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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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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湿阴暗的狱牢中,连一扇能窥探天光的窗户都没有。

    池息照虚弱地躺在草席上,原本饱满的脸颊凹陷许多,颇有病美人的消瘦感。

    她直勾勾地望着天,听着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她笃定这次又是应庆来的,毕竟自打文鹄清去寻应庆说蛊虫案子一事后,就再也没见到他的身影了。

    摇曳的火光勉强照亮前方的路,惨绝人寰的叫喊声回响,让气氛变得更加恐怖。

    洛阳的地下牢狱关着穷凶极恶之人。这里是百姓们的安神符,众人有目共睹作恶的最坏下场,故而会在平时心生几分畏惧。

    由于囚犯罪不可恕,永无翻身之日。所以官兵们受贿后随意动刑,也无人可知。他们荷包鼓了,百姓也满意了。

    那个脚步声停在了她这屋子的门外,随着铁链清脆的碰撞,门扉渐渐敞开。

    外面的光刺了池息照的眼睛,她只能微微眯着眼睛,扭头向来者看去。

    竟是文鹄清来了。

    她瞳孔猛缩,纤细的手指从地上紧紧抠出五道白痕,抿紧唇瓣。

    文鹄清别来无恙,仍旧是那副淡然一切的样子,但是多了几分青燎的神情。

    逼仄的空间只能容下两三人的样子,他一进来,就显得更加狭小了。

    “本王好不容易来一次,不想说点什么?”他开口。

    池息照挺直了身子,自嘲般地笑了:

    “我原本日日想着是你来就好了,不过你真来了,我反而没什么想说的。你既然心有决断,从开始就没想听我解释,又何必来找我?”

    文鹄清缓缓蹲下,与她平视:“证据确凿,本王有什么好问你的成婚那日本王就说过,倘若你敢背叛,本王断不会放过。”

    池息照看着那双眼睛,昏暗中更加漆黑,像是无半点涟漪的冰河。

    她敛起笑容,反问他:“你宁愿听一个刚认识半日的佐吏之言,都未曾来找我求一句实情。到底是你背叛我,还是我背叛你?你究竟有没有信任过我一分一毫。”

    文鹄清起身,睥睨地凝视着她:“本王从不信谁,是非对错在本王心中自有定夺。”

    池息照愤愤言道:“好一个自有定夺,那你当真是愚蠢至极,被奸人所骗还处处维护,我看你下场为何!”

    她已笃定应庆不是好人,却没想到文鹄清信他至如此境地,不知道应庆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药。

    也是,一个在货道弑杀无辜的流民而已,她还指望他有什么道理可言?

    文鹄清像是被她的话激怒了一些,看她的眼神就都变与曾经的青燎无二:

    “息照,你在长安外与本王处处作对,伤本王险些丧命。与如此之人同床共枕,你当真以为本王能睡下安稳觉吗?本王不信你,但是知道你聪敏,愿意给你活路。是你自己不珍惜,断送了自己的命。”

    池息照觉得可笑,原来在他看来,所有相互扶持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

    她只是一枚棋子,也是被施舍的人。

    “那我死前,总得知道你们给我定了什么莫须有的罪吧?蛊虫一案主使?还是什么?”

    她不想死,好不容易有了几天,还没享受半分就烟消云散?况且还有阿达和牧贞在等她。幸好的是,自己从未告诉过文鹄清他们的位置,不至于连累他们。

    如今只有捋清思绪,拖延时间,才能为她争取机会了。

    文鹄清淡淡说道:

    “蛊虫一案,你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漏了一件事,就是在驿站泡的茶。

    当天你还想用茶来害知府,却没料到知府摔碎了茶碗,我们也很快动身,没机会再喝那茶。你大约也没料到最后会查到驿站吧?确实,驿站住的官员们都很抵触搜查,一般人也会选择退却。但应庆这样的人,不怕他们。

    茶里的蛊虫已经破卵而出,只是未能食人血肉已飘在茶上没了动静,这些足以证明你做的桩桩件件。你恐怕也不是普通的流民出身吧?前朝的细作?还是前朝未清理的余孽?”

    池息照大吃一惊,愣愣地看着文鹄清,久久没说出话。

    这是谢迟升的嬷嬷给她的,不可能有问题,而且虫卵在制茶环境中也不可能保持卵状。是驿站伙计那里出的差池吗?还是应庆后来做了手脚?

    她摇头,像是抓住了机遇一般,急忙说道:

    “大文做茶砖都是高温蒸成的,想要在里面藏虫卵,单是蒸制温度就足以让卵孵化。那我若是有意携带单独的虫卵,你和阿宇怎会不知晓?我身上没有,驿站房间也没有,偏偏这茶中有,你不觉得怪?说不定是去过驿站的人做了手脚。

    就算茶是我自己备的,又能用特殊工艺低温制成,那我这些天也是在你眼皮子底下活动,哪有时间去制茶?我连来洛阳都是临时知道的!”

