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凡俗之中
凡俗的生离死别，书上是看过不少，可今日这般，亲身经历，却是慕晨第一次。
相比书中曾看到的。
此间离别，怕是写书人都不屑去写。
书中所写离别，大多需铺垫词藻，引人入胜。
还在山上时，本以为书中所述，已是人间最苦，可如今看来，那却只是文人墨客所想的疾苦。
‘欲唤墓中人，班荆诉烦冤，百叩不一应，泪下入流泉……’
这篇藏于师尊书房角落，仅剩残篇的诗句。
听师尊讲，此诗是从一本，不知年代，也不知何人所写的鬼怪志异小说中发现的。
其中所含悲凄，慕晨今日方才明了。
踏着月光，回到棺材铺子门口的慕晨望了眼天色，自语道：“此刻，那老徐头夫妇，想来也如诗中这般悲切吧！”
慕晨推开大门，却不进去，只是推开了棺材铺的大门，便面朝城中方向，静静站立在那。
随着清晨虫鸣鸟叫，在到日头由东升起，慕晨就一直站在门口，直到远处，出现道人影。
随着人影离近，慕晨心中那池平静水面开始泛起涟漪，这次并无石子撞入。
层层涟漪，是自池底，那深深埋入青泥中，不知怎的开始胡乱跳着的心。
“道长…”
人影到了门前。
那张容貌尚可，声音有些沙哑，没什么精神的吐出二字。
与慕晨刚接手棺材铺子那日，唯一的区别，便是这次，她没拖那辆，破破旧旧的木板车。
看着她通红的眼角，慕晨虽已明了，她来此的目的，却依旧面色如常的问了句，“有容姑娘，有事吗？”
盯着慕晨。
眼都不愿眨的方有容，生怕少看着，他脸上闪过的些许变化，可就是看不出一点。
冷漠也好，哪怕是冷漠也好。
这般的面色，让人看不出情绪，与昨夜，一同朝住处去时，有何不同。
“徐润…”
方有容顿了顿，闭上眼，吐出口浊气，强忍着道：“徐润昨夜去了，徐夫人昨夜哭的昏厥过去。”
“东家没法来这，只好托我来，替徐润定副上好棺木。”
说着方有容将背上黑色包袱取下，有些吃力的递上前道：“这里有三十贯铜钱，还有十两碎银。”
“嗯。”
慕晨答应声，伸手便要去接过包袱。
可方有容却一躲，将包袱收到身后，红着眼冲慕晨喊了声，“道长…”
“道长，昨日是不是便已知，徐润他活不过昨夜。”
盯着慕晨眼眸，有些躲闪起来，方有容一下明白过来，不禁冷笑道：“你知道！”
“你果然知道！”
“我太笨了，真是太笨了！”
“昨夜，你迟迟不走，我还真以为，你夜黑认不清路…”
一手狠狠地打了脑袋几下，方有容将包袱一把扔到慕晨脚边，灰麻衣袖胡乱擦去脸上泪痕。
“欠你的银钱，我会尽快还上，绝不欠你。”
抛下此话，方有容头也不回的跑走。
独留下的慕晨，看着其逐渐跑远后，便愣愣的低头看着脚边包袱。
方有容所气原由，慕晨倒也想的明白。
明知徐润必死却不说。
可，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慕晨蹲下身，捡起包袱，轻轻打去其上尘土，拿着放到厅内桌上。
打开包袱，看着粗绳串起的一枚枚铜钱，还有大小不一的几块碎银。
满满一大包袱，提在手里还颇有些沉，可却不过四十两银子。
慕晨将包袱重新包好，放到一边。
在将院子打扫一番，回屋换上自己那件道袍后，慕晨便将那放了铜钱与碎银的包袱收入自己玉佩中。
接着慕晨唤出柄古朴长剑，抛在院中，手中掐诀。
只见那古朴长剑稍离地面，漂浮在哪，随着慕晨手决，不断变大，直到有小船大小，方才停下。
慕晨站上宽大剑身，御剑而起，如晴日闪雷，眨眼间便已飞出这平江府地界。
当日自宗门，行了千里，数月方走完的路，如今慕晨全力御剑之下，仅不到一个时辰，便回到了宗门所在。
慕晨御剑，直接飞入山中，在一处山璧处停下，行了一礼，恭敬唤道：“师尊，弟子有事求见。”
不大会功夫，一道懒散声响自山间回荡，“进来吧。”
又恭敬行了一礼，慕晨便御着剑，直接撞向山璧，消失不见。
穿过山璧禁制，慕晨进到山腹内独成的一方洞天之中。
这方洞天，乃开宗祖师离阳仙君，自天外偶得，一方破灭的世界碎片为始，开创出的洞天。
虽说其中大小，不过方圆几里，可身在其中，不但能遮蔽天机，还自成了一方法则的威能，却是让宗门渡过了数次危机。
一进洞天，慕晨便能清晰察觉到，洞天之中，那由法则所化的洞天之道，正不停向其，施展着法则之威。
自入问心境后，便没进过此地，引起这洞天之道注意，慕晨倒也没放在心上。
稍稍收敛气息，慕晨自一处山间落下，朝树下一披肩散发，喝的酩酊大醉的白发老者深鞠一礼。
“师尊。”
那白发老者，用手拨开挡在眼前零散长发，迷瞪着眼看了眼慕晨，应了声。
“嗯…怎么回来了。”
这慕晨的授业恩师，九耀真人，稍稍打理了下披散着的白发问道。
九耀真人倚靠着树，坐起身来，自身旁缸中舀起一瓢，不知是酒，还是水的，一饮而尽。
“隔……这才下山几日，便治好病了？”九耀真人打着嗝，笑问道。
慕晨摇摇头，直接跪了下去道：“今日回来，是向师尊请罪，弟子违了师命，在凡俗用了术法。”
“谁不让你用术法了？”九耀真人一手用瓢敲着缸璧，一手抓着脑袋回道。
“师尊那日说的……”
“闭嘴！”
九耀真人摇着头，无奈的笑道：“你这小子，莫不是想叛出师门不成？”
“弟子不敢，只是…”
“什么只是只是的，” 九耀真人装着傻道：“说说吧，这番下山，都干了什么。”
“让你大老远的跑回山来，病也不管的回山谢罪。”
慕晨刚要开口，九耀真人便先抢道：“若是情有可原，师尊自然不会怪你。”
“过来这边，到这坐下，别跪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