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苏君辞回的是自己的房子，进屋关上房门口，她一下子瘫软在换鞋凳上，背靠墙壁阖着双眼，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圆圆送来装吊坠的小盒子颓然地落在鞋架上，出门前的欢声笑语犹存，但此时心情早已变了样。苏君辞用意念强撑着起身，她是演员，脸很重要，必须得好好卸掉妆。
洗完澡，苏君辞想好好睡一觉。
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猛然想起昨夜在楼下跌入李墨彦怀里的情景。当时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但好像并没有看到附近有李墨彦的影子，他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
苏君辞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久远的记忆和近期的记忆在梦境中跳来跳去。
梦到那场飞机事故，一个戴墨镜的叔叔救了她，但醒来后她妈妈却不见了，她哭得声嘶力竭，妈妈再也没有回来；梦到一伙蒙面强盗冲进她家房子，爸爸和那帮人殊死搏斗，最后倒了下去；梦里，她变回七岁的小女孩，哭喊着“放过我爸爸”，拽住其中一个强盗的腿，强盗蹲下，小女孩一把扯下他的面具，那张脸却变成了李墨彦……
苏君辞猛得惊醒，额头渗出密密一层汗。
她大口喘着气，心中一阵后怕：还好是梦。
窗外已是黄昏，窗帘半拉，落日余晖掠在床头的白墙上，形成一片橙色。苏君辞习惯了在这样的傍晚醒来，倒不觉得孤寂，只是没睡好头还懵懵的。
她随意把头发扎成丸子固定在脑后，洗了把脸清醒不少。
给自己泡了杯牛奶麦片，窝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手机。
微信记录里珊姐对话框的红点最多，苏君辞打开，一一往下划着看。
珊姐最先发来的是一张她接下来的行程表，表格中只有寥寥几项。
这是她和珊姐达成的共识：每杀青一部戏，她需要最少一个月的休整时间，让自己彻底放松，看电影、看书、看剧、旅游，或者哪怕是纯粹发呆，好给自己充充电。
珊姐最后又发了一些项目的策划案和剧本，让她抽空看。
这也是苏君辞坚持的，在选择项目时，她必须提前看剧本，自己有一票决议权。
“好的。”
苏君辞回了个可爱的表情包，把所有文件下载到手机中。
处理完珊姐的信息，苏君辞随意往下滑，有恭喜她杀青的，有说抽空约起来的，还有让她帮忙转发宣传微博的……
在这些未读信息中间，苏君辞猛然看到一个熟悉的昵称。
lmy，还有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头像。
苏君辞点开对话框。
李墨彦是在早上十一点的时候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lmy：“我通过了你的好友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原先心心念念的事情，此时“实现”，却没有什么波澜，苏君辞失笑，好像也没什么可聊的，没有理由，之前都只是她的独角戏而已。
生活依旧。
接下来的几天，苏君辞基本都宅在家里，刷剧、刷电影，看书、看剧本，有时候心血来潮研究研究美食，乐在其中。
唯一一次出门，是珊姐陪着她去派出所。民警办案效率很高，两天后就抓到了入室偷盗的那几名小偷，也追回了她妈妈的首饰。
苏君辞考虑过要不要告诉李墨彦，后来想想觉得还是算了，人家可能并不在意。
其实，她和李墨彦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因为他长得像赵屿泽，她单方面地短暂靠近了他一段时间，之后真相大白，她得识趣地退下，省得再惹人讨厌。
宅家五天后，迎来电影学院毕业大戏。
每每正式汇演这天，除了校内老师、同学，还会来不少往届校友，以及他们的朋友，朋友的朋友……总之，人员复杂容易出状况。珊姐不放心，不顾苏君辞的推脱，强行让圆圆跟着她，苏君辞拗不过，只好答应。
汇演安排在下午两点，苏君辞到的时候，校门附近已经停满了车，司机在正门口把她和圆圆放下，便去稍远的地方找停车位。
校园里多了不少“外人”，苏君辞所到之处不免引来注目，圆圆给负责接待的学妹打了好几个电话，没打通。
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骚乱，苏君辞拍拍圆圆的肩膀，低声道：“我们直接过去吧。”
