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双童争斗
他没注意到，吴霄一直沉着的脸，这时悄悄露出了笑意，用平安听不到的声音喃喃自语：“习武之路，从无捷径可走，平安，望你真的能坚持的得住，只有那样，才不辜负萧大侠的威名，也不枉费我一番心思！”
从这天起，平安每天的功课里就多了一项扎马步，三天后，他扎马步的时间改为了一炷香，骤然多了一倍的时间，想要坚持下去并非易事，等过了半柱香，饶是平安暗中给自己鼓气，仍是十分难捱。
吴霄在一旁看着，问道：“平安，你可知扎马步为何是每个习武之人必经之路吗？”
平安摇摇头，吴霄道：“马步乃是所有武学的基础，习武之人，最注重下盘功夫，若是马步扎的不稳，下的功夫不够，就算学了绝妙招数，也很容易因下盘不稳而被人打翻在地，到时候纵有再精妙的绝招，也难有机会使出来了，往往丢了性命也说不定！”
平安讶然，他没想到简单一个扎马步，居然攸关生死，不由问道：“先生，那马步扎的好了，有什么好处吗？”
吴霄道：“万事万物，最重根本，譬如树木之根，房屋之基，高山之底，河水之源，马步就是武学的根本，唯有掌握根本，打下基础，才好精益求精，修炼上乘武学。这些你听了，恐怕也难有体会”
“我就给你说个例子吧。且说这天下门派，多达上百个，但其中最有名气的，却只有十大派，十大派中实力最强的，当属武当和少林，究其缘故，虽说因为这两大门派历史悠久，渊源深厚，但根本原因乃是两派武学，最是注重基础”
“其中又以少林为甚，少林寺的僧人，每日闻鸡起舞，入夜方休，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每个僧人都要经过三年基础苦炼，锻骨炼皮炼筋，练得站如苍松，坐如铜钟，稳如陀螺，方能进一步修炼高深武学。当然他们的基础功夫不止是扎马步，还有弓箭步、臂力、腕力、指力、眼力、腿力等等，但一切都是以马步为基，一朝一夕练就起来的。所以少林弟子行走江湖，颇受武林中人敬重，与功力相仿的别派弟子相比，少林弟子胜算更大，因其底子扎实，一招一式皆为苦练而成，经得起比拼。”
“听闻有人将内外功练到巅峰层次后，全身气力可收发自如，任意聚敛收散，一个指头便能戳穿金石，更有甚者，能将有形真气化为无形，摘叶伤人，发丝杀敌，乃至隔空制敌！”
吴霄说着脸上露出悠然神往的神色，续道：“武功一道，实无止境，天外有天，强中有强，任何时候，都要不断地学习，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顿了一顿，看了看平安，见其虽然满头大汗，仍自坚持，暗暗点头，又道：“二十年前，少林寺玄悲大师于华山之巅遭遇□□八位好手围攻，听闻当是时，八人将之迫至悬崖边上，生死悬于一线，但其竟如那般险境中，镇定自若，脚如铁爪，牢立崖端，背靠万丈深渊，身如陀螺，旋转出招，一举斩杀三人，重创余下五人，最终将之逼退。”
平安听得惊呆：“好厉害！”
吴霄笑道：“这就是下盘功夫好的功劳，你可明白了？”
平安点头道：“知道了，先生，我一定会努力好好学的！”
吴霄接着正色道：“平安，扎马步看似呆板，但其实也有诀窍，倘若你掌握了，别说一炷香，就连三柱香也很轻松，或许更久也说不定。”
平安大喜，刚要发问诀窍为何，听得吴霄已道：”不过我今儿并不会教你诀窍，因扎马步不仅是武学基础，更能考验人的韧性和意志，若是你明日也能坚持住一炷香，韧性便算过关，我就传你诀窍。”
“好，多谢先生，我一定能坚持得住。”平安欢喜答道，心想只要坚持住今明两天，就不用再忍受腰膝酸软的痛苦了。
果然，两日后，吴霄传了呼吸吐纳之术后，再行扎马便无之前那般难受了，等平安能坚持住三柱香时，每日又多了一样习练内容：弓箭步。
就在平安每日练习马步、弓箭步以及写字读书之时，吴霄吩咐大牛做了一块深及膝的烂泥地，准备了十多个大小不一的石磨，找了一块空地敲下了数十根木桩，又寻了三间空房，拆除墙壁，内部打通，屋顶以粗麻绳垂吊了数十根圆木，这些圆木排列层次高低不一，人在其间走动，撞上一根，就会带动一整排吊木飞砸到身上，那圆木每块都重达几十斤，飞砸到身上，不残也伤。
