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永宁咬牙切齿，一路跟着太上皇到了长生殿，太上皇也不废话，直接扔给她一本清净经，又给了她抄经专用的纸，就躺在一旁看永宁抄。
永宁还在气头上，拿起墨就开始磨，刷刷刷刷地磨的飞起，随便在笔架子上拿了根毛笔，沾上就开始抄。
太上皇躺在一旁的榻上看书，一边看书一边看永宁，看永宁一气呵成了一篇，坐起来说："拿来朕看。"
永宁忍着怒火，把纸还算恭敬地递给太上皇，太上皇看永宁汗都流下来了，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心不静，朕让你抄这个算是抄错了。"，太上皇看着还算工整的字体挑毛病。
永宁当然听不进去，瘪了瘪嘴，继续退下去抄经。
内观其心，心无其心；
外观其形，形无其形；
远观其物，物无其物。
三者既悟，唯见於空；
观空亦空，空无所空；
所空既无，无无亦无；
无无既无，湛然常寂；
寂无所寂，欲岂能生？
欲既不生，即是真静。
永宁的心好像真的静下来了，一边抄一边开始走心了。
上士无争，下士好争；
上德不德，下德执德。
执著之者，不明道德。
永宁越抄心越平静，抄完一遍并不觉得痛苦，反而想再抄一遍。
真常之道，悟者自得，
得悟道者，常清静矣。
永宁自发地把字写得更好了，一边写一边还大声地念出来，以至于后来都忘了旁边还有太上皇等人，越抄到后面越觉得畅快，毛笔都甩了好几根。
太上皇看着永宁拿着清静经一边摇头晃脑一边挥毫，并未苛责，反而满意地笑笑。
晴嬷嬷看呆了，这幅场景她在四十年多前也见过。
只不过当时的主角不是永宁，而是当年还是太平公主的太上皇。
那是一个雨夜，太平公主回府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许任何人靠近，晴儿放心不下公主，悄悄捅破了窗户纸看，发现公主一边吟诵着什么一边喝酒，还哈哈大笑。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永宁一口气抄完了九十一遍，越抄越兴奋，越抄越透彻，感觉脑仁都是凉的，根本意识不到她自己写了快四万字，毛笔用坏五根，还是晴嬷嬷替她数着份数，提醒她已经全部抄完了。
永宁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窗外居然已经这么黑，已经是丑时了，凌晨两点多太上皇还陪着她写清静经。
永宁此时对太上皇的怨气全消，下拜道："打扰太上皇休息了，儿臣这就告退。"
太上皇虽然一直躺在榻上，但丝毫无睡意，看着永宁虽然熬夜，但更加精神百倍的样子，终于放心了，说："好了，回去罢。"
"多谢太上皇。"，永宁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头没尾地真诚谢这个老人，但好像真的悟了什么，默默退了下去。
看着永宁离去的身影，太上皇终于支撑不住，晴嬷嬷扶她从榻上起来睡到了床上，太上皇一挨床就睡着了，晴嬷嬷默默地替她拉上帷幔。
永宁欢快地走出长生殿，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三点了，回公主府睡两个小时又得上朝，还不如一直在后宫里呆着，然后直接上朝。
永宁想定，也觉得打扰皇后不合适，就躺在太液池边的凉亭上休息。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
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永宁还在念叨着清静经里的话，越琢磨越通透。
今日是她心急了，她不该直接在工部里大吵大闹的，根本改变不了什么还徒惹麻烦，朝堂的事都是很复杂的，她凭着一腔热血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而且那个薛俊有一句话说得对，她现在就是一个吃干饭的，就是空有爵位。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她不事生产，吃人嘴短，所以干什么都没有发言权，只能无能狂怒。
"叮咚，系统提示，您刚刚已偏移摆烂初衷，请玩家不忘初心牢记使命。"，许久都不出现的系统发出提示音。
永宁不理系统，继续想着，要是她能像太子一样呼风唤雨，或者没他那么好，最起码说话有人听就好了。
"叮咚，请玩家正视摆烂要求，不要妄想产生个人影响力。"，系统继续提示道。
"系统你说，我是不是不该摆烂。"，永宁认真地问系统，"你说国家都成这样了，我是不是得负责一些。"
"收起你的热情，请记住你来这个世界的初心。"，系统毫不留情地说。
永宁不说话了，一直躺在凉亭里看天空，终于支撑不住眯了一会儿，听到打更的声音，又赶紧坐起来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戴上沉重无比的冠。
永宁从后宫晃晃悠悠地走到大兴殿，随着官员们一起上朝，看到二皇子也在，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招呼。
从今天开始，她，李永宁，要认真上朝，绝对不划水摸鱼，最起码把上朝当成看新闻联播，而不是娱乐小报。
二皇子有好几次想要挑衅永宁，却被永宁无视了。
