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山雨欲来
大火吞噬众人的瞬间,沈冲本能地将萧燕燕扑在身下,但他的后背完全暴露在熊熊烈火之中。
沈冲只觉身体一阵剧痛,一个念头在脑中飞速闪过:不会死了吧?
烈焰焚身的焦灼感再次袭来,沈冲脑袋一歪,不省人事。
当沈冲慢慢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他熟悉的老式电视机,他吃力地将头转了转,简陋的出租屋内只有一台过时的落地风扇有气无力地转动着,时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沈冲心中极为失落,他不想再去做日结、拧螺丝,不想每天再吃白水煮面,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地下室生活。
他一阵惶恐,大叫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一双温柔细腻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沈冲瞪大了眼睛仔细看时,美目俏脸,不是萧燕燕是谁?
“燕燕……”沈冲略带哭腔,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一秒、五秒、十秒,萧燕燕还在,他也在。
刚刚,只是沈冲做的一场梦而已。
沈冲怕了,他对现实中的生活充满恐惧。
他要改掉懦弱、冲动的习性,用这几世难遇的机会,大展身手,换一个活法!
一阵锥心的刺痛将他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他的后背已经被大火烧的血肉模糊了。
他龇牙咧嘴地望着萧燕燕,忍着剧痛问道:“你没伤到吧?”
萧燕燕沉默一阵,伤感地说道:“你没发现我身上少了什么?”
沈冲大惊,不会残废了吧?忙上下打量起萧燕燕。
胳膊、腿、胸、屁股都在,似乎是胸脯越发挺拔了……
萧燕燕见他眼神轻佻,怕他说出什么疯话来,忙摘下鎏金凤冠,原来她那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已被烈火烧去大半。
沈冲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奉承着说道:“剪了短发,显得更加英姿飒爽、英气逼人。”
“伤这么重,还如此顽皮。”萧燕燕莞尔一笑,扶着沈冲侧身躺下。
沈冲问道:“我躺了多久?”
“六天,起初的几天,你不停的呓语,我倒是怕你醒不过来了,心中难免伤感。又怕你醒过来被烧成了傻子,不过现在看来,油腔滑调,没什么变化。”
沈冲苦笑一下,又问:“鹰扬驿如何了?”
萧燕燕站起身来,向他讲述着大火之后发生的事情。
鹰扬驿之战,好像是胜利了,但又好像没完全胜利。
契丹重新掌控了鹰扬驿,女真和契丹的驿路再次畅通。
不过,假驿丞黄侃通过早已设好的索道逃走了。
可恨的是,他在逃跑之前,用烟火向鹰扬驿传递了一个信号。
当契丹大军奔驰到鹰愁岭的时候,山上数百守军早已化整为零,四散而去。
当天,萧燕燕用六百里加急向朝廷汇报了出使女真的阶段性工作。
料想,不日便会有朝廷的旨意下达。
现如今,萧燕燕和沈冲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着朝廷的指示,等待着沈冲伤情好转。
这几日,他二人并没有闲着。
通过士兵在鹰扬驿中搜集的残存信件和文书,他们断定女真部落中有人与契丹重臣暗中勾结,图谋不轨。
鹰愁岭的宋兵守卫,也极有可能散入女真部落。
这白山黑水之间,女真主和派、好战派、南朝间谍、契丹权臣势力交织,各有所图,迷雾重重,疑云笼罩。
女真部落四位首领表面风平浪静,但其实暗中角力,只怕一件小事便可成为他们爆发的导火索。
阴云密布、山雨欲来!
九月初六清晨,一阵雄浑的号角传来,沈冲和萧燕燕连同归义州守备,忙出城迎接。
当沈冲见到传旨之人时,心中一阵不悦,抵触情绪瞬间拉满。
传旨那人身材高大、体型健硕,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正是萧燕燕生辰当日,武艺出众获得契丹天子赞赏的韩德让。
如果韩德让仅仅是武艺超群,并不能让沈冲心生敌意。
沈冲焦虑的,是史书上的记载,韩德让深受萧燕燕赏识,关系也极为暧昧。
沈冲的心仿佛被重重锤了一下,他不想、不甘、不愿。狠狠地盯着韩德让。
心中暗想,我决不能让你从我手中夺走她。
契丹朝廷的旨意简单明了:驿路复通,实赖二卿之力。废“荐枕”之制,亦得民心。
然南朝匪首未获,殊为可惜!朝中奸佞究竟为谁,卿等务须火速查明。
女真使团不辩真伪,难脱失责之罪,责女真“四时朝贡”改为“一年六供”,再出差池,天威难测。
韩德让传了旨意,又道:“圣、圣上令小臣,尽~心协助二位天使,今、今日便要动身,再返女真。”
沈冲和萧燕燕倒没心思笑韩德让口吃,他二人听了旨意,心中又惊又忧。
驿路通了,女真恢复进贡,朝廷连一个“好”字都没说;
废除“荐枕”之制的“亦得民心”四字更值得玩味,到底是二位天使得民心,还是契丹朝廷得民心?
追捕南朝细作黄侃,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沈冲倒是有些期待他和黄侃再次的交手,因为黄侃“目光短浅,妇人之仁”这八字评语实在是杀人诛心。
查明契丹朝中谁与女真勾结,应该是圣上最关心的事情。
里应外合、谋取王位,是任何一个帝王都担心的事情。
这些,假以时日,总能查个水落石出。
令他二人棘手的,便是这最后一条:女真部落四时朝贡变为一年六贡!
萧燕燕心中叫苦:数年前征剿女真的仇恨还未化解,此刻又要增加进贡次数,女真部落民风剽悍,一听旨意,怕不是又反了!
沈冲心中也暗暗叫苦:咋着,这韩德让不回去复旨,要协助处理女真事务?要在这当电灯泡要跟我争萧燕燕?
怎么办?暗杀了他?自己怕不是对手。
背后给他使绊子?怕萧燕燕心中鄙视这种做法。
总不能放任不管吧,这该如何是好?
沈冲眉头紧皱,时而挠头,时而嘬牙花子,喃喃地说:“难办啊难办。”
萧燕燕只道他为女真“一年六贡”的事发愁,又怎能想到他在琢磨如何对付这个叫韩德让的家伙。
这时,韩德让却开口了:“圣、圣上严谕,传旨完毕即、即刻前往女真,二位大人,咱们动~身吧!”
沈冲百般不愿,心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