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夜里，噩梦缠身，脑海里全是一片混沌，密密麻麻数不清的人头攒动，个个张牙舞爪，宛如吸血鬼一般朝着她前赴后继。
爪牙锋利，划破她的寸寸肌肤，血珠争先恐后涌出来，像永不决堤的河水，瞬间淹没了这一片。
水涨船高，她只觉得呼吸衰竭，拼命在血泊里挣扎，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任何求救声。
倏地——
一道身影破水而来，手指冰凉，她被人拉上了岸。
……
一场雨过后，碧空如洗，四处焕发生机。
学校还没到早自习时间，身穿校服的人流几乎占据了这条街，老字号的早餐店里，生意一如往常的好，忙得不可开交。
“老板，一杯豆浆两个素菜包子。”
“好嘞。”
老板娘对学生的诉求句句有回应，脸上淌着汗水，嘴边尽是和蔼的笑意。
祁声插兜站着等，时不时侧眸看一眼斜后方的人，见她还在，放心不少，嘴上却丝毫不饶人：“昨天凶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有多能耐，至少今天应该会自己走了，没想到你还专门等我呢。”
口头上的小便宜，白以京一惯不喜欢跟他争，看都没看他，低垂着脑袋，盯着鞋面。
等老板娘把东西递过来，他接过道谢，回头用豆浆杯碰了一下她的侧脸，“走了。”不等她反应，他已经径直往校门走。
脸上触感热乎乎的，温度刚好，豆浆甜腻的气味飘出来，钻进她鼻尖。她抿了下唇，抬脚跟上。
刚进校门，身边一缕疾风擦过，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飞快跑到了祁声身边。
“哟，祁少爷来这么早。”江池说，“这早饭是给我的吗？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吃。”
他伸手拿，被祁声侧身躲开，他语气不紧不慢，视线往后边扫了眼，“她的。”
“哦，京京的，行，我不抢。”
祁声没说话，也没特意停下脚步，就把提着早饭的那只手往后晃了晃，示意她接住。
手上一空，他唇角扯起一丝笑，随即跟身边叨叨咕咕的江池讲话去了。
白以京跟他们不在同一个教室，等他们进教室后，她直走，准备去自己教室。
三班原本吵吵嚷嚷着谈论什么，见到祁声进去，都自觉闭上了过分聒噪的嘴，极力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像个淑女。
她走过教室窗边，耳边不受控制传来女生的窃窃私语。
“祁声桌子上是郑初语给他买的早饭吧。”
“那还用说，她天天送，高二年级谁不知道她的心思。”
“她也真是厉害，祁声每次都拒绝，她还不放弃，要是换做是我，早就被他一个眼神吓退了。”
“哎你别说，没准最后祁声真会被郑初语拿下。”
“我怎么看祁声好像对五班的白以京比较特殊……”
“你说那个，她好像不太好相处，听说她……”
私语声截止在她耳后，剩下的话，她不用听也知道了。
回自己班，一样能听。
……
上午的课上完，中午有一段供学生吃饭和午休的时间，不长不短。
白以京刚上完体育课，没有立刻回教室，先去了小卖部买了瓶水，随后走了一会儿，累了就在篮球场旁边的观众席坐下。
场上，就算是午饭时间，也不缺乏打球的人，三三两两的男生抱着球过来占场子，然后热身，他们精力旺盛，运球上篮，满场跑。
她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三明治，动作缓慢地拆开，一口一口细细咬，目光始终落在正前方。
“嗡嗡——”
手机震动，她没管。
那人也有无限耐力，一直给她打电话发短信，不想也知道是谁。
这么无聊的人，她就认识一个。
篮球场那边是一个幽静的地方，那处有一座多角亭，周围全是花花草草，夏天的时候有很多蚊虫聚集，而到了秋天，也就是这个时候，那边则成了小情侣眼里的法外之地，俗称小树林。
手机震动声音终于停歇，手里的三明治也吃得差不多，打篮球的也纷纷散去。
她视线自然而然往远处看，四下横扫，最终落在从多角亭到篮球场来的小路上。
正在上演一出大戏——
可以看得出一个漂亮女生穷追不舍，亦步亦趋跟在少年身后，在他身边，还有一群跟他要好的兄弟。
他明显兴致缺缺，不太想搭理她，两步把她甩在大后边。
女生这时候开始耍无赖了，原地跺脚，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叫唤些什么。
白以京看得眼睛疼，低头揉眼睛的过程不过三四秒，待她再抬起头，那群男生已经走近了，显然已经看见了她。
为首的少年蓦地冲她一笑，近乎冷笑，大步流星朝她走过来。
身高腿长的优势就体现在这了，等他站定在她面前，她还在慢吞吞收拾吃剩的包装纸。
