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聚会总是千篇一律，五班一大帮子人风风火火从饭店出来时，天已经暗了下来，班长不紧不慢又组织去了下一场——唱歌。
白以京中途好几次想找借口走，都被爱凑热闹的陈幼熙和夏婉给硬拉了回去，两人言辞凿凿：“平时叫你你都不出来，今天多待会嘛。”
到了商场顶楼的ktv，选了个大包，足以容纳几十号人。
男生们都喜欢寻求刺激，提了一箱罐装啤酒摆满了茶几，开始玩摇骰子，时不时发出返祖的声音。
陈幼熙和夏婉结伴去了洗手间，白以京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果汁，偶尔看了眼手机，回个消息。
她一向不太喜欢这种场合，跟班上同学也不算熟，只有几个女生才跟她说过几句话，但也称不上朋友。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人影，白以京一抬头，看见了学委局促地站在面前，她叫李灵，个子不高，巴掌大小的小脸，整个人瘦瘦小小。她对学委的印象就只有之前她帮郑初语骗走了她不及格的物理卷子。
李灵眼神怯生生的，不太敢直视她，“我能坐你旁边吗？”
“你是缺一个位置，还是想和我一块坐？”白以京声音不大不小，旁边隔了一个位的男生听见了，好奇地凑过来，“你们在说什么呢？”
她不语，李灵对男生摇了摇头，咬唇道：“没事，我就是有些话想和白以京同学说，但是她好像不太想听。”
学委在班上地位很高，除去成绩好之外，她和班上的男生普遍都玩得来，打得火热。也不难说，她本身条件就不错，楚楚可怜的相貌，软软的嗓音，任谁见了不心软。
男生是个没脑子的，一听李灵这么说，立马语气就严肃起来，“白以京，李灵就跟你说两句话怎么了，而且你旁边的位子怎么就不能坐了？”
他嗓门大，瞬间那桌玩游戏的男生都被吸引了过来，班长拽了他一下，打圆场：“怎么了这是，有话好好说，别一言不合就开炮。”
李灵此刻也站出来，手柔柔地挡开了男生，“王海同学，不是这样的，白以京同学没说不让我坐，她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她顿了下，看向缄默不言的白以京，“白以京同学，是吧？”
在场的其他的女生有几个都看不下去，只有女生才能看出李灵现在有多心机。其中一个是女班长，她肤色偏深，身材瘦长，嗓音也偏中性，她拉开李灵，站在白以京面前，“你这么说话让她怎么回答？”
李灵眼眶瞬间红了，王海立刻站出来，把她拉到一边，在前方为她保驾护航：“赵幸，这有你什么事，李灵问她话，她都没说话呢。”
赵幸看见他就来火，刚想开口，侧放在一边的手被人不轻不重拉了下，她微顿住，转头看，对上一双无比冷淡的眼。
白以京站起来，目光平淡扫向瑟缩在男生身后的李灵，又看了眼围观的同学，一张张面孔在眼前掠过，都不太熟。她说，“你想让我说什么？”
“学委，我就问了你一个问题，你怎么就能扯出这么多事？”
李灵委屈巴巴抽泣，“我……”
“别说了，你一开始就没想坐我旁边，也没有话要说吧？”她语气算不上凌厉，轻描淡写地说完，面不改色道：“你怎么这么无聊，针对我有意思吗？”
赵幸讶异转头看她，显然是没想到她性格会这么直，身上又有一种与世无争的气质，就是低调做人，也不想跟那些人有什么纠纷，不是怕，只是懒得，打心底认为这是一件很无趣的事。
“白以京，你哪只眼睛看到李灵针对你了？”王海愤愤不平出声，身边的男班长一直在劝他，生怕他一个冲动出手打人。
包厢门冷不防被拉开。
陈幼熙三两步走进来，强势把白以京人拉到身后，伸手就猛推了王海一下，“你是李灵的狗吗？这么为人家冲锋陷阵，你可真是善良正义。”
氛围一下子跌至冰点，双方之间剑拔弩张。
王海人高马大，怎么受得了被一个女生这么侮辱，当即就要打回去，让一旁蓄势待发的班长给拉住了，“干什么干什么，李灵你倒是说句话，还真要他们打起来不成？”
李灵躲在后边，眼泪一下子决堤，哭得说不出话。“我我……王海同学，你别这样，都是我不好。”
在场有眼睛的女生都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真是白莲花现世，头一遭啊。
王海：“陈幼熙你别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就在这横，你还不是整天跟在白以京后面当狗？”
男班长都听不下去，伸手重重拍了他后背一下，“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是不是喝多了？”
白以京一直被挡在前面的陈幼熙拽着手，安抚似的按压掌心，凛凛冬日里为数不多的温暖，都在她手心了。
闻言，陈幼熙扬起下巴，没好气瞪了李灵一眼，后者瑟瑟发抖，既怕事情闹大，又怕给不了白以京一个教训。
随后陈幼熙说：“有钱有势我不横，那我等到家徒四壁才横吗？而且我有资本横，你有吗你。”
王海被她三言两语气得说不出话，尤其是看到她眼神里的蔑视，他那点微弱的自尊心都要被磨没了。
她拉着白以京，把人交到夏婉那边，她上前一步，接着道：“我当狗我乐意，她也乐意，你呢？你当学委的狗，她同意了吗？”
“……”
视线都从她身上挪到了李灵身上，都想听她的回答。李灵正心慌意乱，捋不清措辞，干脆把焦点又扔回她身上，“大家都是同学，陈幼熙你别这么说。”
陈幼熙最擅长借题发挥，当即就说：“听到没王海同学，人家压根没让你帮她，你在这张牙舞爪的，演马戏呢？”
王海被噎得说不出话，看了眼李灵，最后重重摔门走了。
只留下李灵一个人面对众人，先前想为她打抱不平的男生都自发沉默，都看到了王海的窘迫和陈幼熙的强势，谁敢惹她？
陈幼熙却不再言语，回头看了眼白以京，冲她弯眼笑了下，挑了挑眉，满脸都写满了“我厉不厉害，还不夸我”，很娇蛮。
