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车子在水泥路上缓慢行驶，两边的景色也慢慢地从高楼大厦变成嘈杂小道。一路上,祁长舟都淡然的凝望着窗外，枯燥的看着窗外景色快速闪现，眼神无波。与他的平静不同，这一趟行程何隆文可谓是颇为兴奋。
“阿舟？我叫你阿舟可以吗？”副驾驶上的何隆文开始试着和祁长舟交流，想着消除一下彼此间的陌生感。
祁长舟听了后敛下心中对未来的神思打算，看了看眼前的中年男人，这个人就是自己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相处的父亲。户籍很重要，它关乎着上学这个大事，对他来说，前世最大的遗憾，就是他因身体原因没能和普通人一样正常在学校上课，现在，他终于可以实现这个想法，可以自由的走向校园，没有人知道这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的重要，这也是他为什么那么快就能同意张院长劝说的最大原因，他需要一个新的身份来重新学习与生活。
“可以的，何叔…爸爸”祁长舟的声音稍显迟疑，带着些许不谙世事和对未知生活的忐忑，何隆文看着，心中越发喜欢，知道他性格孤僻还细心的安抚，大大咧咧的笑道：“没事，你叫我叔叔就行，其他的等以后熟稔了再说，你杨阿姨那里也一样，不要有太多的心里负担”
“谢谢叔叔”
“不用客气，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先向你介绍一下家里的情况，除了我和你杨阿姨，家里还有一个五岁的小妹妹，她大名叫何娇，小名叫让让，别看她人虽小，脾气却有点冲，从小就知道和人打架，这不，我和你阿姨为了约束她，连小名都故意改成了让让，就想着她能不那么调皮，好好长大”何隆文说到自己的女儿虽然带着抱怨的口气，但眼神却分外温柔，里面浸满了对女儿的深切的爱意。
祁长舟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倒是和他之前想的不一样，点点头回应道：“我明白了”
何隆文憨实的脸上还带着欢然，闻言稍怔，不解的看向他，眼神疑惑的问道：“明白什么？”
“我以后会好好照顾妹妹的”不管怎么说，何家给了他新的住所，作为报答，他帮忙照看他们的女儿，理所当然。
何隆文的脸上涌起大大的笑容，虽然心有慰藉，但还是认真的跟祁长舟说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你和妹妹都还需要我们照看”
“嗯”祁长舟顺从的应道，展现出一副乖顺的模样，他背靠着粗糙的坐垫，隐忍着车内难闻的柴油味道，看了看窗外，觉得世事真是荒诞无题。
此时的出租车正行驶在凹凸不平的道路上，车子的震动使得祁长舟脑袋阵阵发疼，但他面上仍是平静如许，何隆文偶尔往后偏头看向他，都没看出来有任何的不对劲之处。不一会儿后，车子便在一个小胡同巷子中停了下来。祁长舟看着眼前类似城中村模样的巷道下意识的微蹙眉头，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以前也只在电视机前看见过而已。
“阿舟，快下来，我带你回家”何隆文打开副驾驶车门，先走下来后朝着祁长舟招了招手高兴唤道。祁长舟默然的从车上走了出来，如青松般挺立在路旁，恰巧这时候，邻居几位大叔大婶刚从外面遛弯回来，看着何隆文领着一个清俊少年走了下来，随即上来三三两两的朝着何隆文他们打着招呼，带着一些特有的乡音说道：“小文回来啦？这是去接亲戚回来啊？这小伙子，长得还真俊哩”
何隆文也面带笑容的和他们相谈：“是的，这是我家亲戚，以后都会住在我家，孩子叫阿舟，刚过来还有些认生”
“哎，没事，多和我们那些小滑猴玩玩就熟悉咧”大婶们摆摆手笑道，他们谁家没有一调皮孩子，邻里邻居的玩几天便相熟了。
“是啊！以后走动的机会还有很多”
“小伙子以后常来我家玩啊！”
祁长舟看着这些在原地唠嗑的大人们抿了抿唇，一下子不习惯一帮人围着他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但他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面上即使不耐也不会显示出来一二，只默然不语的静伫在一旁，唇角微翘，呈现出一派乖巧的少年形象，给这些大婶们的印象极佳，这也促使着她们不断在和何隆文面前称赞着祁长舟。
听着大婶大妈们滔滔不绝的声音，祁长舟唇角慢慢抿直，眼神微垂。许久后，寒暄完的何隆文才愉快的拉着他走出了包围圈，朝着另一边的路口径直走去。
“这里呢？叫开乌街，刚刚那些大叔大婶们都是附近的住户，你以后熟悉了可以去串串门，他们个别人家里开着小商店，还有开着麻将店的，都很热闹”何隆文边走边向祁长舟介绍着周围的情况。
