。
胡萧打断贺见瑛的赘述：“停一下，这句话是谁说的？”
贺见瑛：“哎呀我就随口一说，反正这座岛很牛……很那啥就是了。”
胡萧深深地凝视贺见瑛，后者如梦初醒，瞪大眼睛欲言又止。
贺青竹对二人的疑虑一闪而过，继续道：“最近，同一批收到船票上岛的四人，都没有下岛。”
他们都在岛上失踪了。
风云榜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钱庄一看，这惹了大事，派了好多批人暗中调查，都无果。这才放出消息敞开大门，广邀能人异士。只要找回失踪的四人，就能得到赏银五千两。
“五千两啊。”贺青竹卖力煽动：“拿到了这钱，咱们下半辈子只需要做一件事就行了。”
贺青竹恰到好处停止，却未见有人附和。她拍拍石桌，提高了声音道：“你俩怎么回事？”
“啊……”胡萧搭话，“去，去，明天就去。”
“对！”贺见瑛接话，对胡萧道：“胡兄家可有多余空房，不如我今晚睡你这儿？”
胡萧：“好！”
贺青竹：？
他俩对了对眼神，贺青竹冒出一种“我是多余的”诡异感觉。
在贺见瑛的再三催促下，贺青竹独自回到山庄。
她燃起烛火，仔细在名册上翻查。
她没有记错，秋月岛上消失的四人中，有一人在册——济世医师乐笑言。
没有她不能治好的病。
她手上的法器是什么？她能找到她吗？
找不到也无妨，这张悬赏令，势必会引起各方高人的兴趣。一定还会有在册之人前往。与其自己去搜寻，不如等他们主动送上门。
就在秋月岛上。
“阿瑛。”她揉揉眉心，念到这个名字，“你就不用参合进来了吧，爹说，你当个普通人就好。”
贺青竹走后，胡萧开口：“博尔赫斯？”
贺见瑛：“鲁迅。”
二人相见恨晚，贺见瑛更是抱住他不撒手：“老乡啊！终于碰到老乡了！我都快被这个世界逼疯了！”
胡萧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贺见瑛哭了有十来分钟，这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问：“你穿过来多久了？”
胡萧：“两年多了。”
“我也是！”贺见瑛眼眶一红，又想抱上去，被胡萧瞬移躲过。
贺见瑛：？
贺见瑛打了个响指，咬牙切齿：“我也跟你一样！这么说，我们是同一时间穿过来的！”
胡萧：“竟然还有这种事。”
“巨扯淡是吧！”贺见瑛说到面红耳赤，缓缓情绪，说出了一个彻底颠覆胡萧认知的信息。
“这是在一本书里。”
胡萧：？？？
贺见瑛讶异：“你不上网的吗？你难道没看过《登仙门》？”
胡萧摇头。
“老哥啊！《登仙门》是当年爆火的网文！好像是个初中生写的，主要讲熊霸天穿到古代成了薛牧后，继承神秘组织玄机阁，成功收回所有法器，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薛牧……这名字耳熟，胡萧想了半天想不起来，干脆无视。
他对别的词更感兴趣：“法器？”
“对，这书里最重要的设定就是法器，那一个个牛逼得要死，更重要的是啥你知道吗！”贺见瑛唾沫横飞，“书中有个法器叫登仙轴，打开后，能让两个世界的灵魂互换！用我们的话说就是魂穿！”
贺见瑛喝了口水：“我日他仙人奶奶！这是个隐藏设定，书里的人根本不知道，还以为得到这东西就能成仙！实际上这东西就是造成穿越的原因！那sb作者还想写续集，大结局就让熊霸天打开登仙轴让他回到了现代……”
胡萧：“……这书在哪里能看？”
贺见瑛：？
贺见瑛捶桌：“这是重点吗大哥！关键是穿越啊！穿过来我就知道了，一定是登仙轴害我来到这里的！我回去后要把作者鞭尸！写的什么垃圾！”
胡萧从一众信息量中挑出重点：“我们还能回去么？”
贺见瑛：“肯定啊！像我们这种换过魂的人，只要亲手打开登仙轴就能换回去了！这是作者亲自说的！”
胡萧茫然道：“照你所说，那薛牧也是穿越者？”
贺见瑛的表情严肃起来：“他不是，我试探过了。原书是有人打开登仙轴才导致他被换芯，但我穿过来后，剧情变了，换芯的是我。”
登仙轴，法器，穿书。
这繁重的信息量搅到胡萧心绪不宁。他不喜欢动脑，眼下也未做出太大反应，呆呆地目视前方，透着股雷打不动的咸鱼劲。
“老哥！”贺见瑛被他的态度急到跺脚，“我们都是现代人哎！赶紧团结起来，一起把登仙轴搞到手，这样才能回去啊！”