读了四年书的学校，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圆圆护着苏君辞走得极快，边走边给学妹发信息，说他们自己过来了。
两人快走到礼堂时，远远看到礼堂正门排起长队，都在等着验票进入。
苏君辞皱了皱眉，这声势有点吓人。
踌躇的功夫，负责接待的学妹匆匆赶来，不停地道歉，说人实在太多，她接苏君辞接晚了对不起。苏君辞安抚几句，跟着学妹打算绕道礼堂侧门进入，避开前门的人潮。
临走前，苏君辞不经意间扫了人群一眼，她怎么都没想到，竟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明明才五天没见，却像是隔了很久。
只见李墨彦不疾不徐地走向队尾，人群中他依旧是那么显眼，那么好看。
好似觉察到苏君辞的注目，李墨彦侧身看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苏君辞及时闪开，躲到了绿植后面。
应该没被发现。
不对，为什么要躲？
反应过来后，苏君辞懊恼不已，她又没做错什么事，为什么怕被发现，离谱！
“学姐——”小学妹轻轻唤了一声。
“奥，默台词走神了。”苏君辞粲然一笑恢复正色，跟着她往侧门方向走。
毕业大戏中苏君辞饰演的是个只有两句台词的路人甲，但正式登台前，她还是有些紧张。因为，有李墨彦在，他好像总是能扰乱她的心智。
苏君辞轻轻拍了拍双颊，让自己平静下来。
听到催上场的信号，苏君辞缓缓走上舞台。
一秒钟之前还忐忑不安，当追光打在身上，好像突然某种使命感降临，她瞬间进入角色，情感饱满，一系列表演行云流水，虽只有短短几分钟，但扎实的专业功底一目了然。
直到全场灯亮，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所有演员才从戏中抽离出来回归自我。
苏君辞长舒一口气，放眼台下，目光一排一排扫过去，无意识地寻找那个身影。但礼堂太大，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随其他人撤下了舞台。
汇演还在继续，走廊里人影绰绰，到处是兵荒马乱的景象。
苏君辞莫名失落，心口闷闷的像堵着什么东西。
她神情黯然地穿过走廊，准备去尽头的窗边透透气，路过自动售卖机时，停住步子，想买瓶冷饮喝。
按了蜂蜜柚子茶下面的黑色按钮，苏君辞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戏服，没带手机不能扫码支付。她自嘲地笑了笑，正欲离开，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好久不见。”
李墨彦声音声线冷倦，略带疲态。
苏君辞脚下一滞，没想到竟真的会再遇见，她调整好表情，转身淡淡地看过去，平静地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李墨彦视线落到售货机上，自顾自地用手机扫码，支付。
取货仓发出“哐当”一声，他弯腰捞起那瓶蜂蜜柚子茶，往前走了两步，递给苏君辞。
苏君辞没有接：“谢谢，你自己喝吧。”
猛然想起他对橘柑类的水果过敏，又补充了一句，“我突然不渴了。”
李墨彦没有坚持，拿着饮料跟在她身后。
注意到对方一直跟着自己，苏君辞停步，再看向李墨彦时，脸上挂上了营业般的假笑。
苏君辞：“你，还有别的事么？”
“？”
李墨彦不解地皱眉，视线只稍稍从她身上划过，随即掠过她径直往前，进了旁边一间化妆室。
化妆室的门啪一声关上，苏君辞愣愣地站在原地，抿了抿唇，原来人不是跟着她……
不过，他是来干什么的？
看这样子，肯定不是来看表演的；电影学院毕业大戏明令禁止媒体记者拍摄报道，他自然也不是来拍摄的；此时梁诺还在大厅拍照，他大概也不是来找梁诺的……
眼前的化妆室是别的几个表演大戏的小组在用，里面基本都是她同班同学，李墨彦为什么会进去？
苏君辞实在太好奇了！
小手不听使唤似地，轻轻推开一条缝往里面瞅。
说是化妆室，实则是用排练教室临时改的，里面空间很大，几名待演的同学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苏君辞把门缝稍微开大了一点，终于看到想看的人。
李墨彦单手插兜，松松垮垮地靠墙而站，看似刷着手机，却不时抬眸看向对面，面如冰霜冷得吓人，凌厉的双眼里透着阴翳，仿佛野兽死死盯着自己的猎物。
即使对她最冷漠的时候，李墨彦都不曾有过这样的神情，像一个毫无感情的刽子手。
苏君辞不禁好奇他对面到底站的是谁。
门又被她推开一点，这一次推的力度太大，木门发出“咯吱”一声。
化妆室里的人齐齐看了过来，苏君辞尴尬得手足无措，来不及躲开，里面传来一个尖尖的声音：“哇哦！君辞亲爱的，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