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阴毒
天刚蒙蒙亮,崔胜焕来报:“如大帅所言,昨夜寒风大作,气温骤降,吉安城下的护城河已经结冰。”
“河面冰冻几尺?”
“小将用铁钎测了,沿河处冰层深约三尺,河面已被牢牢冻住。
李慕华轻摇羽扇,微微点头。
“那‘断魂散’可曾投入河中?”
“昨夜子时之前,已经全部倒进河内。”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看吉安城内有多少人畜饮用河水了。”
李慕华微皱眉头,将头靠在椅背上,用羽扇轻轻拍打着右腿,闭目沉思。
断魂散毒性阴寒,人畜误食,顷刻毙命,并无解救之法。
更为可怕的是,一旦有人死亡,尸体就会迅速腐烂,如若有人接触死者,便会被传染。
也就是说,一人中毒,全家升天。
若是城内人畜并不饮用护城河内之水,或者中毒之人不多,吉安城还是难以攻破。
粮草,仅剩两日。
看来,并不能将胜负全部寄托在“断魂散”上。
还是得攻城!
“传令三军,卯时造饭,辰时催动攻城车,在吉安城下一箭之地待命。”
李慕华决然地说道。
“得令。”崔胜焕转身去了。
红日初升,李慕华已经列阵完毕。
“咚、咚——咚、咚——”
高丽军中的鼓声不快不慢,恰好与军队行进速度相同。
先部三千人左手持藤牌,右手挽云梯,步伐坚定有力。
随后两千人环绕着百余辆攻城车,紧紧跟随。
再后五千人快马弯刀,时刻准备厮杀。
帅旗之下,李慕华“一车当先”,乘着四轮车观敌瞭阵。
他虽然自诩儒将,但不论哪次战斗,都是身先士卒。
当四轮车稳稳地驶过护城河冰面后,他觉得攻破吉安城已经十拿九稳了。
他抬眼向上望去。
阳光照射之下,吉安城竟然有些许刺眼。
李慕华心中微感不安,一座石头城墙,为何会刺眼?
随后的一幕,让他惊掉了下巴。
整座吉安城,已经被厚厚的坚冰包裹,成了一座冰城!
“哈哈,李将军果然军令如山,辰时一刻率军攻城,不差分毫。”
说话这人,自然是吉安城守将沈冲。
李慕华心中虽然犯难,但气势上不能输。
他举起右手羽扇一挥,高丽军中的云梯手成群结队地向吉安城下冲去。
沈冲并没有令人放箭。
弓箭伤人数百,攻心伤敌全军。
高丽守军的云梯刚刚搭上城墙,立刻滑开。
城墙上的冰面太光滑了。
纵然六、七个军士扶住云梯,登城士兵爬不上两丈,云梯依然倾倒,难以固定。
这还是在吉安城守军未做抵抗的情形之下。
李慕华见沈冲带领众人在城上指指点点,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心中愤怒。
他羽扇一指,百辆攻城车轰隆隆地向前开动。
巨大的投石机转动绞盘,一块块巨石向吉安城飞去。
一辆大型冲车已经移动到城门之下,车上二十名军士推动巨木,撞击城门。
高丽攻势虽然猛烈,但收效甚微。
坚冰实在是太厚了,无论巨石、巨木,只将冰层撞出道道白痕。
城上的沈冲令人搬来座椅,大摇大摆地坐下。
时不时还指向李慕华,与旁边的将领窃窃私语或掩口而笑,完全没把高丽的进攻当回事儿。
李慕华气得头皮发麻,他忍不住高叫道:“耶律沈冲,汝敢出城应战否?”
“请李将军海涵,吉安城冰冻三尺有余,城门都被冻住了,实在是出不去,恕难从命,恕难从命。”
说罢,居然在桌上取过一杯热酒,仰头饮了。
“天寒地冻,喝一碗烈酒,周身舒畅。李将军酒量如何?”
李慕华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城墙之上,女真守将你一杯,我一盏,大口喝酒。
城墙之下,高丽士兵架云梯、攀冰墙,苦不堪言。
李慕华见高丽军队士气渐渐低落,只好鸣金,停止进攻。
随即下令后队变前队,缓缓撤回大营休整。
沈冲在城上望见高丽军队退去,慌忙撇了酒碗,擦了擦额头前的冷汗。
这也是兵行险招,强作镇定。
吉安城内所有士兵都被他派出去装岩油,砍竹子了。
哪儿有人守城?
长吁一口气后,他忙令士卒前去催促完颜蛮睹、完颜信德加快收集岩油、加速制作喷火筒。
沈冲站在城头发呆:李慕华白天退去,极有可能在营中组装那高耸入云的攻城井栏。
高丽人绝不会坐以待毙。
一旦井栏组装完毕,定会趁着夜色偷袭入城。
“检修床子弩,多备长枪。今天夜里,睡觉也要睁着眼睛!”
几个小卒应声而去。
忽然,一只秃鹰从天空坠落,跌在沈冲面前,一双白眼外翻,显然是吃了什么毒物,活不成了。
“晦气。”沈冲瞥了一眼。
早有小卒将秃鹰迅速拾起,扔进角落。
“报!”只见一个胖敦敦的士兵快步前来,肩上还搭了一块手巾。
“你是何人,何事上报?”
“小人是军中伙夫陈小二,有件大喜之事特来禀告。”
这陈小二显然有些紧张,加之身材肥胖,油光锃亮的大脸上热汗点点。
“何喜之有?”
“小人刚才带人凿冰取水,准备为三军造饭。可谁想冰层太厚,小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凿了许久,两臂都酸了……”
“你辛苦了,说重点。”沈冲眉毛一立,不想听他唠叨。
“是,是。”陈小二擦了擦汗,继续说道:“待冰面砸破井口大小时,无数尾鲫鱼跃出水面。”
陈小二两眼放光,激动的口水飞溅。
“小人想,鲫鱼俗称吉鱼,这必然是天降祥瑞,我军定能守住吉安,击溃高丽。”
说完,陈小二竟然从怀中摸出一条尺余长的鲫鱼,高高举起。
沈冲被他这个举动逗笑了,心中高兴,问道:“共收获多少尾鲫鱼?”
“小人让弟兄们清点了一下,共是一百零八尾。”
“嗯。不错。”沈冲微微一笑,说道:“那就有劳你,辛苦一番,让城内守军改善一下伙食。”
“包在小人身上。不过,不过……”陈小二有些怯懦。
“但说无妨。”
“小人师父连日操劳,身体不适,不能烹饪。小人,只会清炖鲫鱼。”
沈冲哈哈一笑,“无妨,那就清炖鲫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