胡萧忽然道：“你来这里这么久，有杀过人吗？”
贺见瑛愣了愣：“没有。”
胡萧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有，还杀了不止一个。我每天晚上都在做梦，梦见死在我手里的人来索命。”
闻言，贺见瑛猛地后退几步，他扯动嘴角，无力地安慰：“老哥，你别放在心上，他们都是纸片人……”
话刚出口，他陷入自我怀疑。
他们不是真人吗？
那他为什么为了生存，要跪舔那群人？
胡萧发自内心感慨：“要是早点和你碰面就好了。”
“你振作一点！现在还不晚！”贺见瑛恨不得摇醒他。
面对他的急切组队邀请，胡萧不忍泼冷水。他强打起精神，勾出笑：“行，你说的登仙轴在哪，我帮你找找。”
谁知贺见瑛耷拉下头，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没用的，登仙轴在玄机阁，作者没详细说它藏在哪里。”
他像想起什么，忙问道：“你与贺青竹是什么关系？朋友吗？”
胡萧温文尔雅地笑：“不知她把不把我当朋友。”
“胡兄！”贺见瑛改了称呼，抓住他的肩头，“我忘了告诉你，这本书的反派，就是这群姓贺的！”
胡萧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贺见瑛盯着胡萧，面色惶恐：“其中最大的反派，就是她的哥哥贺檀宗！一个嗜血成瘾的杀人狂魔！”
出于同是现代人的惺惺相惜，贺见瑛如实相告：“我穿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阿瑛，这个角色在书里就是炮灰。贺家出事后，一向是花花公子人设的他，却一反常态，将身上绑满火药，独自来薛府算账，结果还没见到薛凝和长老，就被薛家手下围住，只拉了几个喽啰同归于尽。”
胡萧看着面前白净的脸，无法想象他能做出这么壮烈的举动。
“算起来，贺青竹也是炮灰！阿瑛死后，贺青竹要带回檀宗，被檀宗废了武功。她不死心，想借助奉天门对薛家复仇，就□□少主，成功嫁给了他，但这个少主啊……”
贺见瑛脸上的惊恐更甚：“少主是个变态来着！贺青竹在装乖，实际不服管教，少主就砍了她的手脚，把她做成人彘！卧槽这段贼吓人！”
听到这里，胡萧掌心刺痛，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然后呢。”
“她死后，檀宗彻底失控，屠了整个奉天山庄，只有少主跑路了。而薛凝也从这个行为中，发现一个真相，那就是檀宗根本没中她的蛊！”
胡萧质疑：“怎么会！”
假设檀宗并未中蛊，又怎么能对自己的妹妹下手？
贺见瑛：“是啊，书里就是这么说的。薛凝这个恋爱脑，根本没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私底下与檀宗决斗，打算了结上一辈的恩怨，于是檀宗把薛凝给杀了。”
胡萧惊到下巴都快掉下来：“什么叫恋爱脑，薛凝难道还喜欢檀宗？”
“薛贺两家以前关系很好的。”贺见瑛说，“哎呀别管这些啦，反正薛凝一死，玄机阁就没了话事人，薛牧才会回来继承玄机阁！”
“但问题是——”贺见瑛欲哭无泪：“贺青竹没有嫁给少主啊！她不知道用啥方法加入了奉天门。还有我穿过来后，也导致阿瑛没有以卵击石。你注意到没，由于剧情的偏离，这本书的原主角，根本就没有机会登场！”
夜深凉意重，胡萧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是因为他帮助了贺青竹吗？若他没有出手，那她是什么结局？
“薛凝做事一意孤行，想从她手上拿到登仙轴那是痴人说梦！我的想法是……”
贺见瑛东张西望，确认无旁人后，才压低声音对他道：“先撮合贺青竹与少主，让剧情回到正轨，等男主薛牧登场继承玄机阁后，我们再从他手上借用登仙轴。薛牧本就心思单纯，我看去跪舔他绝对靠谱！”
胡萧：“……”
胡萧一言难尽地望着他：“贺姑娘是你姐。”
“老哥。”贺见瑛笑他天真：“你想啥呢！这是书里的世界，他们都是纸片人！我们才是真人！哪有感情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