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粉色猫耳
黑猫抖了抖黑缎般的顺滑皮毛，幽深的乌瞳里闪过一抹人性化的嫌恶，而后凌空踏步，一步一步走向平安。
平安跌坐在地上，好奇地瞧着。
从他的角度望过去，黑猫身躯高大神俊，威风凛凛地踏空而来时，浑身气势完全不似猫儿村的家猫，反而更像是先生口中提到过的远古凶兽。
那股无形的感觉，平安形容不出，却没来由地有点怯怕。
双手不由自主撑住地面，可还没等他往后退去，两只硕大的乌黑猫爪，就停在了眼前。
乌黑油亮的毛发蓬松柔软，堆在猫爪上，仿佛是两丛油亮亮的黑苔藓，平安眼尖地发现，在那乌黑蓬松的毛发覆盖下，隐隐露出了几道粉嫩嫩的猫爪，爪爪没有完全伸出，爪尖尖蜷缩在毛发里，却又因为要抓地露出粉痕。
在黑到发亮的皮毛映衬下，那几道竖着的粉痕，实在是引人注目了！
他立刻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明亮的大眼睛落在猫爪上。
有些惊起地叫了起来。
“小黑，你的爪爪好可爱呀！”
手毫不迟疑地伸过去，想挼。
可是眼前黑影一闪，一只硕大的猫爪无限放大，狠狠抽在了他脸上。
平安直接倒飞出去，挣扎了好一会儿，他才捂着爪痕淋漓的脸颊爬起来，明亮的眼底全都是不解和气愤。
“小黑，你为什么打我？”
黑猫再度迈着稳健霸气的步伐，来到他面前，睥睨的目光，居高临下地俯视过来。
“疼吗？”
“好疼……”小小村童捂着脸，伤心地抽着冷气，充满天真的双眼，不解地看着黑猫。
不明白自己梦中的好朋友，为何突然抽打自己。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一道冷漠极致的声音。
“既然被打了这么疼，你怎么没杀掉那帮欺负你的村童？”
平安被问懵了，看着黑猫半晌，直到那幽深不见底的墨瞳里涌出了巨大的不满，才迟疑着道：“打人是不对的，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
“但是，不能杀人。”平安歪着脑袋，想了想，又郑重补充：“杀人犯法……”
可是他话音未落，身躯就再次跌飞了出去。
这次，平安趴在地上，半天也没能挣扎起来，感觉浑身骨头都碎裂般剧痛。
黑猫淡漠地看着他，仿佛他是条随时可以碾死的虫子。
“小黑……”平安挣扎着滚坐起来，伸手想去拉黑猫的猫爪。
可是什么也没摸到，他伤心难过地抬头，明亮的双眼里，因为疼痛溢满泪水。
“小黑，你怎么？”
“怎么欺压你，是吗？”
平安点了点头。
黑猫冷漠地俯视着他：“被欺负成这幅可怜模样，竟然也不反抗。”
“你还真是叫本座失望！”
平安愣愣听着，开始听不明白，可是过了一会儿，他眼睛一亮，撑着地爬起来，颤巍巍地走向黑猫。
“小黑，是不是我开始被林福贵打败了，你生气了？”
黑猫冷哼一声，偏过猫头：“废物。”
谁知被两猫爪子打到遍体鳞伤都没有动怒的村童，竟突然因为这两个字眼，捏紧了两只小拳头。
“小黑！”
“我们是朋友，我不许你这么说我！”
黑猫转脸来瞧着他捏紧的拳头，还有气到通红的小脸，淡漠无比的眸子里涌出一抹玩味。
旋即被残忍之色盖过，虚影一晃，又是一猫爪子狠狠拍在平安身上。
小小身子像片落叶般飞起，又似破棉絮般跌落。
“被打了也不反抗，不是废物是什么，你就是废物！”
