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鲫鱼汤
夜，安静的出奇。
沈冲担心高丽人趁夜色偷袭，一晚上已经来来回回在城上巡查了无数次。
他绕着城上的床子弩转了又转，手中拿起一旁弩机的长枪，细细地端详着。
裹上油布，制成火枪火箭？
淬上剧毒，制成毒枪毒箭？
沈冲望向黑沉沉的荒野，摇了摇头，转身下城，回到房中。
桌上的鲫鱼汤已经温了四、五回。
但他无心食用。
不知完颜蛮睹装了多少岩油，不知完颜信德造出多少喷火筒。
“报！大事不好！”一名侍卫一路小跑，单膝跪倒。
沈冲眉头微皱，问道：“何事惊慌？”
“禀告大人，吉安城内守军用过晚餐之后，纷纷卧倒在地，难以行动，似乎……”
那士兵犹豫着不敢说。
“似乎什么？”
“似乎是中了剧毒！”
中毒！沈冲惊得两臂发颤。
他深吸一口气，镇定半晌，才问道：“晚饭吃的什么？”
“炒米、鲫鱼汤。”那士兵如实相告。
“鲫鱼汤！？”
沈冲惊骇地转过身，快步走到桌前，盯着桌面上那碗清炖鲫鱼。
汤中的鲫鱼肉色暗红，而寻常的鲫鱼则是米白色。
沈冲取过一支银制汤匙，小心地放入汤中。
银白色的汤匙慢慢变黑。
这汤，果然有毒！
沈冲的大脑飞快的转动着，难道是火头军下毒？
“陈小二人在哪里？”
“小、小、小人在此。”
沈冲抬眼望去，只见院外已经跪了一排人。陈小二跪在最前面，牙齿打战，浑身颤抖。
“军中火头军共有多少人？现在何处？”
“共、共有二十四人，全、全在此处，不差一人。”
“今日厨帐之中可有生人进入？”
“并无，并无生人到过厨帐。”
沈冲心中盘算，既然火头军中无人逃跑，就说明并不是出现投敌叛变的奸细。
没有生人到过厨帐，自然不是有人故意下毒。
难道是，食材有问题？
“今日造饭之时，可有反常之事？”
“反、反常之事？”陈小二用手胡乱擦着头上的冷汗。
他忽然说道：“小人师父平素身体强壮，今天收拾了百尾鲫鱼，就觉得身体不适，已经在后厨躺了半日。”
“他人呢？”
“在、在这里。”陈小二说完，忙朝身后招了招手。
只见两个火头军抬着一副担架来到沈冲面前，担架上，躺着一个肥头大耳之人。
那人身体虚弱，挣扎着要起来，突然腹中一阵翻涌，一口污秽之物喷射而出。
众人连忙掩住了抠鼻，再看这人，早已气绝身亡。
将士们一阵惊呼，更有几人被难闻的气味熏得忍受不住，哇的一声，也吐了出来。
其他人连忙躲闪，衣服上、身体上难免沾些恶心的呕吐物。
沈冲盯着地面上这些没有消化的食物残渣，心中已经雪亮。
此刻，他心里已经将李慕华祖宗八辈骂了个遍。
难怪他白日里佯攻几下，就退兵回营。
原来是不知通过什么手段，给吉安城内下了剧毒！
下三滥！让人不齿！
沈冲当机立断地连下三道命令：“传令守军，三日内只可食用肉干果脯，饮水必须用火煮沸。”
“死去之人，抬到城北，尸体以火焚烧，以防出现扩散。”
“身体不适之人，到城南大营休息，迅速令医官救治。”
城内的变故已经传到了完颜罕普耳中。他数年前已经信奉佛陀，不食荤肉，幸而逃过一劫。
完颜罕普急匆匆赶来，他担心，高丽大军会趁虚而入。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有句话说得没错，“趁他病，要他命。”
“完颜首领，城中还有多少军力？”沈冲担忧地问道。
“吉安城内原有守军八千人马，控鹤使萧大人分兵六千，与完颜平回援海兰江。”
沈冲缓缓收回六根手指，心道：还有两千。
“完颜蛮睹将军率一千军士去取猛火油，完颜信德带领五百人赶制喷火器。”
沈冲缓缓收回两根手指。
吉安城内的守军，连同伙夫、马夫，一共只有五百人。
“方才老朽已经令人粗略查点，中毒之人大约三百，恐怕，还会增加。”
也就是说，此刻的吉安城，守军不足两百人！
现在是吉安城守备最为空虚的时候。
既然李慕华暗中下毒，他自然知道毒性发作的时间。
今天夜里，就会是吉安城最为凶险的一刻！
想到这里，沈冲头上冒出一阵冷汗。
他闭了眼，努力让精神集中，让思绪更加清晰。
两百人，守城是绝对守不住的。他必须使诈。
“完颜首领，你速选一名得力干将，引一百军士，向海兰江部落行进二十里。行军之时，且莫点燃火把。”
摸黑撤退？只退二十里？完颜罕普一脸疑惑。
“行进二十里后，令五十军士原地待命。五十军士点燃火把，左右手各持一支，返回吉安城。记住，去时不点火把，返回时点起两根火把。如此往复，直到天明。”
完颜罕普已经懂了，吉安城墙高数丈，高丽人看不到城内情形。
但却能看到城外二十里之外的火光，他定然以为有援兵来到！
“再选二十人，手持火把，连夜在城上巡逻，不可间断！”
完颜罕普领命去了，沈冲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瘫坐在椅中。
他口渴至极，将桌上的凉茶一口喝了，心中骂道：“李慕华，老子今天就陪你玩儿到底！”
高丽军帐。
李慕华早已做好了偷袭的准备。
他虽然不知道城内中毒情况如何，但粮草不足，冬雪将至，不得不采取行动。
“报大帅：小将已精选五百善于攀爬士兵，各负钩索，在帐前待命！”
“报大帅：小将已令三百将士背负鱼油羊脂，在帐前待命！”
“报大帅：五架井栏已经组装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报大帅：主力骑兵已经准备就绪，一旦攻陷城门，定当长驱直入！”
李慕华依旧是一袭白衣，手挽羽扇，开始了他的战前动员。
“昨夜我已暗令崔胜焕在吉安城中投毒。今日白天，只是佯攻。”
他微微一顿，提高了声音。
“今日傍晚，吉安城内炊烟稀薄，难成集云。以此推算，城内守军定然大半中毒，用饭之人不足五百！”
“我万余高丽勇士，攻此疲惫之城，今夜必获成功！”
“大丈夫建功立业，就在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