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好好吃饭
陈漓大脑瞬间当机。
盛洺川刚问的啥？啊？
问题实在太没挑战，也属实新鲜，以至于陈漓眼前一片空白，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这这问题需要问吗？
她黏在他屁股后面正经不正经的念叨了四年多，不光“我喜欢你”说了几千几万遍，就算是更过分、色情的话，她都没脸没皮的不知道说了多少。可如今这问题问的，陈漓突然有种自己过去四年都白活、白撩的无力挫败感。
这是送分题！她兴奋地欲要作答时，却发现“喜欢”两个字分明就在嘴边，喉咙却跟被堵住似的，就连一点字音都发不出来。
她急得拧拧眉，平时嚣张无度，完全没把门儿的嘴，这会儿怎么突然含蓄内敛起来了？
“啪嗒”
夹在筷子里的那块冬瓜突然掉进了盘子里，轻不可闻的一声却如同当头一棒，把马上就要被冲昏头脑的陈漓狠狠砸醒了——不对不对，这话不对，这话不是那个意思吧？
盛洺川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这话完全不是他会问出来的。
陈漓抬头，想从盛洺川的表情里看出什么。可对方立刻跟她对上视线，无比坦然，眼神里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满满都是严肃。
他居然是认真的。
陈漓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这是怎么了？
守得花开终见月明？
盛洺川这颗铁树终于开花了？
啊？噢噢噢！
陈漓心里放起了万丈高的五彩烟花，欢呼雀跃的庆祝自己等了十几年的胜利。
能从盛洺川嘴里听到‘喜欢’两个字的场景，她不知在脑海中预想过多少遍了。自十二年前认识盛洺川那天开始，她就期待着在未来的某一天，盛洺川能看见她，发现她光明正大的心意，然后说句“我也喜欢你。”
按说，她此刻应该立刻跳起来，狂奔到盛洺川怀里才对。可如今她却一动不动的安稳坐在那里，身体本能接受的信号无比诚实。那个信号准确无误地告诉陈漓——盛洺川这认真严肃的表情，没一点非分之想的意思。
两人的对视，突然卡顿了一秒。陈漓精准找到盛洺川那一秒的归处——她的手背。
她下意识把手背藏起来，心想：盛洺川是因为看到她手背上的针眼心疼了？
一时间，除了‘心疼’，她竟找不出第二个更能形容盛洺川那一秒眼神卡顿的词。不是怜惜，不是可怜，就是心疼。面对盛洺川，陈漓从来都不是自信的人，可这一刻，盛洺川的眼神很肯定地告诉她：他心疼她。
这好像比说“我喜欢你”更让人兴奋，陈漓眉眼弯弯，嘴角笑出一个很大的弧度。哎不对——兴奋仅仅维持了一秒，就又被心里的疑惑压了过去。心疼就心疼，干嘛要问那种莫名其妙的话？她天天说的‘喜欢’，这会儿她听得格外不顺耳。
“盛洺川”陈漓突然开口。
盛洺川很沉地应了声“在。”
“你，”陈漓却不知怎么继续说，她纠结片刻，决定自我打脸：“你干嘛问那么莫名其妙的话？”
莫名其妙？
盛洺川绷紧的脸差点没收住笑出来，到底是谁整天瞎说，现在变成莫名其妙了？
“哪儿莫名其妙？”盛洺川反问。
“我喜欢你就连空气中的灰尘都知道，可你突然明知故问，难道不莫名其妙么？”陈漓说的头头是道，一副我现在正在认真讲道理的端正态度，“还有，你这个问题有毛病。你如果真当我从前说的是废话，那要问也应该是‘陈漓，你是不是喜欢我’，而不是‘你是不是说喜欢我，明白了么？”
盛洺川被绕晕了，“两者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陈漓说，“你问我‘是不是喜欢’是很直接的疑问句，可你加上一个‘说’字就变得这事儿不太严肃了。喜欢就是喜欢，‘说’喜欢就很口头，搞得我很不正经，好像那些话只是说着玩没当真似的。”
“”盛洺川突然很想掰开陈漓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分明都是一个意思，居然被她解读的如此复杂难懂。最主要的是，他在听完她这番胡诌后，居然无力反驳，并认为她说的还有点道理。
陈漓突然把饭碗抱到手里，手背朝向自己，姿态夸张的扒饭。
扒着扒着，她突然“啊呀”一声，放下筷子看着盛洺川，开口道：“你是不是真的很想我？”
盛洺川眉心一跳。
问题跳太快，他没跟上。
