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黑龙潭
十一月的女真部落日渐寒冷,河水虽未结冰,但朔风一起,也吹得人直打冷战。
沈冲的引蛇出洞之计并未奏效。
数百契丹弓弩手潜伏了一个月,连水匪的影子也没见到,只好悻悻地返回了契丹。
好在东海盐城建造顺利,数十架铁釜、定海轮重新支棱起来,盐城四面也用大石筑起了高约数丈的城墙。
城内井井有条的划分为煮晒、储存、生活各个区域。
由女真部落海兰江到混同江交汇之处,再由混同江到东海盐城,近千里的水路,完颜蛮睹打造了十一处精兵把守的水寨。
既可以让往来盐船停留休憩,又能够保护运盐商船的安全。
水匪抢劫海盐之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海盐源源不断地运向女真部落,女真族人们依靠海盐,兑换他们所需的镔铁、布帛。
女真众首领担心的“一年六贡”,也随着东海盐城的重建迎刃而解。
女真部落上至首领,下到族人,都发自内心地感激这三位契丹大臣,称他们为“富民天使”。
秋收冬藏,此刻的女真族人都在忙着储备过冬的食物和柴草,享受着难得的美好时光。
沈冲三人却想抢在入冬之前,再查看一下已经开垦的稻田,以便来年春天及时插秧。
三人走了半日,隐约听见觥筹交错之声,远远地望见一面酒旗在林中若隐若现。
沈冲也觉得肚子咕咕直叫,便凑过去。
见是一家小酒肆,里面三三两两地坐了几拨客人,正在饮酒取乐。
闻到酒香,韩德让也忍不住搓了搓手,使劲地咽了口吐沫,叫道:“店、店家,好~酒好肉,尽、尽管端来。”
一名伙计忙将他们让至一张空桌,动作麻利地将桌子擦了。
一边招呼一边递上毛巾,说道:“小店里今日新捕的山鸡野兔,二尺余长的鲤鱼,上好的米酒,敢问客官用点儿什么?”
萧燕燕还没开口,韩德让似乎饿得急了,说道:“有、有什么现成,尽~管端来。再、再来一坛米酒。”
“好咧!”一溜小跑去了,不多时,见他双手各托着一个托盘,左手端了四碟凉菜,有荤有素;右手托着一个酒瓮和三副碗筷。
伙计熟练地摆上酒菜,替他们慢慢斟了三大碗,道声慢用,转身去了。
韩德让本就走得热了,口中干燥,也顾不上客气,端起碗来一饮而尽,还不忘喊一声:“好!”
萧燕燕抿嘴一笑,拿起筷子拣清淡的夹了两口。
此时韩德让第二碗酒已经下肚,又高叫了一声“好!”
沈冲的酒瘾也被他勾了上来,端起酒碗,饮了一大口。
韩德让拿眼瞥了一眼沈冲,大笑一声,“这、这样喝法,怕~是喝到天黑,也喝不完。”随即将手中酒碗一倾,第三碗酒也干了。
韩德让还没来得及喊好,邻桌客人中倒有一人喝了一声彩,说道:“好酒量!好洒脱!”
沈冲三人忙转头看,见一个道士约有四十岁上下,身高七尺有余,面如璞玉,目若朗星,挽着道髻,神采奕奕,手握一个酒葫芦,飘然走来。
那道人也不客气,在韩德让对面坐了,略一拱手,“小道出尘子,见兄长举止潇洒,定是性情中人,有意交个朋友。”
韩德让倒也直爽,说道:“我、我姓韩名德让,这~二位是我的朋友,耶、耶律沈冲、萧燕燕。”
出尘子微笑着点了点头,倒似丝毫未放在心上,只顾和韩德让你一碗,我一碗饮个不停。
转眼间,一瓮酒已被他二人喝的干干净净。
“店、店家,取~酒来!”韩德让笑道:“并、并非愚兄醉了,愚~兄天生口吃,见、见笑了。”
“哪里哪里,大哥天生豪爽,小弟怎敢取笑。”
店中的伙计在一旁瞧了半天,知道这两位均是酒量非常,忙拎了两坛老酒,用手将泥封敲开,满满地替他们斟了。
片刻之后,这两大坛酒又被他们喝个底朝天。
出尘子叫道:“店家,米酒温润不合我二人口味,如有烈酒,取来一坛!”
那伙计忙过来陪笑道:“道长却是要缺了。实不相瞒,便是这米酒,也是今冬才有。”
出尘子一脸疑惑,问道:“确是为何?”
伙计憨笑一声,说道,“女真连年灾害,赋税又重,各部落族人生活十分清苦。
今秋朝廷派来两位天使,既废除了‘荐枕’旧制,又垦挖池塘,煮晒海盐,女真部落这才丰衣足食。
小店的酒旗才张挂起来,放在往年,就连这米酒都喝不上呢!”
沈冲三人听了这话,犹如仙乐,又仿佛都喝了数斤美酒,面带微笑,心中畅快。
韩德让正要开口,却听出尘子说道:“那橱柜之后,不是有一个大泥坛,坛中定是美酒,你骗不了我。”
伙计听了,连连摇头,仿佛听见了什么害怕的事情,惶恐地说道:
“道长说的没错,那坛确实是烈酒。但就是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让您喝上一口。”
韩德让问道:“那、那是为何?”
伙计低声说道:“这酒乃是黑龙潭大当家黄四爷寄放在小店,我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敢偷喝一口呀!”
“黄四?!”沈冲和萧燕燕听了这个名字,心中咯噔一声,忙问道:“黑龙潭?”
韩德让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你俩,能~不能,别总说同一句话?”
伙计忙说,“沿水路由此向东一百七十里,有一水泊,名叫黑龙潭,里面住了一伙强人,常来借粮。”
“借粮?怕不是抢粮吧?”出尘子大笑道。
“道长您醉了,您低声!”伙计忙掩住了出尘子嘴,慌张地四处张望。
“此处是女真治下,怎能容忍水贼侵扰百姓?”
沈冲见萧燕燕脸上满是不悦,连忙问道。
“这黄四爷兵强马壮,女真出兵讨伐过几次,都吃了亏。后来不知黄四爷攀了哪个贵人的高枝,女真竟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伙计声音低的仿佛自己都说不清。
“兴尽而返!小道士醉了,有缘再见,告辞,告辞!”
出尘子向韩德让施了一礼,飘然去了。
韩德让心中不快,“没、没想到,竟~如此,贪生怕死!”
说罢将酒碗摔个粉碎,“我、我偏不信邪,倒~要去会会这位黄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