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离开
毁?顾清脑海中迸发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或许……
她没有看他,目光飘向远方,背影疏离而清冷,仿佛一下秒就会化成风化成雨,消失于人海之间。
“顾清,我这种人是要下地狱的……”声音缥缈,坦然。
她累了,真的累了,这以往的十几年,没有一日为自己而活过,她本以为,以后的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只要自己不愿想起,没人能让她在意到。
可那几个孩子再一次打破了她的城墙,那一双双稚嫩的眼睛,就像山涧流水般的清澈,她真的不愿意,让那些孩子变成下一个自己。
那一刻,顾清觉得他抓不住眼前这个人了,即便她就在自己眼前,即便她此刻真真切切的在和他谈话。
顾清感觉她在预谋离开,许多事情到了最后反而觉着舒坦,大大方方的面对一切,最后离开的干干净净。
她想还自己一个安宁,想给顾清一个干净身份,只要她离开了,世间一切的好像就能变成正常的模样。
……
时光匆匆,转眼到了春夏,江湖上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诡魍宗覆灭。
几大门派短短几月,切断各个分舵,瓜分诡魍宗总部。
来者是谋划周全,准备充足,打的诡魍宗众人是措手不及,虽然诡魍宗个个身手了得,但以一敌百也是十分困难,最终还是惨败。
身为宗主的阮栎也是身负重伤,但奈何战斗力异于常人,几十个敌人将她堵在殿内也不敢近身,双方僵持不下。
这时,忽然有一个人穿过万千刀枪剑矢向她走近,他换了一身许久未曾穿过的玄衣,腰间还是那一串汉白环佩,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若是平日,阮栎见到他这幅模样必定十分踏实,就只顾双手一伸,该操心的不该操心的都扔给他,自己躲一旁睡觉。而如今看他,只觉得可笑。
这次的他站在了对立面。
顾清抬抬手,示意这些官兵都下去,看来顾清权力不小,这些官兵十分听话的放下兵器,退了下去。
“整个诡魍宗已经覆灭了,你若是现在回头还有机会的……”
顾清看着瘫坐在大殿之上的女人,她精致的妆发也不复当时模样,身上都是血痕,鲜血泥土粘连在丝质的红衣上,落魄至极。
她累了,厮杀了这么久,早已经筋疲力尽,握住剑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回不了头的,我永远也回不了头了。”
“阮栎,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你想把诡魍宗毁在你手里,你想打破这个牢笼,你甚至默许了我和外人里外勾结,如今我已经为你做好了一切,只要你回头,一切都还来得及。”
“顾清,可是我早已经身陷泥潭,无药可救了,我手上沾染的血是真的,我做过的恶是真的,不可能你轻轻的一句回头,就把我做过的事情磨灭掉的。”
“我来救你,我可以的。”
“太迟了,可是,太迟了。”
他们知道,这一刻,仿佛一条怎么也跨不过的鸿沟横跨在二人之间。
太迟了,早在那一个雪夜,在那个山洞里,她就已经把那个心一起埋葬掉了。
“你知道吗,这棵树下,埋着老头子最心爱的女人。”
阮栎忽然转移了话题,看向那棵桃树,花朵已经不多了,已经冒出绿莹莹的枝芽。
“我曾见过她两面,是个病秧子,可老头子好像就喜欢那个病秧子,他对着她笑,摸她的头,喂她吃药,可他那个样子我看着害怕,我从来没见过像鬼一样的老头子有这么温情的一面,我在想感情是个什么啊,能把人变成这幅模样。可我遇见你以后,我害怕了。”
一阵微风而过,树上的桃花散下为数不多的零星花瓣。
“可我不能有感情的,我是魔鬼是修罗,我这一辈子就只能有杀戮……可我累了,我真的累了,顾清,你杀了我吧,或许只要我死了一切就能走上正轨了。”
阮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容装“你杀了我吧,我宁愿死在你手里。”
“我不会杀你。”
“我说过我是要下地狱的,你若是不送我下地狱,那就替我陪葬吧。”阮栎知道,他们之间必须有个了结,与其让他为难,倒不如自己先动手。
说完两人扭打起来,阮栎招招致命,刺中要害,顾清不接招,只是一味地躲。
可没过两招,顾清忽然扔掉了手中的剑,抓住阮栎的手,将那把她自己亲自锻造的剑狠狠的刺入自己的胸膛。
阮栎慌了,一把拔出了剑,可鲜血却控制不住的喷涌而出。
顾清顺势倒了下去,口中吐出一口血来,阮栎来不及做出反应,急忙用双手堵住伤口,妄想这样能让那些血液不再从顾清的身体里跑出来。
“不,不是这样的,顾清,不行,你……不是这样的。”
“阮栎,小丫头,别怕,人间也好,地狱也罢,我都在前面……前面为你……开路,别怕,……别,怕!”
一切来的都太快了,阮栎抱着他,做不出一点回应,只能紧紧的捂住伤口。
顾清说的话好像也没有听清,阮栎好像看不清他了。
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是她要毁掉这里,是她累了,是她想要结束自己,可为什么,为什么事情没有按照她预期的那样呢?
她控制不住的发抖,依稀记得老头子临终前也是这样慢慢的凉掉,也跟她说着话。
“阮栎,你是我手里最好的一把刀,你这一辈子只配做一把刀,你是我最好的作品。”
在经年累月的固有印象中,阮栎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人,她只感觉自己像一件物品,或者一个别人打造出来,完美的物品。
她不懂感情,没有人性,这一辈子只为诡魍宗而活。
可为什么命运要安排顾清的出现,他好像总是那么镇静,总是有千奇百怪的一面等着她去发掘。
可他是第一个问自己疼不疼的,他是第一个会给自己买糖葫芦的,他是第一个能让自己放下戒备的人。
后来的她常常看那株桃树,常常想老头子的那句话,可是,自己对顾清究竟是什么感觉呢?
她记得人们管自己叫魔鬼,叫修罗,说自己是一个没有心的人,没有心的人会喜欢上别人吗?
可是,可是,可是。
这是什么感觉呢?是喜欢吗,好像不止喜欢,是恨吗,可恨不起来,那是什么呢?
这感觉究竟是什么呢?
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