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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座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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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烈阳正盛。

    葡萄庄园内。

    胡萧喝完杯中酒,将高脚杯放在露台上,拉下鸭舌帽盖脸,想趁着微醺午睡。

    今天的睡意格外沉。

    梦中,有双手在撕扯他的身体。天旋地转过后,再回神,他发现自己单膝跪地。

    片段式记忆涌入脑海。隐约记得迷雾林、农夫两个关键词。

    四周昏暗。他抬头,见到眼前身着华袍,雌雄莫辨的人冲他摆手,只说了一个字:“退。”

    他穿越了。他花了半分钟接受现实。

    身为现代人,他的接受能力不错,平时会看文学作品,但不看网文,自然没有穿越的经验。

    他的本能反应是逃。

    跑掉没多久他灰溜溜地回来了。

    黄昏刚到,他的身体变成了自助冰箱,寒气陡生,五脏六腑仿佛被冰封,冻裂般剧痛,连带着手脚都不听使唤。

    他拍了拍路过兄弟的肩,打算问问情况。那人本走得摇摇晃晃,被他这么刺激,竟化成了一滩血水。

    胡萧:“……”

    他当场恶心到吐了出来。

    其他人见怪不怪,三两下处理完血水。地上火灭烟消。

    这场景像是开关,他意识到无法逃离。因为这幅身体从小被投喂剧毒,每天都要来总部领解药,三天不领会毒发化为血水。

    而领解药的前提是完成任务。

    胡萧忍受了两次毒发,直到第三日,他赶到迷雾林。

    迷雾林只有一间小筑。

    他看见须发皆白的老者在修剪葡萄藤。

    老者见到他,捋了捋白须,道:“远来是客,何不寒舍一叙?”

    胡萧直截了当:“我是来杀你的。”

    老者:“可否再等些时日,我这葡萄藤,不久便要结果了。”

    胡萧家也有葡萄园,两三年结果,到了丰收季,满园皆是青紫。

    但他今天就会死。

    他凭着本能,第一次拔剑。

    老者会心微笑。

    他赶到黄昏前回了总坛,成功在头目手上领到解药。

    如此度过两年。

    幸好不是每天都有任务。闲暇时刻,他保持原来的习惯,小酌几口麻痹自己。

    总有一天能回去的吧。他想。

    胡萧这觉睡到日上三竿。

    屋内没有其他人。他的大脑昏昏沉沉,第一件事不是疑心许连环骗了他,而是去屋外修剪葡萄藤。

    他的右臂受伤,只能左手使劲。比往常多费了些时间,才剪掉多余枝条。记得暑假刚帮父亲在园内剪枝,父亲要他不要把藤条扔掉,说是能止血。

    他当时满不在乎:现在医学多发达,需要靠植物来止血?

    万万想不到,他也有要用到葡萄藤的一天。

    温煦的阳光洒在脸上,照得人昏昏欲睡。

    他索性搬了椅子,像平时一样,将草帽盖在脸上,躺在太阳底下小憩。

    草帽被人拿走。

    映入眼帘的是许连环,他手上还提了只的野兔,打趣道:“胡兄,你可真能睡。”

    “胡大哥。”圣女正抓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野鸡,上前向他邀功:“你没事就好,我这就去下厨。”

    胡萧:“……”

    对于眼前的情景,胡萧茫然不解:圣女还没走?他们怎么熟络起来了?

    许连环不对圣女客气,将野兔递给她,自己则盘腿坐在地上,对胡萧解释:“劝你别多想,圣女说她打不过我们,眼下他们老大又在气头上,还不如等风波过了,再回去向老大请罪。”

    “她要住在这儿?”胡萧匪夷所思,“她不怕吗,到底是对着两个男人。”

    许连环没正面回答,反而道:“胡兄你真是艳福不浅呐。”

    到这两年多,胡萧依然无法适应这个世界。人命如草芥,男女无界限。倒是接受现代文化长大的他,保守到死板。

    想太多累。

    胡萧把草帽盖回脸上,声音闷闷的:“随你们便吧。”

    掌心一凉,胡萧手里多了样东西。

    许连环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胡兄,这枚屏息香,我就送你了。”

    胡萧睁眼,将这枚指盖大小的东西举在太阳底下:“这东西怎么用?”

