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十三年前，宁市发生过一起家喻户晓的案件。
那家人一共三口人，父亲长时间家暴妻子，妻子亲手把丈夫送进监狱，随后回娘家改嫁，只留下一个年仅四岁的小女儿，失踪两年，后来被她母亲的远房表妹收养。
母亲则利用女儿失踪一事借题发挥，声称是丈夫曾经虐待过女儿，现在又将女儿遗弃，拿出了医院开的证明，有理有据。当庭宣判父亲十年有期徒刑。
她却是再也没有去找过跟那个人的女儿，走得很干脆。
……
白以京回到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一路上，陈深都在给她发消息，不难看出他是在安慰她，在他压根不知道她家情况的前提下，依旧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安抚她。
不得不说，他这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
站在门口呆愣了半晌，门突然在眼前被拉开，一只手伸出来，拽过她的胳膊，往里面带。
“都到家门口了，怎么还不进来？”祁声垂下眸觑她，他听见电梯声音就到玄关看猫眼了，一早就看见她了，她却半天没有动作，低着头发呆。
白以京不语，情绪看上去不太高，闷闷说了句：“想点事情。”她又看了眼他，抬手覆上他额头，“不难受了？”
“我没事，倒是你，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变成这样了？刚刚怎么不回消息？”祁声盯住她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情绪的变化。
忽然——
他目光往下挪，伸手扯了扯她身上披着的大衣，“这是谁的衣服？”
闻声，她脑子里又涌现出公园的场景，那个男人喝得烂醉，仿佛半辈子都没见过的脸又再度出现在眼前，即便没有入睡也觉得是一场噩梦。
白以京呼吸声沉沉，“陈深的。”说罢就脱下大衣，搭在手臂上，越过他往里面走，全然没看见他骤然沉下去的脸。
祁声眼见她的手腕从指尖划走，心里有点不得劲，伸手想拉她回来，她的身影早就走远了。
所以她不回他的消息，是跟其他男生在一起？
……
白以京刚进洗手间，耳边突然传来一道重重的关门声，振聋发聩，好像是在发泄什么情绪一般。
她才发现，她又只顾着自己的不快意了，把祁声给忽略了。
过去的事哪能跟眼前的人相提并论。
“……”
洗完澡后，她穿着睡衣抱着五十五去敲他家的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慢慢吞吞地过来开门。
门只拉开一小道口子，露出祁声不太友善的表情，冷着脸，薄唇翕动：“有事？”
白以京看着他那副谨慎的样子，哑然失笑，抻长手把五十五软萌的小脸堵在他眼前，“你看看五十五，它好像生病了，被你传染的。”
“……你别没话找话。”他抬起手推开五十五几乎要怼到他鼻孔里的毛，单手把它抱到了怀里。
少了一堵可爱的肉墙，他俩冷不防对视上，都清楚看见了对方眼底的情绪。
“我……刚刚看见那个人了，他出狱了。”
犹豫半刻，她才扯了下唇角，强压下心底的生涩不适感，状似不在意般说出了这句话。
话刚落音，祁声微愣一下，目光触及到女孩眼底一小片红血丝，心中一角忽地一滞，声音也不自觉放柔，“他看见你了吗？”
“嗯。”她说，“他跟以前一样，喝了很多酒，但也不一样，他再也打不……”
白以京声音蓦地一顿，前面的人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好了，别说了，我知道。”
祁声也顾不上之前那桩事了，把门拉开，让她进来了。
一进去，满屋子的香气四溢，厨房流理台上似乎放着一碗什么东西，还在咕咕冒着热气。
白以京往里瞟了眼，没忘记跟他解释第二件事，“我把衣服给了他，正好陈深也在，他就把他的衣服给我了。”
“什么叫正好陈深也在？”
“他们班也在那边聚会，他看到我出来，他也跟着出来。”
祁声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面前这人说话总是只说一半，非要人刨根问底？
“他为什么要跟着你出去？”
许是他今天晚上问题太多，白以京只觉得他哪都怪异，坐在沙发上抱着五十五撸毛，“他说想要我的联系方式。”