自这些做成之后，平安每日的功课越发多起来。每日早起，他首先要花一个时辰走木桩，而后抓举石磨锻炼臂力半个时辰，接着在烂泥地地练习马步、弓箭步一个时辰，午饭过后，还要在烂泥地里拎着装满水的水桶行走一个时辰，至于那吊满圆木的暗屋，吴霄尚未让他进入练习，以平安目前的身手，根本无法在暗屋中幸存，吴霄也不敢让他涉险，只待平安基础功夫有了显著进步，再作打算。
那木桩乃是吴霄模仿罗烟步而设，平安初学之时，常常跌的鼻青脸肿，等回家用餐时被草灵儿和李氏看见，心疼的不得了，问平安怎么回事，平安说是习武。
草灵儿心中暗想，平安若真是男娃子，这般习武倒也可以，但平安其实是女娃子，怎经得起这般摔打。于是她偷偷找到吴霄，将平安是女娃子的事情都说了。
吴霄吃了一惊，道：“婶子，果真如此吗？怎不早些告诉我？”
草灵儿道：“他奶奶得了疯病，若是说出去不小心露了嘴，恐怕她又要犯病，不得已才瞒了下来，先生，你现下知道了，可别再让平安那般受苦了，他毕竟是个女娃儿啊。”
吴霄点点头，道：“婶子放心，我有分寸。”
沉思了半晌，吴霄又道：”婶子，平安的身份，你瞒下来是对的，以后也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了。”
草灵儿只道他顾及李氏的病，忙答应下来，却不知吴霄心中另有计较。
草灵儿走了后，吴霄暗想：“我做的这木桩，乃是根据上乘步法罗烟步而设，可使人身法轻灵飘忽，犹如青烟袅袅，叫对手难以捉摸，女子本就体弱，最宜学这等步法，此番晓得平安是女儿身，却更不可不学这步法！“皱着眉暗暗思量，不一会儿便有了计较。
第二天，吴霄和平安早早用罢饭，出门前走去和草灵儿道：“叫婶子知晓，我这一阵要带平安学习新功夫，不便来回耽搁，夜间就不回来过夜了。”
草灵儿听得一怔，忽然想起昨日的叮嘱，以为吴霄要教平安另一种较为轻松易学的功夫，忙道：“有劳先生操心了。”
迟疑了一下，又问道：“先生，平安年纪还小，夜里不回家歇息，可妥当吗？”
吴霄晓得她有此一问，当下笑道：“有我保护平安，婶子只管放心就是。”
草灵儿晓得他非普通人，又真心教导平安，话说哪个父母不盼着子女成龙成凤，心中一思量，就放下心来，又嘱咐了几句，由得两人去了。
两人出了门，径直去了木桩地，那木桩共有三十六根，根根粗如成人大腿，高约一米，被吴霄以掌力钉在平地上，稳稳实实，即便三四个成人用力摇晃，也分毫不动。吴霄抓着平安的衣领，轻喝道：“平安，上去！”
手上用力，轻轻一提，将平安送上最外围一根木桩上。
平安小身子晃了一下，堪堪在木桩上站稳，忙沉腰屈膝，摆出马步，轻轻呼了一口气，按着吴霄教的口诀，迈出左脚，腰身一扭，跟着右脚迈出，踩在身前一根木桩上。他出步极慢，落步处却又犹疑不定，身法更是晃晃悠悠，看上去仿佛随时要跌倒一般，但走了十多步，却还没掉下来。
原来这罗烟步与其他步法大不相同，出步要慢，落步要虚，身法更需飘灵轻巧，犹如袅袅炊烟，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令人猜不出后招，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方是大成。
一个时辰后，平安再次跌的鼻青脸肿，身上也都是青紫，一动弹，嘴里就忍不住吸冷气，吴霄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平安从未练习任何武功招数，也未修习内功心法，这般去走木桩，进展自然十分缓慢，不过却能锻炼眼力、体力、平衡力和悟性。
吴霄走去将他提起来，说道：“平安，到今天，你已经练了半月马步、弓箭步和这罗烟步，你可感觉有什么收获？”
平安吸了一口冷气，站直了身体，回道：“先生，我感觉力气大了很多，跑的更快了。”
这时一干村童又围过来看热闹，因吴霄平日里从未发怒，这些村童并不怕他，每日平安在这烂泥地旁练习，其余孩子就凑来看热闹，此时，林富贵又幸灾乐祸地嬉笑道：“李平安，你今天又摔成了王八啦！”
一干小孩都哄笑起来。
平安一看他，就捏起了拳头，瞪着眼回道：“林富贵，你才是王八！”
林富贵走近几步，指着平安大声道：“李平安，你敢骂我！就算先生在这，我也敢揍你！”
平安早就憋气许久，一直想着要打倒林福贵，闻言立刻走近一步道：“是你先骂人，我为什么不能骂你？”
他捏紧了拳头，跃跃欲试，极想将林福贵打倒在地，可是自拜师以来，吴宵对他管束甚严，没有吩咐，绝不允许他与人私自动手。