    “这样……”许连环将木片拿过来,伸直手背,将木片盖在食指上。神奇的是,木片在碰到指盖的那刻消失不见。

    胡萧惊讶地“啊”了一声。

    “屏息香是我的宝贝。”许连环在食指上轻轻一滑,取下木片,郑重地交到胡萧手里,“你要收好了。“

    胡萧依葫芦画瓢,给自己戴上屏息香。

    “这世间多的是求生之人,像你这般武艺高强,还想寻死的人倒是少见。”

    胡萧将帽子压了压,叹道:“说出来你肯定不信,我家有片葡萄园。大学毕业后,我在自家园里过日子,每天晒太阳,看书,酿酒,偶尔还和朋友开黑打两把游戏。”

    许连环神色如常,早已习惯他能说出他听不懂的话,随口道:“然后呢?”

    “在一个平常的中午,我压下帽子,在葡萄园里打盹,醒来却到了这里,成了刺客戌时。”

    “哦?这倒有点意思。”许连环面无表情。

    “来到这里后啊,”胡萧顿了顿,声音逐渐低下去,“我用草帽盖头,日复一日晒太阳,想着哪天老天爷开眼,让我醒来又回到现代。抱着这样的希望,我天天期盼着,就这样度过了两年。”

    许连环不禁开始忧心,那位圣女的厨艺究竟如何。

    胡萧取下帽子,冲他无所谓地笑了笑:“突然有一天,我接受了不能回去的事实。”

    许连环挠挠腰身,不咸不淡附和几声,这才说:“我去圣女那边看看。”

    三人吃完饭,许连环先行离开。

    他并未走多远,在迷雾林中,对看不见的影子道:“好伙伴,最好的细细,别生气啦,我知道你在附近,乖,快回来。”

    如此软言唤了三声,短蛇并未现身。

    许连环无奈摇头,正欲折返,却见林中另一头现出纯黑的衣角。

    是胡萧。

    他不好好在小筑养伤,跑出来所为何事?想到此前种种怪异言行,许连环好奇心强,提步跟上前。

    林中灌木丛密布,他一路轻手轻脚,维持适当距离,借用树干躲避,想来对方不易发觉。

    胡萧穿过树林,来到一处山坡,却猛地停了下来,道:“许兄弟,你再不跟快点,就要追不上了。”

    许连环讪讪走出,摸了摸小胡子:“我可以变个戏法,让你发现不了我。”

    胡萧:“你没有任何内力,我都能轻松发现你,更何况别人。”

    许连环:“……”是小看他了。

    爬过山坡,到了山顶。与许连环想象中不同,这片土地没有秘密,只有高高耸立的坟堆与无名碑。

    胡萧此前在路边撮下数朵野花,径直将花束抵在碑前。

    “老先生是木屋的原主人,我杀了他。”

    许连环见怪不怪:“杀了便杀了,这地方够大,还能埋不少人。不过胡兄有一点做错,碑上可不能刻‘无名氏’,这样以后无人拜祭,到了地府,岂不是孤魂野鬼?可怜得很。”

    胡萧:?

    许连环拍了拍他的肩:“胡兄放心,在竹林中我听懂你的话了。倘若你不幸身死,我定会好生立冢,碑上刻下‘胡萧之墓’,每年清明都来拜祭,断不会让你成为孤魂野鬼。”

    胡萧心念一动。

    当初他来到这个世界,灵魂矛盾至极。杀人要与道德做抵抗,不杀自己要死。

    他终究是自私的。

    在活与罪之间,他选择前者。

    选择前者意味着要戴上道德枷锁。他的灵魂像被撕裂,一个告诉他这是物竞天择;一个告诉他你罪不可赦。

    如此种种,明明是生死大事,却被面前的人一笔带过。

    仿佛被他的态度感染,胡萧说:“好,我也是。如果你……”他省略不好的词,“我不会让许兄孤苦无依。”

    “在下不劳胡兄挂心啦。”许连环道,“我怕死,尤其惜命。”

    两人一时无话。

    胡萧先打破寂静:“三更会的刺客,从小被喂下寒毒,一旦发作,生不如死。之所以用时辰命名,那是在提醒他们,时辰一到,他们要回去拿解药。”

    “我是戌时,代表黄昏。”胡萧望向西边,“时辰快到了,我要走了,圣女那边你有什么打算?”

