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官员们陆续醒了,看着韦尚书起来了,都纷纷坐起来。看到永宁也在,忙行礼。
"何必呢,工部一天天事务这么多,没时间找这些。",又有一个人走过来,看着永宁,"有这功夫还是多催催户部,多搞点钱回来。"
永宁看这人油腔滑调,皱了下眉,语气不好:"你谁啊?"
"妹妹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他走过来随意地拽了一下桌上的表格,用食指敲敲桌面,说:"我,清荷郡主的儿子,薛俊。"
永宁气笑了,说:"好啊,真是什么人都能托大了。"
韦尚书看着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火药味越来越浓,忙打圆场,说:"殿下忘记了也无妨,您不常来我们这儿走动,正常,正常。"
"是呗,我们这些人哪能比起你清闲,",薛俊听到永宁说他托大,不满道:"没事儿来六部做什么,你能看懂这些?何况平时太子也不是你这样一来就找茬。"
永宁看着韦尚书,他听了薛俊的话居然也没什么表示,又看看薛俊身后的官员也都不说话,明白薛俊其实有些影响力。
"好,我看不懂,",永宁让步道:"我只要这一百万两的原始凭证。"
"没有,",薛俊毫不犹豫地打断永宁,挑衅地看着她:"一百万两而已,我们工部又不会贪了,就算贪了也不是贪了你的,怎么,你是揭不开锅了来我们这里打秋风了?我告诉你,没门。"
永宁听了他的话反而不怎么生气,反而确信了工部一定有问题,他薛俊也一定跑不了。
看永宁不说话,薛俊以为一向面皮最薄的永宁怯了,乘胜追击道:"国家实在没钱给你,你就算查我们勒索我们,我们也没钱,国家现在这么困难,要多替国家想想,别老想着风花雪月了,啊。",最后的几句居然还带了些教育意味。
永宁更确信了,从古至今,这种总把国家利益时不时放在嘴边的,才是最可疑的。
怎么,你能代表了国家人民?天天拿出来说。怕不是拿这个当挡箭牌吧。
一看就是官场老油条了。
对付这种没皮没脸还满口仁义道德的,就要大巴掌呼死他。
永宁站起来,笑吟吟地走过去,看着他还一脸骄傲,突然变脸,一巴掌扇过去。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整个工部的大小官员都愣了。
薛俊也愣住,像个小媳妇一样不敢相信地捂住左脸,死死瞪着永宁。
永宁头也不回,走到差点惊掉下巴的韦尚书面前,继续扮演笑面虎,说:"尚书大人,我刚才是顾着你面子,帐篷的事一百万两,算是小事。"
永宁慢悠悠地打开一封文书,念道:"调苏州粮四千万石,运费七百两,折损三万石。"
韦尚书自然知道这个有问题,却说:"六殿下久居深宫应该不知,这个折损率还是正常偏少的。"
永宁看着韦尚书挣扎的模样,觉得好笑,说:"嗯,久居深宫,这词用得好啊,本公主竟不知日日上朝的大兴殿居然算是后宫?"
永宁翻了个大白眼,继续说:"苏州粮走运河,运河官员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收赈灾粮的运费,还有,水运的折损率一向是最低的,四千万石最多损失一万石,你别告诉我押粮官这几个人能吃两万石。"
看大家一片沉默,永宁狠狠地把表格卷起来往案上一摔,怒道:"这些怕是沧海一粟,随便一页都是假账,竟不知工部的贪污生意居然这么好做?"
工部又是一片沉默,没有人前来认罪,也没有人辩驳,就这样与永宁拉锯着。
韦尚书擦了擦额上的汗,打破了沉默,小心翼翼地说:"殿下提醒得是,工部必定再一笔一笔地对账,这些小事就不劳烦殿下了。"
薛俊也捂着脸,大声说:"工部自有尚书来管,轮不到你说话。"
永宁看他们还执迷不悟,气得心头都一阵阵发痛,说:"岁大饥,人相食。大爷们,百姓都吃人了!你们却有脸在这儿贪他们的粮食?"
永宁看着韦尚书,看着他心虚的样子,又看着薛俊一脸无所谓,后面的官员都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失望地摇摇头,说:"看来是留你们不得了。"
永宁拿着表格和几个做假账做得离谱的奏折就要走,薛俊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喊:"不能让她走!把东西抢回来!",说着就一个箭步过去,就要夺永宁手里的东西。
永宁没想到在六部里面还能动手,躲的速度慢了,手里的表格直接被一撕两半。
看着薛俊还要扑过来,永宁往下一钻,大声喊:"报警啊,打110,杀人啦!"
韦尚书看着两人追打,忙喊:"住手!"
可惜没人理他。
工部的大小官员没人敢过来拉偏架,毕竟永宁和薛俊这两人随便得罪一人,都够他们喝一壶的。
薛俊是马上要上任的工部侍郎,他们不敢惹之后的顶头上司。
就算有人看薛俊不顺眼,但他们更不相信永宁,她一个毫无实权的皇女,还不知道能不能斗过薛俊。
所以就只有一大把年纪的韦尚书亲自上阵拉架。
隔壁的户部也听到了隔壁疑似地震的声音,也探头出来看。
很快,六部都有人过来看了。
独孤劲也闻讯而来,看到永宁和薛俊互相扔东西砸对方,工部已经是一片狼藉,韦尚书也气喘吁吁,不少人已经过去拉架,永宁被几个人困住,薛俊也被拉住,局势已经控制住了。
"你等着,我去告诉太上皇!",薛俊眉毛一横,指着永宁骂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不过就是个串儿,敢跟你大爷我动手?活不耐烦了!"
