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或许
话说到此处,外面已变得漆黑,只剩一轮残月孤零零的挂在天上。
酒过三巡,两个女人吐露出半辈子的真心话,蒋顺意熬不住,早早的往里间歇息了,别问,问就是小孩子不能熬夜。
桃花酒虽好喝但却十分醉人,阮栎也是不胜酒力,趴到在了桌子上,只剩花似一人,走出屋外,看着眼前身形飘忽的男人。
“要我帮你吗?”
随后几道蓝光飘入男子体内,刚才飘忽的男子站稳了脚。
“多谢姑娘!”
“这是暂时的,你时间不多,此刻之后便会再度轮回。”
“足够了。”
男人走进了屋内,花似在门外叹了口气,世间痴情,造化弄人啊!
顾清看着眼前这个醉醺醺的小丫头不忍叫醒她,只是给她轻轻的披了一件衣服。
他忽然有些心疼他的小丫头,若是重来一次,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
我是顾家山庄的小公子,说是小公子,但其实我就是我父亲和青楼女子生下的孽种罢了,我父亲这个人,一事无成还处处惹事生非,沾染许多仇家。
后来有一天,我们就被诡魍宗抄了家,全家上下无一幸免,除了我,当年的右护法看我年幼,不忍动手,就把我收为义子,让我进入了诡魍宗。
那一年我遇见了她,那个时候她还不是如今这幅样子,她好像是偷溜出来的,因为老宗主手底下将养的孩子都是不得见生人的。
她小小的一只坐在角落里偷偷的哭,我没见过哭的这么凶的人,也不出声,就是默默的掉眼泪,憋得小脸通红。
我问她为什么躲在这哭,她一看见我哭的更凶了,央求着让我不要告诉别人,我只好答应,因为我怕再不答应她,她就得在我面前哭背过气去。
她哽咽的说,今天是我生辰,我当时就是因为嘴馋,偷溜出去要买糖葫芦,才和娘亲走散,来到这个鬼地方,呜呜呜,我还没尝到糖葫芦的味道,好歹让我尝一口在让我来这也好啊。
我哭笑不得,别人来这都是家破人亡思念亲人,这孩子倒好,在这因为尝不到糖葫芦哭的不能自己。
可她没哭一会就擦干眼泪,委屈巴巴的说我要回去了,不然一会怪老头发现我不见了,非得打到我屁股开花不可。
但我知道,她是真的想吃糖葫芦,也是真的想他娘亲,我那时就在想,等我以后推翻了诡魍宗一定要带她去吃糖葫芦,让她有吃不完的糖葫芦,让她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可等我再看见她时,她手里拿着染了血的剑,踩着左护法的头颅,问还有谁不服,那一刻我知道,那个跟我说喜欢吃糖葫芦的女孩再也回不来了,她变成了诡魍宗的宗主。
后来义父让我管理他手下的事务,让我多去她面前混脸熟,可她好像不认识我了。
再后来,义父中了毒,我查遍了一切我能查到的线索,最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她,她也毫不遮掩,让我杀了我义父。
虽然是他杀了我那个只生不养的生父,杀了我顾家满门,但是,作为义父,他真的在很用心的教养我,他教我习武,练字,读书,传授我人生道理。
他满脸乌青的躺在床上看着我,说,我知道宗主容不下我,我老了,也活够了,罢了,让我死之前再为你做一件事吧。
其实这个老头子什么都知道,他偷奸耍滑却告诉我做人要坦荡正气,他杀人不眨眼却从不让我见血腥,他爱财如命却告诉我金钱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他不是一个好人,但他却用生命教育我如何做一个好人,他总是说,若我不经历那些变故,不进入诡魍宗,或许会在风花雪月里当个散漫的读书人。
但如果只能是如果,现实不是梦境,不是说你想醒来,就能变成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想没有诡魍宗的话就好了,没有这个炼狱就好了,只要没有这个地方,一切或许会变得不一样。
三日之后,我上位,成了诡魍宗的右护法。
对于权利我并没有多少实感,唯一能让我开心的就是,我能时常见到她,她会给我使使绊子,出出难题,日子也在吵吵闹闹中度过。
可是那年过节,我看到后山倒了满地的尸体,她顶着满脸的血,在那挽着头发,抬手间看见她手腕处的伤口。
我处理好一切,寻出上好的金疮药,这小丫头似乎感觉不到痛一样,听着她像讲故事一样的诉说那些兄弟姐妹时,我的心脏猛然一痛,许久没有那样痛过了,这些年她过的一定很难吧。
后来元宵节,我下山时遇见了卖糖葫芦的老爷爷,今天人多,生意好,早早的就收了摊,赶着回家过节,于是我用了五倍的价格央求他再为我做一个。
我心想,她吃了糖葫芦会不会就能甜一些了,因为过往太苦了。
那一日,小巧的灯笼摆满了灯会,烛光透过油纸散发出昏黄的光芒,映射在她大红色的衣服上,衬的整个人都柔和了。
少了往日要杀要打的戾气,此刻的她仿佛还是那个躲在角落里,想吃糖葫芦想到哭的那个小丫头,我的小丫头在那一晚,短暂的回到了我身边。
或许,没有了诡魍宗,我的小丫头还能回到我身边,她或许不知道,在那个人人都是怪物的鬼地方,那个吃糖葫芦的小丫头也是伴随我许久的光,好像只有她还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诡魍宗对你而言是什么呢,我问她,她看着那棵光秃秃桃树沉默了好久,最后回答了一句,是我的家也是我的囚笼。
她就像一只在笼子里的鸟,被人折断了翅膀,只能在这一方世界里独自唱着不合时宜的歌,我想为她打开囚笼,我要让她看看田野里的风,大海的浪,水中的月。
之后,我和各大门派暗地里做了不少事,虽然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但是我只要一想到那日情形我就难以控制,我一定要把她从牢笼里带出来。
可意外总比预想的要快,分舵被灭这四个字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就知道情况不对,好好的分舵不会一夜之间没有征兆的被端掉,除非消息是假的,可我没能拦住她。
可身体行动总比思想更控制头脑,我没有一丝犹豫还是跟着去了。
眼前是一片血海,我心想坏了,一阵打斗引起我的注意,在一团铜墙铁壁的包围下,一抹红色的身影在殊死抵抗,我没来得及思考,登时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