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林太太看到祁长舟的动作嘴角轻勾，眼里尽是轻蔑之意，这样不知礼数的人，自然与他们不会是一家人，幸好她早就看透了这个少年，否则他们夫妻岂不是被那张脸白白欺骗了？林先生在一旁也不由的蹙眉，刚刚还没觉得什么，现在一看，这个少年确实缺乏管教。可是他们都忘记了，关于祁长舟的这些信息，他们在来之前早已明了，看顺眼时便觉得是个性，可以□□。看不顺眼时便是恶习难改，人品低劣无可救药。
何隆文夫妻同样坐在了沙发上，或许是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寻常，他们也只是微微抿了抿笑脸，便拘束的坐在一旁没有再说话。房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好在没过多久，张院长便带着康南走了进来，给大家做着介绍，他怀里抱着一本画册，眉眼轻垂，长于额间的头发虽显干燥，但却不失整洁，整个人安安静静的，青葱般矗立在侧令人喜爱。
林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缓缓的走上前，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画册后才出声问道：“你好，康南，听说你们走廊那儿的画是你亲手完成的的，是吗？”
康南顿了顿，眸光慢慢环视着四周，视线在看到旁边坐着的祁长舟时停了一瞬，而后点头称是。
“那可以借你怀中的画册给阿姨看看吗？”
“可以”
林太太翻开画册看了几页，点了点头，偏头朝着林盛明微笑道：“这个孩子艺术天分不错，如果能好好培养的话，将来可有所为”
林先生眯了眯眼，看了一眼画册后又看了一眼康南，他当然明白枕边人的意思，只是，林先生又不由的望向一旁不容人忽视的祁长舟，心中在不断衡量。
林夫人眼神波动，不明白林先生还再想什么，她想了想，决定先行一步，只见她扬起笑容看着张院长，唇口微张正想说话，但这时却被一道声音突然给阻断了。
“院长妈妈，既然已经选好了，那我可以下去准备了吗？”祁长舟懒散的话语在屋内毅然响起，惊住了一屋子心思各异的人。
张院长神色复杂的看着祁长舟刚刚递过来的纸条，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坏，虽然心绪难言，但也无可奈何：“好的，这两天估计就会把手续办好，你先下去吧”
祁长舟站起了身子，可是并没有直接往外走去，而是在呆愣的何家夫妻面前停下，对着他们神情正经，言辞认真的说道：“我性格虽有些孤僻，但不会无理取闹，更不会狂躁易怒，我不知道你们对我的了解有多少，现在又存在着哪些疑虑？但我还是想先自我澄清一下，还请你们放心”
何隆文明白祁长舟的意思后，瞬间激动的笑容满面，忙摆摆手高兴道：“没事儿，没事儿，你的情况我们都了解清楚了，你是个好孩子，我们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谢谢”祁长舟看着这淳朴的笑容眸光微动，轻轻道了声谢后便转身往外走去。何隆文看着祁长舟那孤傲的背影又憨笑出了声，他觉得她家女儿一定也会喜欢这个别扭的小哥哥。
一旁的林家夫妇看着这样的状况已然明了，林太太心中不以为然，话说的好听，谁知道是不是为了给收养的家庭留下好印象，身上污点那么多，哪能件件都是他人编造。林先生倒是觉得有些可惜，他刚刚还想着要不要给祁长舟一次机会，先把事情真相查清楚后在做决定的，可没想到那个孩子会这么意气用事，也罢，如此不懂争取，性情莽撞之人也确实不适合到他们家生活。
……
夜晚，月悬树梢，寂静而幽深的院子里，有些许只蝉鸣在叽叽作响，给这黯淡的氛围填补上了一层寂寥的旁白。
“你是故意的？”祁长舟刚从公共浴室里洗漱出来，正想拐弯走回自己房间，却被角落暗处泠然响起的声音给问的停住脚步。垂眸看了看自己拎着的洗漱用品，祁长舟微蹙眉心，不明白心有洁癖的自己故意等到半夜去洗澡，到底错在了哪里？以至于还有人专门逮着他来质问。
康南从暗处里走了出来，见祁长舟沉默着不说话，更加确定心中的想法：“你今天故意在何家人面前澄清一些误解，不是因为你有多么在乎别人的看法，而是你不想错离你心中的目的而已，我说的对吗？”
祁长舟眼角轻挑，似是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缓缓转身对着来人轻轻一笑，并未说话,那沾湿的头发微卷的荡漾在眉间，在那精致脸庞的映衬下，更显得少年朝气。廊道里，气氛沉寂谙莫，康南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盯着祁长舟，心中满是疑惑，一个平日里只想脱离人群，藏匿自己的人，怎么会突然间变化那么大，甚至为了能够走出去而如此处心积虑的筹谋。
“选择谁家收养，你心里早就有了主张，今天这出看起来是跟林家怄气，但又何尝不是为了脱离林家的关注，你怕林盛明会多加干扰你的抉择，所以你自导自演成一个性情乖张，脾气鲁莽，只会意气用事的人来打消林家的想法，好以此来达成你自己想要的目的，是不是？”
祁长舟嘴角轻扯，在听完康南颇为笃定的论断后不由的失笑出声，那笑容意味十足：“你想多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首先，我对于收养我的家庭没什么意见，该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本人随遇而安。其次，我非常有自知之明，不会无脑自大的以为别人就非我不可，我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香饽饽，没有那个底气，也没有那个资本能够引的他人为我相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并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不会想到第一次见面的林夫人会如此对我不喜，更无法预料到中途还会有他人掺杂其中，这些等等都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又何谈从中谋划，你实在太高看我了”