天边稀薄的阳光被他遮去了大半，只留下一缕，打在她肩头。
“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躲着我呢？”
祁声垂眸，她就立刻低下头，不作声，也不动作，双腿合拢坐着，无疑是在消磨他的耐心。
好半晌，她以为他不会再说话准备要走了，他忽然开口。
“吃过了？”他跟江池一群人打了声招呼，等他们离开，在她身边坐下，“吃的什么？”
她明明没说话，他也能自顾自问一堆。
白以京说：“三明治。”
“好吃吗？”
她习惯了他的没话找话，像哄小孩一样，轻声细语的，向她询问很多无关紧要的细节。
反正她也是个无聊的人，她视线微转，稍抬起了一点头，余光瞥见他在盯她，便幅度不大地摇了下头。
“不好吃。”
祁声听见她微弱的声音，在意料之外，他眼神略带意外，接过了她手里的塑料纸，“不好吃下次就等我一起去吃，回家也好，去食堂也好，总之别一个人躲着吃，行吗？”
她表情平淡，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半晌，蓦地说了句：“我没躲着。”
说话声音小就不太能辨清音色，她这句音量才是正常人能听到的，嗓音是天生的干净，不拖泥带水，字字清晰，仔细听可以听出一丝磁性，很有味道。
她从不是她所表现出的那样，安静孤僻，胆怯怪异。
这些，都只有祁声知道。
他揣在兜里准备拿出来的手，松了又紧，反复几遍，还是没有把东西拿出来。
“行，你没躲着，那下午放学可别忘了，等我。”
“嗯。”
……
“哎，江池，要不要给祁声带份饭回去？”
一群人熙熙攘攘往食堂的方向走，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确定那两人不跟他们一块吃饭后，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看上去很能打的随口提了一嘴。
江池说：“没事，不用，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京妹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也是。于是他们都不在这个事情上纠结。
不过既然说起了话头，总会有感兴趣的人自发往下接茬，其中一人疑惑出声：“这妹子我倒是经常在声哥旁边见着，从高一到现在，我居然还没听过她说一句话，江池你知道她有什么毛病吗？”
“毛病？什么毛病？我看你有毛病。”江池没好气地拿手肘撞了说话那人一下，“她就是不爱说话，文静，你懂个屁。”
被他怼那人也习惯了打打闹闹，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行，我不懂，声哥懂就成了。”
“可是我看那妹子也不是很乐意搭理声哥，每次叫她吃饭都被拒绝，都快比他拒绝郑初语早饭的次数多了。”
“你快别说了，让他听到，非揍你不可。”
“声哥到底看上她什么了，死乞白赖缠着人家一年多了都，当兄弟的都看不下去了。”
“你怎么知道人家两个就是爱情呢，保不准声哥就是把她当亲生妹子对待。”
一群人哄然大笑，推推搡搡进了食堂。
他们一帮人本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一进去，就引来了不少窥探目光，以及各色的打量。
郑初语见他们来了，迈着步子走过去，在江池身后看了又看，“祁声人呢？”
刚才在多角亭被祁声当众扔下，面子上过不去，她就提前到食堂蹲守，企图挽回一下自尊，没想到连他的人影都没见着。
江池说：“你管他呢？”
他跟祁声在一块待久了，别的没学着，倒把他呛人的本事学了个七八成。
郑初语人长得不赖，被刻意改过尺寸的校服，包裹着她细瘦的腰肢，身材尽显，在一众女同学里，她算是出众的那一个。可她心眼至少有一百八十个，矫揉造作的功底，也在女生堆里拔得头筹。
冷不防被他一怼，郑初语不好直接跟他发难，忿忿瞪了他一眼，转头走出了食堂。
郑初语身边有些微胖的女生小声说：“初语，祁声肯定是和五班那个女的在一起。”
闻声，她明艳的脸上微现愠怒，语气不爽道：“你以为我不知道？”
整个一中，谁不知道。
三班的祁声人不在教室，就去五班找。
他一到饭点，准去五班找那个叫白以京的不爱说话的女生了。据五班有知情者说，祁声管白以京管得很紧，比亲爹妈都上心，甚至还把药都准时准点送到她嘴边。
这在学校里，已经不是秘密了——
那个回回考试在红榜前五、长得很绝，打起篮球更绝的祁声，喜欢那个五班脾气古怪沉默寡言的女生。
好像是叫白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