永宁幸好扎着马尾,头发一丝不乱,薛俊的血统论对她根本没杀伤力,但她就是见不得他这种贪官还在这咬她,也气道:"你就是个贪官污吏,也敢在这儿叫嚣?你连假账都做不好,就是个智障!"
两人你来我往骂得爽,周围人拦都拦不住,只能架着他俩不让他俩靠近。
独孤劲看着完全陌生的永宁,又看着吵得脸红脖子粗的薛俊,知道此事宜解不宜结,也劝架道:"薛主事,你是工部老人了,怎么还动手?"
"独孤劲,甭给我在这儿拐着弯骂人,",薛俊红着脸梗着脖子,"你们独孤家又是什么好东西,军方混着还不够,还把你安排到朝堂来,这天下没两天就随你姓独孤吧!"
独孤劲僵住了。
永宁被好几个人架着,根本没发挥空间,嘴炮道:"薛俊,你又算什么,你就是个社会蛀虫,还好意思说别人?"
"我?好歹本官也是干活的,总比空有爵位吃干饭的你强多了,你干过什么?你盖过楼么你!",薛俊一人打俩,看永宁瞬间萎了,气势更盛地说:"怎么,刚才还不是振振有词么?现在不说话了?"
永宁气结,急得跺脚。
"按薛大公子的话来说,朕也是空有爵位,吃干饭的?",门口响起熟悉的女声。
薛俊看到来人,整个眼睛里闪烁着光,立马从咬人的恶犬变成温顺小猫咪,挣脱开身边人,跑过来说:"孩儿参见太上皇。"
永宁身边的大小官员也放开了永宁,永宁看着小鸟依人在太上皇身边的薛俊,心想他脸变得真够快的,看着太上皇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她也下拜道:"拜见太上皇。"
太上皇眯了眯眼睛,说:"起来罢。"
永宁从地上跳起来,看着太上皇和薛俊挺亲昵,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下去了。
皇室的亲戚关系太复杂,永宁根本算不清太上皇和薛俊是个什么关系,但也不用算了,明摆着太上皇就是薛俊的靠山。
怪不得刚才没人来拉架。
永宁站着想了半分钟就明白了,决定不再告状。
"永宁,你这是何故啊?",太上皇看永宁欲言又止,又打量了房间一眼,语气更严厉了。
还没等永宁说话,薛俊就抢先一步说:"太上皇,这两日工部忙得狠,好不容易能抽出来时间午睡,平阳公主却毫不讲理,一进来就开始撕奏折图表,还辱骂官员,孩儿也是气急了才冒犯公主的,请太上皇责罚!",说着还声情并茂,还跪下了。
绿茶成精了?好浓的茶味儿,永宁嫌弃地看着跪在地上虚情假意的薛俊。
这么拙劣的演技,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他不正常吧。
"俊儿起来,这事又不是你的不对,",太上皇亲自蹲下身把他搀起来,看着群臣,问:"你们说,是这样么?"
其他五部的官员是他俩打起来的时候才过来看热闹的,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都沉默不语,工部的自然知道是为什么,但看这情势,明显对薛俊有利,也不能当众说什么。
韦尚书打圆场道:"太上皇,只是小孩子之间的胡闹,不必过于认真。"
永宁不敢相信地看着太上皇和韦尚书,不敢相信平时看上去是个独立智慧女性的太上皇居然过不了绿茶这一关,忍不住辩驳:"不是玩闹,我查到了……"
"堂堂公主,居然殴打朝廷命官,阻挠工部办公。从今日起酉时到亥时,每日到长生殿罚抄清净经,抄完七七四十九遍为止。",太上皇不客气地打断永宁,看着永宁不屈的眼神,一挑眉,说:"平阳公主不服?"
不服?当然不服!永宁脑子嗡嗡的,都快气炸了,但看着形势,总归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咬牙忍了,说:"儿臣当然服气。"
永宁看着薛俊一脸的得意,在心里默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每次永宁在期末考试的时候,或者受了小委屈之后都会默念这一句。
这次是委屈大了,永宁低着头默念了好几遍。
太上皇皱眉,看着永宁一脸的不忿,音调高了一度,说:"还不走?别忘了是从今日罚抄。"
永宁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因为委屈而音调走样,小声说:"是,这就来。"
独孤劲看着永宁努力保持微笑,就被太上皇带走了。
在永宁迈出工部门槛的那一刻,薛俊拦住了她。
"六~公主,常来玩儿啊。",薛俊痞痞地笑,又靠近永宁耳边,小声补了一句:"下回就不止抄书了吧。"
永宁的拳头已经握紧,狠狠地瞪着薛俊,第一次眼球这么用力,用力到要脱框,嘴角却浮现出笑容,说:"当然,不打不相识,我还有许多问题想向主事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