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盒饭小说 > 其他小说 > 夫君是我死对头 > 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15章 第十五章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凌王府外,一个舞勺之年的男孩衣衫褴褛,在兵卒的追捕下狼狈地跪在府邸门口,叩首重复着同一句话:

    “凌王,求您救救我母亲!”

    兵卒见闯进城的流民在王府前大闹,直接用长矛抵在男孩脖颈上,横眉立目:“若现在伏法,尚可留你一命。倘若惹了凌王,只能去阎王殿救你母亲了!”

    这一吵一闹间,周围许多不明所以的布衣团团围住府邸,众人叽叽喳喳讨论着,哪怕兵卒驱赶也心系在男孩身上。

    此时,凌王府的大门徐徐打开。布衣们噤若寒蝉,他们都认得,左侧身着玄色襕衫的男子是凌王,右侧身着青色襦裙的是未来的凌王妃。

    二人珠联璧合,宛如满天霜雪降在春日绿柳枝头,是人间四季外的第五种绝恋。

    但眼下除兵卒外,无一人跪下叩首。他们只向皇帝、皇后、国母与太子下跪叩首。至于其他皇室贵族,不招惹便无事。

    池息照看着使劲磕头的男孩,那眉眼也是凛冽坚毅的。一滴血顺着肌肤滑过眼角时,她却在里面看见了慌张无助的柔软。

    她想起来了,这正是她在赌庄看见的那个男孩。

    “我认得他,他是凌王的人,你们一个个压着他成何体统?”

    她有些自作主张,但无数只眼睛看着他们,此刻文鹄清开口定像为皇家名誉的自保,那么就只有她这个未过门的王妃最能服众。

    她抬臂朝男孩的方向招手,又用余光看着文鹄清,他淡淡看了她一眼,像是并不反对她所为,转身向府内走去。

    男孩眸中泛起光亮,抱着那天给他的,丝毫未少的一袋白银跟了上去。

    府内正堂中,池息照自觉地坐在侧面的交椅上,抬眸望向文鹄清。但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让她有些大惑不解。

    “王妃,你又不是妾室,坐客位是想招人笑话?”

    池息照煞红了脸颊,没想到文鹄清已将她当做府邸的女主人,又当着侍从和男孩的面打趣她,于是怯怯地移到了他旁边。

    她落座主座后,文鹄清才慵懒地倚在搭脑上,不紧不慢开口:“怎么,这一袋白银都请不来天下医术高超,能救你母亲的郎中?”

    池息照恍悟,那日定是男孩与文鹄清做了约定,打赢赌庄的对手证明自己后,文鹄清给他救母亲的银子,也让他进府做武侍不必再担心生计。

    男孩着急地溢出眼泪,紧紧抓着那袋鼓鼓的白银,十分无助:“回禀凌王,并非银子不够救我母亲,而是桑丘村被士兵团团围守,一只虫子也飞不进去了!”

    桑丘村是屹泉县的一个小村,多是桑丘复姓的血脉。如今大文在大力发展边境县城的经济,屹泉县就是明官治理的典范。

    池息照困惑道:“前些年边境之民曾有过反文复前朝的暴动,故严管过几年,可是最近又有暴动先兆?”

    男孩跪着往前爬了几步,叩首大声言:

    “我母亲发病后,有些村民也病了,我便想出来赚些银子给母亲请大地方的郎中。谁知今天收到母亲书信,说桑丘村太多发病的村民,县官要闭塞桑丘的路以绝后患,可这分明是让她们等死啊!

    小人求凌王、王妃救桑丘村民的命!”

    池息照看着不大的男孩如此神情,仿佛看到豆蔻年华的自己,于心不忍:“都说屹泉县官是一介清廉明官,怎会在这种事情上如此草菅人命?”

    屹泉县令是桑丘村人,长安皆传这位明官吃百家饭长大,如今大有作为,想必不过几年便能从正七品县令一跃至朝堂命官。

    她看向缄默不语的文鹄清,如今可能只有文鹄清的身份才能压住县官指令。此事倘若一层层上报朝廷,再一层层向下传达命令,反而不知会成什么模样。

    文鹄清明昧不定的眉眼看不出思虑,只是静静地将胳膊肘搭在月牙扶手上,指尖在颌骨上一下下点着,又忽地将眼神抛在她身上。

    “屹泉县与稽胡所占弃城相连否?”

    池息照愣住,燕国回长安的必经之路是从弃城旁的邻城而过,这邻城一面临燕国,一面临稽胡弃城,剩下两面靠山靠水。三方如三角般相互抗衡,文鹄清身为质子不知道这些?

    屹泉县与弃城相隔几十里,如何也不相连。她刚想开口,脑海中便闪过一丝不同的想法,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迟疑很久才肯定地启唇道:

    “屹泉得名于屹山泉水,周边几处泉水均从溪流汇入弃城边上邻城的护城河里。如此有迹可循,便可相连。”

    文鹄清的指尖从颌骨处移落,“嗒”的一声敲在桌子上:“那便去屹泉看看。”

    他既要将她当做一柄利刃,便要先试试这刃是利是钝,再知这刃到底出自何处,方能运用自如。

    池息照自小过惯了颠沛流离的日子,区区几日之行不在话下,倘若真能帮到这个男孩和村中村民,也算积德行善了。

    只是文鹄清为何询问弃城之事?兴许是她敏感,但青燎在黑市所求也是弃城相关。她看着他的侧颜,渊思寂虑而不得解。

    “禀凌王、王妃,屹泉路远,但我认得小路。若不乘马车,一行人轻装骑马,想必三日便可抵达,只是不知王妃身子是否担得住。”男孩开口进言。

    文鹄清本想说她骑射俱佳,一看便是担得住的娘子,可又顾忌自己是心悦她之人,于是关切地看向池息照:“王妃意下如何?”