“不许这么说我！”
被朋友羞辱的愤恨一下子盖过了所有伤痛，平安猛地爬起来，一扑而上，攀住了高大的猫身。
“臭小黑，坏小黑，你讨厌，林福贵欺负我，村里其他小孩欺负我，你是我朋友，你不准欺负我！”
平安发狂一般，骑在黑猫背脊上，双手死死攥住黑猫脖颈上的毛发，张口就狠狠咬了下去。
只听“嗷呜”一声，高大威猛的黑猫，仿佛被踩中了尾巴，一蹦三丈高。
接着发出了气急败坏的声音。
“混账，你竟敢，竟敢咬本座的耳朵！”
方才还神俊如远古凶兽的高大黑猫，如只上天窜地的猴子，拼命地蹦跳腾跃，想要将平安甩掉。
奈何这村童已与黑猫夜夜在梦中相聚，学着黑猫教授的奇异姿势，早已熟悉黑猫的一切动作要领，竟是无论如何甩脱不掉。
“就咬你，谁叫你打我，还骂我！”
“混账，给本座滚下来，不然打断你四肢！”
平安紧紧攀附在黑猫脊背上，任之如何腾飞倒跃，始终岿然不动！
“不下不下就不下，你打我四次，我就只咬了你一口！”
接着他眼睛一亮，发现黑猫那只被自己咬过的耳朵尖，竟正变作粉色。
仿佛四月桃瓣般鲜嫩妍然的色泽，从毛发里弥漫而出，纯粹到无一丝杂质的乌色，像面平滑的黑色镜子，清晰倒映出柔润的粉嫩肌肤，墨色与莹粉交相辉映，呈现出惊心夺魄的美感。
平安好奇地瞪大了双眼，在黑猫的腾飞中仔仔细细瞧着。
忽地玩心一动，低头咬向了另一只猫耳朵。
“啊啊啊！混蛋，混蛋！就算你是本座的传人，本座也不会放过你！”
黑猫气急败坏地怒吼，声音震荡虚空，吓了平安一跳，赶忙松开另只猫耳朵。
定睛一看，果不其然，那只猫耳朵也开始一点点变作粉色。
“小黑，你皮毛是黑色的，可是耳朵和爪子原来都是粉色的呀，真可爱。”
可是黑猫的回应一点也不可爱，而是怒吼着叫嚣：“给本座滚下来！”
平安知晓黑猫高冷傲娇的性子，想着已经扯平了，便悄溜溜地滑下地。
黑猫身也不转，直接一尾巴抽打向平安。
谁知平安这次轻巧躲开，还顺带着抱住了抽来的猫尾巴，如荡秋千般攀住了。
黑猫浑身一僵，根根毛发倒立竖起，一股浓烈滔天的杀气从每根发丝里倾巢而出。
“该死的蝼蚁，本座饶不了你！”
平安浑然不知，仍是抱着黑猫尾巴，愣愣地问道：“蝼蚁是什么？”
“蝼蚁……”黑猫重复着这两个字，忽地，眸底赫然色变，排空倒海，翻涌出浓烈极致的仇恨。
平安只听“锃地”数道乌光闪过，那黑亮蓬松的猫爪内，遽然现出十几只闪亮耀眼的利爪。
此前粉嫩的爪身，全都化作了漆黑湛亮的墨色，爪尖上烁耀着幽幽寒光，仿佛随时都可以划破脖颈嫩肉，鲜血喷流。
接着猫尾巴骤然一抖，平安一不留神顿时跌倒在地，他下意识地吞咽了下口水，往后躲去。
黑猫转身俯视，一步一步朝他走去，逼近。
“任人欺辱、任人践踏、任人宰割、任人生杀予夺，如案板鱼肉，此为蝼蚁！”
幽深墨瞳翻江倒海，涌动黑暗深渊，狰狞可怖，残忍弑杀。
“本座生平最恨的就是蝼蚁，蝼蚁不配活着。”
黑猫眼底风起云涌，缓缓抬起爪子。
平安呆呆看着这头仿佛要失控噬人的黑猫，心里怕极，可却忍不住抖着身躯道：“先生说过，蝼蚁尚且偷生，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
黑猫凝眸，眸底寒光毕现，抬起的爪尖上亦都是夺人心魄的煞气。
“方才那些招数，你都学会了？”
平安不解地问道：“小黑，你说的什么招数呀？”
黑猫眸底的寒光更浓郁了些。爪子几乎快要落下来，硕大的猫爪如一团乌云，笼罩着小小村童扬起来的稚嫩脸庞。