    看样子他还不傻,知道圣女献殷勤必有所图。

    许连环朝他扬眉:“胡兄放心,交给我来解决。”

    胡萧一走,许连环又去了迷雾林。

    从林子里出来,并未回屋,找了块山间野泉。

    易容所需材料厚重黏糊,一天不清洗身子就发痒难耐。前晚未洗那是胡萧在场。如今这地方唯一的男子已走,许连环自是没了顾虑,剥下衣物跳进水中。

    洗至兴起,他还撕下八字胡,摊在石子上晾了晾。

    远处的树林浓雾弥漫,他总觉得有人窥探,不时望向雾中。

    等到许连环再次装束整齐,回到小筑时,夜色已至。

    门口的灯笼无人燃烛,他晃动火折子,点燃屋内所有灯笼,这才安然坐在桌旁。

    他在等。

    令他没想到的是,对方比他想象中更有耐心。

    他提壶倒了杯茶。

    茶水泛着淡淡的黄,还算清澈。

    许连环垂眸正欲饮下,却见茶水倒影出的屋顶。

    屋顶被掀开一个小孔,而孔中有眼睛正盯着他。

    对方比他反应更快,出手便震碎了屋顶。许连环侧身避过,茶水翻了满地。他嗔怒道:“姑娘家家,怎么如此蛮横。”

    圣女拍了拍手掌,与白日的乖巧不同,此刻的她多了层咄咄逼人的架势。

    许连环双手揣袖,恍惚中从她身上瞥见故人的影子。

    “我想了一整日。”圣女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想要我族至宝。”

    “九凤珠不仅能修筋复原,还可恢复功力,让人武力大增。”

    “但若是无伤之人,服下则遭反噬,功力尽失。说白了,这世道觊觎九凤珠的人,大都为废人。”

    “胡大哥武艺高超,自是无需,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不等圣女说完,许连环坦荡点头:“对,我就是废人。任何人都能要了我的命。你杀了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九凤珠的下落。”

    圣女大笑:“不需要了,我拿你的尸身一样回去交差。”

    她话锋一转,上下审视许连环:“真想不到你竟是女子身。说起来,你们二人还真有意思,一人男扮女,一人女扮男,难道自己的原貌,就这么见不得人么?”

    许连环处变不惊:“惭愧惭愧,我与胡兄可比不了。”

    “我见过你,贺青竹。”圣女叫出她的名字,笃定道,“在玄机阁还是三大长老掌管前,我们凤族,在上元节当日,曾亲自带着九凤珠,来找贺长老。”

    贺青竹心中猛地一抽。

    上元节。她与家人度过的最后一个团圆节。

    “而贺长老是何等清高之人,他不愿结盟,甚至看都没看一眼我族至宝。”圣女继续道,“我族被挡在门外,而你,正缠着你那大哥,让他亲手给你做蝴蝶花灯。”

    “我族尚处在水深火热当中,而你们却享天伦之乐,何其嘲讽……”圣女揪住她的衣襟,将她推至角落,“现在你又来坏我族好事。贺青竹,你们贺家为何没有全家死光?”

    “这……这不公平。”贺青竹勉强勾笑,并未挣脱她的禁锢,似是认命般,道:“你知我名姓,我却不知你的,不如报上名来,也好让我死得明白。”

    圣女明显没料到她来这出:“你打什么算盘?”

    不过什么算盘她都不在意。

    这个废人,在她面前如同纸糊。

    胡萧归时已是夜深。

    小筑周围灯笼敞亮,在林中像一座大型花灯。

    他推开门,未见许连环,面色发紫的圣女躺在地,早已凉透。

    桌上留了一张纸条,写有五个字。

    圣女无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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