说实话，这不是一个好理由。
白以京给他联系方式，也只是在那一瞬间，有被他递过来的衣服暖到而已。
祁声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他走近两步，居高临下看着她，“你给了？”
“嗯，他给我衣服穿，我给他想要的。”
“？？”
他又气又好笑，扶着沙发压低脊背，见她还在给五十五顺毛，一把就夺了过来，放到地上，后者满脸疑惑望着他，“你干嘛？”
“白以京，给衣服和给联系方式，这两件事，是可以一概而论的吗？”
祁声视线不住盯着她，脸与她离得极近，她甚至可以看见他额发下隐藏的胎毛，一小撮一小撮的，大概是他身上最可爱的东西了。
见她半晌不搭话，他抬手轻轻揪住她的耳朵，不轻不重捏了下，磨了磨后槽牙，重复道：“这两件事，是可以一概而论的吗？”
白以京感受到耳尖传来的酥麻痒感，身体忍不住往沙发里面瑟缩了下，“有什么不一样的？”耳朵是她敏感的地方，他很清楚，还要这样磨她。
头顶响起他掷地有声的声音，咬牙切齿的：“当然不一样，你知道他要你联系方式是干嘛吗？”
“他想安慰我，还让我不要忘记还他衣服。”
瞥见少女圆鼓鼓的眼眸，里头不掺杂任何一丝杂质，黑白分明，好似山涧中的一捧清水。祁声斜她一眼，心里止不住的冷哼，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站直了身体，顺手帮她打理了一下微乱的刘海。
“那种人，你还给他衣服，冻坏自己怎么办？”
白以京敛住眼底的暗涌，抱起在沙发边奋力攀爬的五十五，声音细小：“嗯，下次不给了。”
祁声收回在她身上的视线，沉默着进了厨房，端出来一个瓷碗，放在茶几上。“没吃饱吧？这是我按着我妈说的煮的汤，喝了吧。”
“阿姨打电话回来了？”她探头往碗里看了眼，看见汤的成色，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你不喝？”
他刚从厨房拿了汤勺出来，放进碗里，顺势端起来给她递过去。
“她才没空给我打电话，是我主动打过去求经的。”
他刻意咬重了“主动”这两个字。白以京只好接过那碗还在冒热气的汤，看不出是用什么炖的，但凭直觉它应该是一碗咸汤，可闻着怎么有点甜？
见她舀起一勺汤慢慢悠悠喝了起来，祁声才心满意足勾起唇角，抱过了五十五，在沙发上坐下，调出一个电影开始看。
是一部很经典的喜剧电影。
边看他边问：“好喝吗？”
“嗯，很甜。”
“……”
一碗汤下肚，她嘴角的糖浆都黏起来了，腻乎乎的，不难想象，他肯定是把盐和糖弄混了。一时之间，她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还是悲哀，幸好放的是糖，不然照他这个量放盐，她估计会齁死。
她起身去放碗，身后的人伺机而动，动作很迅速。
等白以京再回来，客厅的灯关了，只有电视屏幕亮着，已经换了部片子在看。
是一部经典的爱情电影。
……
放假时，偶尔一块看一部电影，再互相说一下观后感，这已经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事了。
每回都是看白以京找的片子，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想看的。
她看电影其实更偏向于动作片和喜剧片，之前也是只看这两种类型的，但也不排斥爱情片，只是她没想到祁声会放这种类型的。
《怦然心动》。
很经典的青梅竹马题材电影。
看到男主角把女主角送的鸡蛋都丢掉时，白以京罕见发表了一句评价：“鸡蛋是无辜的。”
“你只心疼鸡蛋吗？”祁声在一片漆黑中偏头望她，看不太真切，嗓音愈发清晰，说话时可以听到口腔中黏稠的声响。
“我也心疼朱莉。”
“我知道他们最后一定会在一起，但是等待的这个过程，已经够我放弃这段感情很多次了。”
闻言，祁声彻底扭过头看着她，耳边是英文对话，眼前是浑然不觉的少女。
他问：“如果你是朱莉，会和布莱斯在一起吗？”
白以京觉察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撞进一双黝黑深邃的眼里，思忖半刻，反问道：“那如果你是布莱斯，会喜欢朱莉吗？”
他没有犹豫，定然一声：“会。”
不是朱莉，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