    文鹄清很平静地听着她说完,眼神又晦暗几分,似乎并未因她的辩解而动摇。

    “说完了?”他问道,那语气十分不善。

    池息照顿了一下,微启唇瓣想要继续挽回局面,可是又觉得文鹄清好似早料到她会这样说似的,让她将话噎回了嗓子。

    她觉得很怪,文鹄清在提防她,应该并没有将所有事情告诉她。

    他已将她定罪,不想给她任何余地了。

    她蹙眉看着他,放弃了最后的辩解。

    文鹄清见她不语,转身要离去,出门前回头瞥了池息照一眼,说道:

    “本王念在你是王妃的份儿上,给你挑了个吉时。申时斩首,黄昏与你同归。不知道是你的血更红,还是残阳更烈,本王拭目以待。”

    铁链清脆的碰撞再次让绝望袭来。

    -

    沈雎雎在牢狱外,急得来回踱步。

    她听说凌王来了牢狱,就急忙赶了过来。

    池息照是她第一个朋友,待她不薄,她觉得池息照也不是那种人。

    她除了哥哥外,全家都因为父亲失踪而死,如今若是连朋友也要去死,她真就觉得自己是大家口中的霉神了。

    凌王从牢狱出来时,她有点害怕,那张杀气腾腾的脸平日在池息照的加持下才少几分恐怖。如今叫她一个人上,还是说些忤逆凌王的话,她有点退缩了。

    凌王始终没朝她看过一眼,缓缓走上马轿,直到马夫准备驾马而去,她才意识过来再不说就得后悔一辈子。

    沈雎雎疾步冲上去跪在马轿前,结结巴巴开口:“凌王,我、我是沈雎雎,我有话说!”

    马夫瞧了眼沈雎雎,又朝轿子看了一眼,见凌王没吩咐,勒紧缰绳准备起步。

    沈雎雎不甘心,胆子又大了些:“您不是和王妃很恩爱吗?万一我能为王妃平冤呢!”

    “继续说。”幽幽声从轿子里传来。

    马夫见状,也收住缰绳停在原地。

    沈雎雎怕凌王听不清,往前爬了几步,恭敬说道:“我听闻是佐吏在驿站茶中找到虫子,那日施粥,我与王妃在一处。我看见茶砖是一个老嬷嬷送给王妃的,不是王妃自己的,肯定不是王妃干的啊!”

    她看见凌王缓缓掀开帘子,那张锋利的侧脸散发寒气,像是出鞘的利刃令人畏惧。

    他问道:“你这双眼睛看得真不真?”

    沈雎雎点头:“看得真真的!”

    他又问道:“若是不真,剜掉你的双眼如何?”

    沈雎雎吓瘫在原地,一时语塞,眼眶逼上来泪珠。

    她见凌王不屑地笑了下,将手从帘子上撤开。

    马夫是个有眼力见的人,夹紧马腹令马儿缓步启程。

    轿子从她身前经过时,凌王留给她最后一句话:“再逆本王,格杀勿论。”

    沈雎雎是真的怕了,从小到大哥哥护着她,哪见过这种世面。等轿子走开,她“哇”的一声就哭了。

    她落寞地走在街上,布衣们都在讨论这件事情,十分刺耳。

    “凌王真是公私分明,妖女今天申时被斩首,只可怜凌王错付了!”

    “我看就该五马分尸,斩首岂不是太痛快了?”

    “前阵子凌王刚与她成婚,皇帝又赐了蕙兰君郡的封号,做得太过岂不是打皇家的脸面。”

    “她害死城里那么多人,等到了阎王殿前,那些冤魂都得向她讨命!”

    池息照要死了吗?她真是这种人吗?

    沈雎雎扪心自问,觉得池息照不是,可是又不能为她证明。

    她想起来和池息照相遇相识是因为落水,还害她丢了面纱,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成衣店。

    她抬眸往进去,里面正好挂着一张好看的面纱,比池息照那日带的还要好看。于是进去买了一张,暗下决心要再见池息照一面。

    就算是池息照干的,就算池息照没把她真的当朋友,她也得见她一面。

    沈雎雎再次来到牢狱,依照洛阳的惯例给兵卒大哥塞了几两银子,换了个见面的机会。

    走在牢狱里,她觉得实在是阴森恐怖,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

    她硬着头皮走到了最里面的房间,拿着钥匙打开了锁,将铁链一圈圈解下来。

    “蕙兰君,我来看你”

    沈雎雎话没说完,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愣在原地。

    她又抬头核对了一眼房间上刻的数字,和兵卒大哥说得丝毫不差。

    看着没有窗户的房间,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沈雎雎只在话本上见过密室之说,今儿个算是大开眼界,人还真能从锁着的房间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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