    池息照眸光流转,本想应下。但归长安时,真千金玉婵坐的是马车,她觉得为图便捷暴露自己是下策,可也不能因自己耽误一村百姓,于是勾唇应道:

    “凌王,路途甚远我怕骑马会拖累大家,不如挑匹大马,我与凌王同马而行。”

    -

    次日,四匹骏马于凌王府外候着。

    池息照昨日从成衣铺买了几身便于长途的胡服,男孩出于感激一直帮忙拿着东西,闲聊中得知他叫桑丘宇。

    除她与文鹄清、桑丘宇一同出行外,文鹄清还调遣了一名侍卫随行。

    池息照单手扶稳马鞍,一脚踩在马镫上,轻轻松松地上马。文鹄清上马坐于她身后,背脊处攀上布料相贴的温热。

    她的头顶勉强到文鹄清的唇瓣处,微微的呼吸扑在她的青丝上延绵不断,她有些后悔“口出狂言”,但也是枯鱼之肆回天无力了。

    一声马鸣划破长安的破晓,四匹骏马先后疾驰奔出城门。

    越过层层叠叠的羊肠小道,她无意一瞥,瞭望到曾与阿达牧贞一同住过的大本营,如今空旷的土地已孕育出新草。

    白驹过隙,与他胸口相贴的背闷出细细密密的汗。她一挺身隔出间隙,反而凉飕飕的。

    寒意从脊骨侵入体内让她打了个寒颤,又赶紧靠了回去。

    “如今打了寒颤就贴在本王身上,是否冬日还需要本王暖床?”清冽之声传来。

    池息照感觉那股声音是从后脑勺扭曲地爬进耳畔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让她觉得生了痒意又不知从何而来,心里磨得慌。

    她不堪设想他是什么表情,明明看似是淡漠寡语之人,面对意中人时,却总是能莫名其妙口出狂言,让她难以招架。

    她曾以为自己也算坚不可摧,可这些个言论从那凛凛的声音中汇聚时,总让她愤愤又不知所措。

    “若凌王有心,那我求之不得。”她敷衍道。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覆在池息照的手背上,她垂眸看去,不知文鹄清又要做甚了。

    文鹄清轻轻笑起来的声音慵懒随性,慢吞吞地说道:“言过,本王就是一介男宠,暖床只是本分。”

    池息照见他还翻旧账,胳膊用力一挥,将他的手甩掉,磕磕巴巴:“登、登徒子!”

    她如坐针毡,只后悔要与他继续同马数日,干脆阖眼把思绪神游到别处。

    -

    从日出奔波到霞色漫天,桑丘宇带他们来到一处驿站。方圆十里荒郊野岭,只有这一处落脚地,他们拴好马匹,便进了客栈。

    “客官们是住店吗?”伙计忙上前招呼道。

    文鹄清淡淡问道:“一行四人,可有房间?”

    伙计点头哈腰,跑到柜前翻起账本核对,随后一脸抱歉地上前:“只剩三间了,平日来客少,多的房间都租给携货的商人安置货箱了,客观们可否凑合一下?”

    池息照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又是她和文鹄清一起吧?

    “阿持和阿宇上半夜和下半夜轮班看马,如此三间刚好,就这样吧。”

    文鹄清话音甫落,便径直往楼上走去,伙计咧着笑脸弓腰在前面带路。

    池息照滞住片刻,才缓过神来,心中五味杂陈。

    她已不是贱民之身,与文鹄清在王府凑合是因主人房只有一间。但在外面,她既是津国公的女儿又是凌王的王妃,身份尊贵怎会与庶民一同被衡量。

    她跟上文鹄清的步伐,被伙计送进了文鹄清隔壁的房间。

    房间散发出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伴随着无数光斑下飞舞的尘埃吸入鼻腔。这些日子她惬意地住惯了琼楼玉宇般的地方,进门的刹那竟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用衣袖捂住了鼻子。

    吱呀吱呀的刺耳关门声划过池息照的心头,瘦弱的身子恹恹地坐在床上,也会发出细微的响声。

    她眸光落寞,不知何时自己这副身子骨已完全习惯了娇贵的千金生活,浪费了数年艰辛的磨炼。

    可她又转念,人往高处走,水才会往低处流。只要她顺着云阶小心翼翼地爬上去,就不会掉下来了。

    刚想到这儿,池息照就听见“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从哪里掉了下来,令她万分警觉。

    不过片晌,敲门声响起,她谨慎地悄声慢步走到门口,从缝隙中看见了文鹄清板正地站在外面。

    她摘下横在门框上的门闩,木门一扭一卡的与地面摩擦,露出一个大缝。

    “何事?”池息照探头问道。

    文鹄清一把抓住门框,将门推开大半后垮着脸走进屋,重重地关好门,又横插好门闩。

    池息照深感不妙,娇小的身子在月光的倒影中慢慢后移,最终紧紧贴在墙壁上。她在微弱的烛光下发现,他的襕衫竟灰溜溜的,金线都抽丝了。

    像是云端上的明月被天狗咬下一块,残缺不全地落到淤泥里。

    “到底何事?神秘兮兮的作甚?”她再次问道。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