吴霄看着一干小孩嬉闹，也不生气，对平安道：“平安，你去和他试试，你们俩谁先倒地，谁就算输。”
平安正担心没机会出手，闻言喜出望外：“好！”
扭头看向林富贵，眼中敌意顿起：“林富贵，我一定会把你打倒。”
他已经练习了半个月，心中早就跃跃欲试，此时吴霄批准，不由得斗意昂扬，想着自己一会定要将林富贵打倒，好叫他在人前摔个猪啃泥，也好出了一直以来饱受其欺负的恶气！
吴霄又道：“平安，你若是打不过，就罚你在烂泥地提水，一个时辰！”
林富贵叫道：“先生，要是我打赢了呢？有奖赏吗？”
吴霄笑道：“你这小子倒是聪明，打赢了自然有奖赏，林富贵，你想要什么？”
平安不满地道：“先生，他还没赢呢。”
林富贵得意洋洋地道：“李平安，肯定是我赢，我赢了，我要先生的那把短剑。”
说着拿眼盯着吴霄的腰间，自从吴霄来了村中后，林大山一家以为是李氏亲戚来帮忙要回田地的，不由地心中惴惴，刚好吴霄承诺教村童读书，林大山夫妇就嘱咐儿子林富贵暗中观察，看看吴霄是什么来路，林富贵就时常跟在吴霄身后，碰巧看见吴霄身上的匕首，见那匕首金光灿灿，晓得是好东西，动了贪念，这时便张口要了，他不认得匕首，却见过长剑，见匕首太短，就以为是短剑。
吴霄暗道，这小子什么时候发现我腰里藏着的匕首？这匕首除了镶金贴玉外，并无出奇之处，但乃是故人所赠，却是不能给人。
于是说道：“你们都是小孩，要这等利器做什么？这样好了，你们俩谁赢了，我就教谁一套拳法，倘若你们学会了，以后出门防身，绰绰有余。”
林富贵见讨要匕首无望，有些失望，不过听到学拳法，也来了兴趣。
平安却是大不满，心道，先生明明只教我一个人的，现下又要教林富贵，那还得了，等他学了拳法，我不是又要被他欺负，不行，我一定要将他打倒，让他得不了奖赏！
想到这里，大声说道：“先生，就这样说定了，我们开始吧。”
说着冲到林富贵身前，双掌推出，拍向林富贵胸膛，要将之推倒，林富贵早看见他冲来，已做好准备，这时抓住平安两只手腕，左扭右推，将平安推开一旁。
平安本以为自己练习了半个月的马步弓箭步，要打倒林富贵手到擒来，没想到一动手自己还是吃了亏，心中激起斗意，又冲过去，两人你抓着我的胳膊，我抓着你的手臂，缠斗在一起，相互较劲，平安这时摆了个马步姿势，下盘颇稳，林富贵两只胳膊与他纠缠在一起，你扯我推，两人都没倒地。
林富贵这时急了，趁着两人双手缠斗，抬起一只腿往平安腿上踢去，平安竟是没倒，不过腿上吃痛，晓得林富贵下阴招，心里更加有气，也抬腿朝林富贵踢去，林富贵早料到他想法，趁着平安抬腿，上面双臂一扯一拉，“呼啦”一下，平安下盘不稳，登时被他扯翻在地。
围观的小孩子已经拍掌笑起来：“哈哈，李平安输了，输了！”
平安“蹭”一下站起来，他没想到竟是自己输了，心中又是惭愧又是不服，大声道：“不算，不算！林富贵你使阴招！我要再比！”
说着人就扑了过去，林富贵正得意洋洋，被平安扑到身上，拦腰抱住，两人又缠斗在一起，围观的小孩子唯恐天下不乱，都兴奋地叫嚷起来：“快打，快打！哇哇，又打起来了！”
林富贵被平安抱着腰，动弹不得，不由得挥拳往平安背上砸去，一拳一拳砸到平安背上，平安却是死不松手，忽然身上猛地使劲，将林富贵整个身子往后撞去，林富贵连连后退，未料脚下一个踉跄，带动两人一起摔倒在地，林富贵立刻一个翻身，要将平安压在身下，哪知平安已用一条腿勾住他，林富贵想要翻身却是不易，两人便扭打起来，在地上滚来滚去，谁也占不了上风。
吴霄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两人提起来，各丢在一边，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们要是想打架，明天来这里继续！”说着一顿，道：“今天是林富贵赢了，林富贵，从明天起，你来这里我教你一套拳法，你可要按时来，迟到了也要受罚！”
“是，先生，我一定按时来。”林富贵打赢了，又得了奖励，向平安耀武扬威地扬了扬拳头，领着一群小孩趾高气扬地走了。
平安站在那里，身上脏兮兮，脸上都是青肿，他目光闪了闪，眼泪转着圈却没有流下来，抬头看着吴霄，失落问道：“先生，我是不是很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