白以京抿唇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她知道他们都在等她怎么收拾李灵，可她完全没有陈幼熙的那种斗志，争吵于她而言没有意义，浪费口舌，不过她不想辜负了其他帮过她的人。
她对着李灵的方向，轻声搁了句：“我问你是缺一个位置，还是想和我一块坐，是因为如果你没地方坐，而且你还问了我，我会点头。但要是你真的想和我一块坐，有话要和我说，我不会答应。”
李灵红着一双眼抬起头，“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上次那件事你对我有意见？”
“不，”白以京说，“因为我旁边已经有人了。”
说罢，她就走出了包厢。
她不相信会有无缘无故的针对，其实除了郑初语的那一次，她背地里还做过很多不是吗？
因为，李灵喜欢祁声，很隐晦，没有露出过一丝马脚。但很不巧，有一回和三班一块上体育课，她偷偷把祁声喝完的矿泉水瓶收了起来，被她一眼撞见。
……
聚会有没有进行下去白以京无从知晓，出了包厢，她边走去电梯，边给陈幼熙和夏婉发消息，说自己先回家了，改天再跟她们出去玩。
走到大街上，她没有立刻坐车回家，而是改道去了书店，之前祁声给她的题都写完了，她要再买一套。
书店里暖气充足，也很安静，比起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喧闹声，她更喜欢一个人在书店或图书馆度过一天。
她找到那套题，去收银台付款，手机忽然震动两声，她看了一眼，没急着回，付完钱走出店才慢悠悠回。
「你在哪？」
祁声发来的，这一天他发了很多消息，大多都是无关紧要的事，这一句应该也只是例行问话而已。
白以京低头敲字，没注意到正前方站定的身影。
「刚出书店，现在准备回家。」
发完这句，对话框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说话”，她眼前光线突然被一道人影挡住，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她目光从手机上移开，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那一瞬间，她还以为是祁声从天而降了。
可惜不是。之前那个误伤过她的男生站在面前，比她高了不止一点，垂首看着她，脸上戴了副眼镜，显得他整个人气质儒雅随和很多，不似之前的“神经质”男高中生了。
陈深没有退让的意思，白以京礼貌问了句：“有事吗？”
他收回自己灼热的视线，抽出自己揣在外套兜里的手，看向她冻得通红露在外面的手，“我们班也在这里聚会，我刚刚路过，看见了你们班包厢，我看见你一个人出来，我就跟过来看看。”
“看看……看我？”她说完，手机嗡嗡震动，一条很长的语音消息弹进来，她没有点开，而是点了转文字。
“也不是，我没什么事，就是……”话说一半，他蓦地一顿，耳边除了广场上的音乐声，多了一道偏哑的声线。
从白以京手机里发出来的：“我把衣服都晾了，五十五也喂了，顺便把你房间收拾了一下，是不是还挺自觉的，现在我能出去了……”吧？
白以京点转文字时，不小心点到了播放，她也没阻止，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就这么放了出来。
陈深脸色一下子变了，手里攥着的手套也被捏得变形，语气里带了一抹不善：“你跟祁声那小子在同居？”
她倏地抬眸，冷着声：“我知道你很讨厌祁声，但是我想你们也不熟吧，这只是你单方面的厌恶，所以别用这个词说他。”
话落，她又补充了一句：“我跟你也不熟，以后见到我，不用特意打招呼了。”
……
白以京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深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她还没回答自己的问题，下一秒他就忘记了她说的那些刺耳的话，追了上去。
却发现她没有去车站也没有在路边等车，接了个电话后，拐弯进了这边的公园里。
一个醉酒的中年男人摇摇晃晃走向她，亲昵地想拢她的头发，被她偏头躲开。男人醉得不轻，说话间已经开始动手拽她头发。
陈深冲过去，一把拉过她的胳膊，一脚把男人踹倒在地，他还想补两脚，被身边一言不发的人阻止，她嗓音带了抹不易察觉的颤抖：“别打了，他是我爸。”
他蓦地愣住，一眼望过去，只看见她匆匆掠过眼前的微微发红的眼底。
白以京没有多说什么，也没再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男人说一句话，只是沉默着，把身上的外套围巾脱下来，盖在男人身上，转身走出了公园。
“白以京。”
陈深追上去，看见她止不住地在发抖，在不知是冷的，还是别的。他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不由分说披到她身上，顺便把手套塞进她手心里，整个过程他都是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你穿着吧，我抗冻，没事。”他好像生怕她会拒绝，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拉开了和她的距离，“我之前出去找你，只是想说，我们好像还没有联系方式……我的意思是……”
话还没说完，他先懊恼地别开了头，不太自在摸了摸鼻子。
她还没从刚才的事情里缓过神来，一张瓷白的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有眼底一片刺目的红。她站了半晌，把手机递给他，在他傻愣愣的表情下，说了句：“可以。”
可以加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