康南神情微顿，在祁长舟那直透的目光下有些狼狈的偏了偏头，一直以来直挺的身影微微折损，虽然他没有主观意望，但今天的事也确实因他而发生了变化：“抱歉，是我…”
“我们谁也没欠谁，我刚刚只是在如实的叙述心路，回答你所问的问题罢了，并不是想要听你道歉”祁长舟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他本就不在意，如今更是兴致缺缺。对于他来说，此刻最重要的是回到那个偏僻又安静的房间里休息，而不是在这听一个不相干人的揣测之词，所以很直白的朝着康南继续说道：“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康南沉默不语，好一会儿后才在祁长舟不耐的神情中出了声：“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没有想要截胡你的意思，林家的收养我会找借口推脱”
“随便你，反正我对于现在的选择很满意，至于你？我无权且无意干涉，很晚了，我先回屋了”说着便立刻转身往前走去，丝毫不理会后面那人复杂的目光。
“这些年，你果然在刻意伪装”还没走了几步，背后又传来掷地有声的断言。祁长舟停住脚步微眯着双眸，泛冷的视线透过陈旧的窗户往外望去，夜，漆黑的让人看不清所以。
“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随意的抛下这么一句话，祁长舟的脚步便不再原地停驻，整个空旷暗黑的走廊上，就只留下康南在皱着眉思忖着他刚刚的话语。
清风吹拂，泛起一丝丝凉意。这天早晨，祁长舟在张院长的陪伴下，穿过这几天半熟悉半陌生的路口，慢慢的往大门外走去。此时，何隆文正徘徊在福利院门口等候着他们出来。
“你确定只带这两件衣服吗？”张院长在廊道中停住了脚步，看着旁边的人手里拿着的袋子再三确认道。她实在是没想到，祁长舟会把他之前的东西都留在了福利院，连衣服都只带了两件偏旧的款式。
“嗯”祁长舟眉眼平展，淡淡的看着不远处的大门点了点头，那些东西本来就是属于原主的，把它们放在这里最适合不过了，当做纪念或者分发给其他需要的人都可以，反正不应该属于他。
张院长知道祁长舟性格执拗，虽然觉得渺茫但还是语气柔和的劝说道：“其他的也就算了，衣服应该多备些，听院长妈妈的话，两件实在太少了”
“夏天还没过，这些够我用了，等以后自然会有新的”
张院长一听，以为祁长舟说的是以后何家人会买给他，想了一下，也觉得她确实过虑了，祁长舟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自然也会有更好的衣服在等着他，何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总不会缺了这几件衣物便是。
“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了”看到祁长舟终于学会了接受别人，不再是一昧的冷漠抵触，张院长的心中很是欣慰，觉得自己之前做的决定果然没错。祁长舟偏头看了一眼张院长，睫毛轻扇，什么话也没说，在张院长时不时的叮咛中，他们没过一会儿便走到了目的地。
孤儿院的大门口，张院长和何隆文一阵寒暄，几息过后，她面容慈爱的对着祁长舟说道：“那我就送你们到这了，阿舟，以后可要好好听你何叔叔的话”
祁长舟安静的伫立在一旁，没有回应，脸上带着沉思想着都是刚刚看到的情景，斑驳的镂空石墙内，一大一小的两个少年像是在发生争执，谁也劝说不了谁，余光不经意扫过，如果不是大一点的那个人突然转头朝他这边偏来，祁长舟都没注意到是他认识的身影。
而另一边，康南被对面的人气的撇头，一抬眼，视线便和大门外的祁长舟对了个正着，他心里微微一顿，又偏头看了看祁长舟旁边的院长和何隆文，眼神复杂，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祁长舟看着他们额角微蹙，特别是康南身后的那个少年，即使相隔甚远，他都能隐约的感受到那男孩看向他时的愤然情绪，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人眼眸在怒瞪着他的时候，眼眶里肯定正在泛着红光，凶狠无比。
张院长朝祁长舟问话，看他没应声便顺着他的视线往里望去，只见镂空石墙内空空如也，没有一丝动静，见此情形，她尴尬的朝着一旁的何隆文笑了笑，以为祁长舟刚刚又开始屏蔽了他人，重新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长舟，我们要走了”何隆文则以为是祁长舟没听清，憨笑着帮忙叫唤，对张院长带着歉意的神情没能领会。
“好”祁长舟的眼神远远掠过躲在石柱上的两人，回过身来对着张院长和何隆文点了点头，他的声音里带着少年的干冽，清亮动听。张院长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她就怕祁长舟突然又不按常理做事，现在手续都办好了，再任性也没有办法。
祁长舟在何隆文的招呼下坐上了出租车后座，偏了偏头，隔着窗户看着正对着他们招手说再见的张院长抿了抿唇，随后按了一下按钮打开车窗，认真的说了一句话，态度出人意料的认真恳切。
“谢谢，还有…再见”
张院长眼角的纹路都被笑容给浸满了，心中既感慨又欣慰，带着一丝不舍摇了摇手，再次嘱咐道：“再见，阿舟，一定要好好听话，好好生活”
车子在祁长舟默然的点头中缓缓离去，他性情凉薄，对别人没有丝毫的耐心,记忆中，张院长应该是这些年里，对原主抱有最大善意的一个人，也是原主唯一不排斥的一个人所以，刚刚那句道谢的话其实是代替原主而讲的，而最后的道别则又具有更深的含义，这是他祁长舟最后一次代表原主向他之前的生活说了句再见，从此以后，便是他人生新的开始，新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