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 章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没敢在外贪杯,正拿着茶盏的陌千迢猛地扭过头,瞪大眼看着任青山。
饶不仁亦是十分讶异地张大了嘴。
“任城主,先前不已说定了,今夜要在垂杨留宿?”
“梧羁确实本是如此打算,但您方才将任府众人轮番问了个遍,问得梧羁都想孩子,也想念驿城了!”任青山道,伸手将少年拉了起身。
“逑光别愣了,咱们该走了!”
闻言,陌千迢如梦初醒地胡乱收拾着笔墨,饶不仁则仍是一副错愕非常的模样。
“任城主,客房可都让人收拾好了,您这说走就走……”
任青山却只是朝他咧嘴一笑,活像个调皮的大孩子。
“梧羁方才想起,阿舟一日没瞧见梧羁,怕是又哭得府里不得安宁了,梧羁非得赶回去不可!”
他大声说道,“待阿舟大一些,梧羁定会择日再来垂杨造访!届时便再叨扰饶爷爷了!”
任青山乘兴而来,又很是任性地说走便走,催着措着画箱的少年上马,两人星夜兼程赶往驿城。
“夜深了,逑光若是倦了便歇歇!”任青山侧过头喊,“但可别同某回一般,睡熟了滑下马背去!”
“义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逑光今日不睡,可不会再犯那样的傻事了!”陌千迢又气又笑,对着前头嚷嚷。
“逑光莫要逞强!”任青山道。
“不逞强!”陌千迢喊回去,“这漫漫长路,逑光不同义兄说些话,义兄该感到多无趣啊!”
任青山笑了一声,似是默许了少年的提议,开始说起了少时的一桩桩旧事。
“这趟回垂杨,可真是久违了!”他道,“逑光或许不知,但梧羁自幼便于垂杨与博仁相识,娘亲请了一名教书先生来讲课,可大半数的课只有博仁听得进去。”
陌千迢只觉嘴角不住扬起。
“那义兄呢?莫非便不曾去听课了?”少年好奇地问。
“那可不成,若是给子靖叔发现,再让我爹知晓了,那可就当真吃不完兜着走呢!”
任青山大笑,“只是梧羁虽被按着坐在案前听课,实则却是神游太虚居多,一心只钻研着如何提升武艺。”
“那讲课先生肯定十分气愤了?”陌千迢猜测。
“述光这就大错特错了。”任青山道,“那先生非但不曾气馁,亦不曾因为梧羁满脑子只想着习武而看低人,竟还向娘亲说梧羁志不在此,提议别将梧羁困于案前,娘亲那时听了,都错愕得忘了要恼怒呢。”
“这般开明的先生可不多见!”陌千迢感概,“怪不得义兄诗书记不得,武技却如此精湛。”
“逑光这是在说为兄胸无点墨,只懂逞凶斗恶了?”任青山轻笑。
少年噎了一下,赶忙否认:“怎敢!逑光是夸义兄技压众人,七十二城魁首之名当之无愧!”
任青山哼了一声,似乎不大信服。
“逑光又不曾看过那场擂台,口说无凭,好不诚恳!”
“义兄莫不是忘了,逑光本籍亦在垂杨。”陌千迢大声说,“那年碎澜擂台,义兄赢得恨古金刀,逑光都看见了!”
“没想逑光那会儿也在!”任青山有些喜出望外的模样,“那日的擂台可精彩了,梧羁本要喊博仁一同参与,可他不晓得为何总是不肯!”
“莫不是会怯场吧。”陌千迢歪着头臆测。
少年便那样思索了许久,但还未想出答案,马匹却突然停了下来。
“义兄?”少年回过神来,唤了一声。
任青山自马背上跃下,拉住辔头,朝他道:“路途尚余半程,得先让马儿歇歇!”
陌千迢于是也跟着下了马,随任青山走至道旁的树下,就着水囊啜了几口水。
“逑光,今日重杨周生一案,你怎么看?”任青山问。
少年回想起那一幅《夸父逐日图》,不禁赞叹:“周先生那画,确实惹人惊艳!”他道,“用色虽称不上大胆,但那天马行空的想法十分难得,平日少见,亦给逑光带来不少启发!”
任青山背倚在树干上,瞥见对方眉飞色舞的模样,禁不住轻哂。
“这事,本是该交由垂杨官府来办,但那周生的模样瞧上去和逑光颇有些相似,实是让人见不得他平白遭到冤枉。”
他道,
“咱俩帮了周生一回,也能顺带让垂杨的百姓得知城里有这般不公不义之事,进而让贪赃枉法的官吏警惕一些!”
陌千迢感觉心口揪起了片刻,被他刻意地忽略过去,只是牵起嘴角。
“大抵是由于周先生与逑光同为作画之人,义兄才会如此错觉。”他道,“但咱们如此大张旗鼓地掺和进垂杨城里的事,莫不会遭到饶城主忌惮?”
任青山朝他高高扬起了眉毛。
“其余的城镇或许不好说,但那可是饶爷爷!”他说,“任氏从前经历过大起大落,可饶爷爷一向宽容以待梧羁,又怎会是那般气量狭小之人?”
“可……”陌千迢蹙起了眉头,“义兄难道不觉得饶城主今日问了太多驿城之事?”
“逑光果真和子靖叔和博仁待得久了,说起话来一模一样!”任青山大声抱怨,“饶爷爷与梧羁久违一叙,关怀一番驿城与任府也是正常,咱们又怎能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陌千迢还想再争,但任青山却是半点不动摇的模样,少年只得讪讪沉默了,疲惫地抱住自己的膝头。
任青山见他不再说话,知道对方妥协了,于是也不再继续这话题,转而往少年的臂上拍了几下。
“逑光,那周生送你的画呢?快让为兄也瞧瞧!”
经他如此一说,陌千迢才记起了此事,转身往画箱里翻找了一阵,拿出了那卷画纸来。
任青山凑上前来,看见那纸上画着他俩在杨柳依依的河岸边并肩而立的和睦模样,却是难以自禁地笑了出声。
“逑光,周生这画可真是大错特错,竟把咱俩画得一般高了!”
陌千迢看了看画,再看看身旁笑得前俯后仰的任青山,颇有些不服气地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
“逑光若是和义兄同龄,谁略高一截还说不准呢!”
任青山瞧见少年面上的鲜活神情,只觉十分有趣,顺手便往对方脑袋上揉了两下。
“咱们不如瞧瞧,待逑光将来到了梧羁这岁数,谁更高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