“你方才攀附本座身上所用的招数，便是本座每天夜间教与你的。”
“都学会了吗？”
黑猫抖了抖胡须，平安却觉到黑猫像是在皱眉，煞是可爱。
试探地靠近过去，仰望着神俊非凡的黑猫。
“对呀，小黑是我朋友，小黑教我的，我全都学会了。”
黑猫凝视他半晌，幽深如渊的墨瞳里，仇恨如场大风刮过，消散无踪。
“没想到区区蝼蚁，竟也有些用处，先饶了你……”
跟着巨大的猫身凭空一跃，消失不见了。
平安在那虚无一片的天地中大声呼唤：“小黑，小黑！”
可是天地渺茫，四野无声，他声嘶力竭，只觉眼前晕眩，昏倒在地。
再睁眼，天光大亮，草灵儿在床头拍着他脑门。
“平安，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平安眨了眨眼，骨碌碌爬起来，跟着在身上摸啊摸，又去摸脸上，什么伤痕也没摸到。
草灵儿见他举止奇异，也不以为怪，笑着道：“是不是昨晚又梦到你好朋友小黑了？”
“嗯，小黑昨晚好凶，还打我了，不过我咬了它，它就生气跑了。”
草灵儿揉了揉他脑门，怜爱地将他抱入膝盖上坐着。
“娘为你穿衣好不好？”
“不要，我要自己穿。”平安羞惭地嚷着，可是草灵儿将他捉住不放，将棉布褂子往他身上套。
平安只好作罢，任由娘亲伺候，却忽地去抱住草灵儿的脖子，往她怀里拱啊拱。
“娘，你闻闻，我今儿臭不臭？”
草灵儿作势吸了一口气，笑眯眯道：“咿呀，有一点点……”
平安赶紧抬起两只小胳膊，往咯吱窝下嗅了嗅，奇怪道：“真的臭臭吗娘，都怪小黑，每次和它玩过后，身上就黏糊糊臭烘烘。”
他作势要从草灵儿腿上跳下去：“娘，我去冲澡。”
草灵儿又将他捉住，也凑脸去他脖颈里拱抵，逗得平安格格直笑。
“娘，好痒痒。”
门外李氏喊道：“他娘儿俩，还不出来吃早饭，吴先生都等着呢。”
草灵儿赶忙松开，边替平安穿衣裳边低声道：“傻孩子，你香喷喷的，哪里臭了，娘是逗你的。”
平安这才放心，自己诧异道：“好奇怪呀，以前起床就是臭烘烘呀，娘和奶奶都说过，不过后来确实不臭了。”
“好呀娘，你骗我。”
娘儿俩嬉闹成一团。
草灵儿将他穿戴好放在地上，笑眯眯地看着。
七岁的平安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上身穿着自己亲手裁剪的蓝色棉布短褂，下身是自己去岁做的蓝色布裤，合体修身，袖口处自己还特意绣了只可爱的小黑猫。
柔软黑亮的头发被挽成了两只童子髻，用同色的蓝色头巾扎着，晃动之间带尾飘舞，将他明亮大眼衬的灵气逼人。
草灵儿欣慰道，“我儿平安越长越俊，娘看着好生欢喜。”
平安眯眼笑：“娘也越长越美，平安看着也好生欢喜呢。”
“讨嘴。”草灵儿在他发顶轻轻一弹，挽住他手，出来堂屋，同李氏一起吃早饭。
饭罢，平安出来大门，瞧见吴霄站在大牛家门口看天色，立刻去向师傅请早安。吴霄为了防村人口舌，一直坚持独立用餐，甚少出入李家。
“先生，今天我们学什么？”
吴霄瞧着他一脸兴奋模样，笑道：“昨天惨胜，今天还能这样精神昂扬，倒是不错。”
又仔细打量他脸上伤痕，讶异道：“我这次来马家镇购置的药材，倒真是疗效惊人，你这伤痕一夜之间，竟全都消了！”
他又咿了一声，忍不住靠近了一步，仔细盯着平安白嫩细腻的肌肤，惊诧道：“这药效，竟好至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