"哎，老三你说，李永宁是不是又得失心疯了。"，二皇子戳了戳三皇子，问。
老三早就看出来今天的永宁不一般，不再是躺尸式上朝了，而是全程都在诈尸，时不时还在象牙板子上做笔记，认真程度堪比四皇子。
三皇子小声说："你想，她未婚夫不在，她一天天的太无聊，可不就得找点事干么？上朝还能听到点她未婚夫的消息。"
三皇子一口一个"她未婚夫"，已经认同了崔明远是她未来妹夫的身份，表弟变妹夫，确实是种奇妙的体验。
老二鼻孔出气，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永宁又过了好几天好好上课好好上朝的日子，这一套集训下来，她觉得她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了。
她现在不是永宁了，而是永宁plus，钮祜禄永宁！
今天永宁打定主意，决定去太极殿拜访一下皇上，看看有没有个干实务的活儿派给她。
永宁上完尚书房的课，直奔太极殿。
"陛下，太子已经过了博陵，马上就要到青州了。"，萧影汇报着，"太子所经之处，盐务清明，盐商们补缴了六百万两的盐税，还额外拿出二十八万两的集资用于朝廷修坝。"
永宁刚进来就听到这个，以前觉得没什么，可现在略懂些弯弯绕，就开始崇拜太子了。
这也忒有本事了，怪不得皇上天天对太子赞不绝口，就像幼儿园门前喜欢跟别人比小孩的家长一样。
"永宁，你来干什么。"，皇上看到永宁对着萧影的背影傻笑，警惕道。
永宁赶紧下拜，说："父皇，儿臣这几日勤于学习政务，颇有所获，不如父皇给儿臣随便安排个工部的职务，让儿臣锻炼锻炼。"
萧影一直保持着站直的姿势，见到永宁也不行礼，可听永宁这么说，略带些惊讶地瞥了她一眼。
"哈，萧影你看，这孩子是来这儿求官来了。"，皇上一听就乐了，眼尾都挤出褶来，显然不相信永宁，说："你回去玩你的吧，朕这儿还忙。"
萧影配合地冲皇上笑，但也是皮笑肉不笑的风格。
永宁这次吸取教训，不再鲁莽，她决定往最核心的利益上去戳皇上，径直说："父皇，您不是说儿臣是天下第一奇才么？儿臣这次正好有个好主意，能让赈灾的钱都省下来。"
皇上终于放下了拿着的奏折，虽然不相信永宁说的，但还是说："说来听听。"
"以工代赈，"，永宁在心里膜拜米国总统罗斯福，说："父皇您想，修堤坝这么大的事，只是朝廷和乡绅们出钱出力，乡绅们多亲自巡视，亲临一线，确实让人感动。"
"说重点。"，皇上此时已经知道永宁是真的看了些文件，对她说的话增加了一些信任度，但他不关心铺垫，他只要切实的解决方案。
永宁看皇上两只手臂都搭在了案头，知道他有些兴趣了，继续说："好，说重点，父皇您就没想过把那些年轻力壮的灾民变成修堤坝的工人么？洪水淹的是他们的庄稼地，是他们世代居住的家，吞噬的是他们的亲人，让他们也去修堤坝，他们必定不会偷懒，只要稍加培训即可，按照天数给他们发吃的用的，至于老弱病残妇孺等，都可以指着家里的青壮劳动力吃饭，也饿不死。如果家里没有青壮年也无妨，单独辟出来一块地方给他们，按时供给物资就行。"
皇上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想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永宁乘胜追击："父皇，咱们每天都挺费钱的，灾民的安置费，伙食费，还要外聘工人的钱，从外州县调工人的钱，工人的住宿伙食。这可是好几份钱啊，但如果把一部分灾民变成工人，这不就省下了？还有，这些青壮年一时间没有地种，就算灾区恢复了也一时间没有收入来源，不就是社会不安定因素么？万一农民起义怎么办？不如就把省下的钱拿出一部分来，多给他们发些，这样朝廷之后也不用大规模又砸钱去灾后重建。"
皇上在永宁说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了，但还是耐心地听他说完，满意地舒了口气，说："好，就依你所奏，你今晚写个奏章来，明日朝会呈上，还是让众大臣们探讨探讨。"
永宁赶紧下拜，兴奋地说："是，儿臣明白了，就是父皇打算给儿臣一个什么职位，儿臣要的也不多，就工部尚书吧。"
皇上一听又乐了，指着永宁，看着萧影笑骂道："萧影，你看朕这个小女儿，是不是得了便宜卖乖呢。"
"六殿下深谋远虑，果真如陛下所说，是我大晋之奇才。"，萧影依旧附和，不知真心还是假意。
永宁也不在乎萧影怎么想，她俩向来无交集，她在乎的是皇上怎么想。
皇上看着永宁依旧不走，还在阶下巴巴地望着他，头一歪还生出些小女孩的可爱来，放软语气说："好了好了，皇子不能有六部职务，但是朕到时候可以任命你为钦差，替朕去看着修坝，如何？"
永宁眼睛一亮，梨涡都要笑出来了，说："一言为定，我也要太子同款的宝剑，我还要先斩后奏。"
皇上心情不错，没有追究永宁说"太子同款"这种僭越的错，说："好，一言为定。"
永宁在心里拼命感谢罗斯福，罗斯福新政的3r政策果然没白背，最后一条修基础设施的内容幸好还记着，没想到近代历史居然能摇身一变，运用在这个世界。
罗斯福，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赶紧回家，赶紧写奏折去！
薛俊，还有那个老迈昏聩的韦尚书，你俩等着吧，我将如闪电般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