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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稚子何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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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清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事物有些陌生,但胸口中的疼痛让他慢慢恢复知觉。

    哦对了,我受伤了,嘶……真特么的疼啊。

    他忽然听到耳旁有哭泣声,转头一看,几个大夫在他床前哭的是一塌糊涂。

    “呜呜呜,右护法你可醒了,宗主说要是我们治不好您,就要我们的命啊!”

    说完又委屈巴巴的哭了起来,顾清扶额,你们宗主就是爱吓唬人,她不是那么滥杀无辜的人。

    “宗主呢?”

    “宗主查明此次刺杀的幕后真凶,震怒,带着手下去灭门了!”

    “什么?”

    “哎哎!右护法,您才醒身上的伤才止住了血,您去哪啊?”

    ……

    整个天衍宗已经是血流成河,阮栎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惨烈场面,眼底尽是杀意,许久都没有这么大开杀戒了。

    上一次还是因为诡魍宗那些老家伙搞事,为了树立威信,利弊权衡之下刀起刀落。

    但这一次,阮栎有杀心,也有怯意,生平第一次因为一个人这么意气用事,其实还是害怕的,因为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起了这么重的杀心。

    她知道,如今灭人门派无异于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但是她控制不住,在她看到顾清惨白的脸时,就不自主的想要报复。

    她从来不会如此失态,这么在意一个人的生死,她害怕,自己这一颗心第一次出现不同的感情,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她不知道,这几乎是一片盲区。

    到了最后,天衍宗就只剩下宗主一家,被侍从押到阮栎面前,因为她吩咐过,要留活口。

    “带回诡魍宗。”

    等到顾清跌跌撞撞的走到宗门口时,天衍宗就只剩下一棵独苗。

    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孤零零的跪在那里,身旁的亲人都倒在自己面前。

    “宗主手下留情!”

    顾清不忍,看着那个男孩子,仿佛看到早些年的自己,也是这么孤零零的,也是被惨遭灭门。

    “动手。”阮栎不留情面,抬手发下命令。

    “宗主,今日之事何必牵扯一个孩子!”

    “孩子?难道我分舵死的那些人就没有孩子吗,他们就不是别人的孩子吗,还是说你看到这个孩子想起了你自己,哦,对啊,你当年也是顾家遗孤。”

    “这些都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恩怨,天衍宗固然可恨,但宗主已然灭掉了他们满门,这还不够吗,稚子何辜啊!”

    “好一个稚子何辜,顾清,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为了谁才动这么大的怒吗!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中了埋伏吗,今日之事究竟是谁做的手脚,顾清……别挑战我的底线。”

    “宗主是觉得我串通外人给宗主设套……原来如此,那我今日说什么也辩解不了我自己了,既然如此,那宗主也把我杀了吧。”说完,跪了下去,一脸的视死如归。

    阮栎看着他,面色惨白的像张纸,脖颈处还露出一节纱布,浸染不少血花。

    “你愿跪,就跪在这!”放完狠话,阮栎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天空阴沉沉的,不一会就飘下了雪花,老天似乎是将一年之间积攒的雪都放到了这两日一起下出来。

    那个男孩子跌坐在那,他止不住的瑟瑟发抖,他知道,眼前这个白衣男子或许和自己家有什么瓜葛,但他明白,他在用命救自己。

    雪越下越大,慢慢的覆盖了一切,顾清在大雪之中跪了一个时辰,仿佛成了一个雪人,但他身下殷红一片,大雪怎么遮盖也掩盖不住。

    “宗主,右护法箭伤崩裂,失血过多,昏倒了。”一个小护卫强装镇静的跟宗主汇报情况。

    阮栎闭上眼睛,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给他带下去好好医治,那个孩子扔到地牢里去,让这两个人都活着。”

    “是。”小护卫像得了赦免一样,赶忙逃走,生怕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触怒宗主。

    “宗主。”一位老者悄无声响走了进来。

    “又怎么啦,整日里别拿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过来烦我。”阮栎烦躁不堪,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好好静静。

    “这是属下依照规矩挑选出的新人,请宗主过目。”

    随后,老者身后走进来二十名孩童,有男有女,且年岁都不大。

    阮栎顿了顿,这是老头子还在的时候立下的规矩,从这些孩子中挑选出最适宜的接班人。

    “我知道了,你把他们带入后山,好好教养,日后我自有安排。”

    方才烦躁的内心顿时宁静下来,不知不觉都过了这么久了,又有一批新的孩子进来了,一如当年的自己。

    阮栎胃里一阵翻搅,止不住的吐出一口甜腥,她觉得恶心。

    这些孩子要重复一遍当年的事,混着诡魍宗的骨血,嵌入他们的灵魂,变成下一个阮栎,就好像吸附人血的蛞蝓,吸干一个,再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冥冥之中仿佛一张无形的大手,牵制她,笼罩她,让她看着,由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下一个自己,生生不息。

    她真的觉得恶心,诡魍宗就像一座大山,一座牢笼,压住了她,困住了她。

    ……

    再次见到阮栎已经是三日后了,是在后山的一处山峰上,这里是诡魍宗的最高处,从这里能看遍诡魍宗的全部。

    她还是一身红衣,微风轻轻带动长纱,扰乱几缕青丝,顺着风的形状随意摆动,就好像下一秒就要随风飘走,怎么抓也抓不住。

    “宗主。”

    “嗯,你伤好了?这风大,别站在这。”

    “无碍咳咳……咳咳……咳。”一猛烈的咳嗽打断二人。

    大夫说,顾清的伤势太过严重,又在雪地里受了风寒,寒邪侵体,怕是要烙下病根。

    “别站在这了。”

    “在屋子里闷了许久,让我出来喘口气吧!”

    阮栎也没再坚持,看向了远方。

    “宗主,那日我拦着你也是有原因的,怕您事情做绝,以招来江湖口诛笔伐,如今诡魍宗正处在风口浪尖,怕是引起众愤。”

    “我知道,顾清,我都知道的,你也是为了我好,那个孩子的性命我会留着的。”

    “宗主您……”

    “顾清,人,杀或不杀都在我的一念之间,同样的,诡魍宗成或败也在我的一念之间,成,它以我为荣傲,败,也只能败在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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