祁长舟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在一派静默中随着何隆文走进了巷子口的一小户房子里，这是一个颇有岁月痕迹的小阁楼，从外面看，看不出里面的具体门庭方位，只有从侧门那一条狭窄的石阶楼梯走上去，才能看到那贴着春联的大门口。
“阿舟，这就是叔叔的家了，快点进来”
祁长舟的脚步随着何隆文的声音往前踏步，最先看到他们的是在屋里坐着的杨且琴，她在客厅听到动静便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轻声说道：“回来啦”
“回来了，小舟，这是你杨阿姨，前几天见过了的”何隆文笑着回应着妻子，又朝着祁长舟介绍道。
祁长舟礼貌的打着招呼，毕竟如果没有意外，他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待在这里。
“你好，阿舟，快点进来，你的房间叔叔阿姨都给你准备好了，我先带你去看看？”杨且琴看着眼前的少年淡笑道。
“谢谢”
杨且琴微微一笑，知道祁长舟寡言的性子没说什么，只带着他走向房间。何隆文陪着他们走边环顾着四周，却都没发现自己女儿的幼小身影，忙朝着杨且琴问道：“我们回来了，让让呢？怎么没见她”
“让让今天和小胖他们玩累了，在午休呢？得等一会儿才睡醒”
“那就先让她好好睡”
杨且琴闻言浅笑，而后对着祁长舟说道：“从昨天开始让让便一直念叨着哥哥，她如果醒来看见阿舟一定会很开心的”
那可不一定，祁长舟在心里微微想着，他以前就没什么小孩缘，没见他那些旁系的小孩见了他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在他那些父母的有心教导下，对他更是憎恶万分，当然，他也没把那些人放在眼里就是了。
“要不要先休息休息？”杨且琴打开房门后问了一句。
何隆文听见也附和说道：“这一路确实很奔波，阿舟估计也累了，先休息会，晚上在一起吃饭”
“好”祁长舟知道他们的好意，也不推辞，何家夫妇说了几句后便走了出去，临走前还细心的把寝屋的门给关上，让他好好休息。
祁长舟大概的浏览了一下眼前单调的房间，里面除了床就是一张书桌，桌面上放着一盏台灯，底下还铺着一块向日葵图案的绸布，虽然简朴，但还是看得出被认真收拾过的工整，床边有一扇小窗，从窗口栏杆处望去，底下大大小小的尽是各种小巷，人流紊杂。
客厅里，何隆文刚去瞧了一眼睡着的女儿回来，跟杨且琴说了一声便赶回厂里工作了，这段时日厂里事情太多，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挤出时间出来，这不一忙完又得赶紧回厂里去了。
时间过的很快，不一会儿夕阳便落下帷幕，取而代之的则是如绸缎般的漫天黑泽。在何家吃完第一顿晚饭后，祁长舟借口回到房间洗漱，此时的他正坐在书桌上泛着沉思，想着刚刚在餐桌上何隆文说到安排他上学的事，眼底蓦然幽深。温暖的灯光晕晕散散，在他清雅的脸庞中点染生辉。
忽然，一小声咯吱响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祁长舟偏头一看，只见一绑着糯米丸子头的小姑娘正悄悄推开他未关紧的房门，眨着清澈的大眼睛在偷偷望着他。
“哥哥”甜糯的声音从小姑娘口中叫出了声，带着一丝丝疑惑，似是不解刚还坐着的人怎么一下子就站在她的面前，还那么高，让她伸长脖子才能仰视到他。
“你要做什么？”祁长舟面无表情的俯视面前的小孩，这小家伙从刚刚在餐桌上就一直偷偷看着他，没想到等他回房了，她又悄悄来找他。
“找哥哥玩”甜糯的声音又轻轻响起。
祁长舟好笑的抬起眉：“你不怕我？”他还以为刚刚见面的时候她被他吓住了呢？不然怎么在她爸妈介绍的时候乖巧的一声不哼，一点儿也不像她爸爸告诉他的那样，是一个小小的女魔王。
小姑娘摇摇头又点点头，神情高涨，脸上红彤彤的看起来很是高兴：“不怕，哥哥好看”
祁长舟：……？？？现在小孩都学会以貌取人了？
“让让，你怎么跑到哥哥这来了”何隆文夫妻刚收拾完准备回房，一眼不慎，这闺女便又跑的无影无踪了，还以为她又在藏着引他们玩捉迷藏的游戏，没想到居然是跑到阿舟这儿来了。
“找哥哥玩”让让又朝着爸妈说了一遍，小小的脸蛋上笑意满满。
“看来让让很喜欢哥哥啊？”何隆文高兴的咧嘴一笑，看到自己闺女也喜欢新的家庭成员很是开心。杨且琴在一旁笑笑不说话，只捏了捏自己女儿的脸蛋温和说道：“好了，很晚了，要回去睡觉了，明天再找哥哥玩”
让让嘴角微瘪，很是不乐意，但是看着杨且琴浅笑中带着严肃的目光便不敢在动，只能不舍的让她爸妈牵着她回房。
祁长舟看着空无一人的周围睫毛轻扇，初见的时候，这位杨阿姨好似一个无主见的家庭妇女，安静的毫无存在感，现在才发现，这个家里看似温和的人，才是最有掌控权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