“是不是我最近没追在你屁股后面说喜欢你，你觉得没有安全感了？”陈漓笑容越来越大，语气还带了点得逞的小嚣张。“不是说了么，想我就发信息，你不能这么害羞，想我又不是丢人的事儿。”
“”盛洺川撇开视线，在众多不正经中挑出那个唯一会答的：“发了你没回。”
他声音又轻又细，陈漓往前趴了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盛洺川一顿，觉得这小孩儿是故意的，却又耐着性子重复道：“我说发了信息，你没回。”
“啊，什么时候？”陈漓慌忙去翻手机，拿出来才发现没电了。她给把手机给盛洺川看：“我不是故意的，你看嘛，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
盛洺川看着黑屏没反应的手机，心道：能没电一整天也属实不易。
下一秒，他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松了松，意识到陈漓这是在故意转移话题。
等陈漓找到充电器，重新坐下后，问盛洺川；“你给我发了什么？”
盛洺川却说：“开机自己看。”
陈漓嘻嘻笑了两声，觉得这么扭捏的盛洺川真是可爱极了。她抓起筷子又吃了块已经凉掉的冬瓜，味道不如滚烫那会儿好吃，但她却吃出了很明显的甜味。
片刻后，盛洺川觉出哪里不对，又问：“你手机没电怎么结的账？”
陈漓一顿，低头支吾道：“现金呗。”
“现金？”盛洺川不太信。
“是啊，”陈漓声调扬了扬，像是在给自己的胡说八道增加底气，“像我这种新时代的好青年，钱包里肯定得装了千儿八百的现金，不然出去人家会笑话我的。”
“”盛洺川一眼就识破她的小心思，却没揭穿，只是又问：“那你是从机场直接到这儿的？”
陈漓这次长心眼了，“当然不是，我回完家又来的。不然我出差几天怎么会没行李呢。”这是实话，来之前她确实回了趟家，洗了澡，换了衣服，不然总觉得身上有药味。
盛洺川沉默了两秒。
陈漓很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又把开头的问题拽了回来，不依不饶地追问：“你到底有没有想我嘛，我们可是整整七天没见哎。”
盛洺川脸色微微有了变化。
陈漓歪头盯他的眼睛，随即笑起来，“我知道了。”
盛洺川不由问道：“知道什么？”
“不告诉你，”陈漓傲娇地翘起下巴，故弄玄虚道：“反正我看出来了。”
盛洺川：“”
陈漓还在吃那盘虾仁冬瓜。
盛洺川看着已经见底盘子，忍不住问了句：“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
陈漓含糊答：“好好吃了，但都不喜欢吃。”医院的清汤寡水，她快把自己吃出家了。
“嗯？”盛洺川皱眉，“剧组的饭不好吃么？”
“啊”陈漓反应两秒，表情有些微妙地摆手道：“不是不是，就是太忙了，吃饭时间有限，所以没吃好。”
她这话是低头说的，盛洺川看不见她表情，但隐约觉出其中的不老实，又问了句：“因为《屠城》这个项目出差的？”
陈漓点头，“嗯。”
盛洺川盯着她，“官宣加开机确实忙。”
陈漓头更低了，“官宣其实我不忙”
盛洺川：“是么？”
陈漓又点头，“官宣有同事负责，我就偶尔看几眼，平时他们也不会找我太多。”
小孩儿没秒回信息的这几天，盛洺川给她找了很多理由，其中最靠谱的就是本职工作繁忙没空。如今对方却亲自那他的理由给戳破，一时间他居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还想再稳点什么，可眼瞧着小孩儿快要把头低进碗里了，盛洺川只好无奈笑了声。
他视线又落在陈漓有意藏起来的手背上，心知她大概是故意瞒着不想说，他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于是抬手在陈漓脑袋上敲了敲，“好好吃饭，别吃那么快，没人跟你抢。”陈漓头也没抬地嗯了声。
吃完饭，陈漓要洗碗，却被盛洺川很坚决地赶出了厨房。
盛洺川把陈漓摁在沙发上，给她开了电视，并叮嘱她安安静静的坐着别动。陈漓也听话，坐姿像小学生上课听讲般板正认真。
盛洺川在厨房洗碗时，听电视机里不同频道的声音飞快转换，还伴随着陈漓念念叨叨的吐槽，他那颗提着的心才稍微放了放。
幸好，幸好陈漓也不想聊。
那个问题太唐突，也太冒进。
盛洺川自认从前对陈漓的态度并不好，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恶劣。如今正值他官宣角色的关键节点，突然这么问，他担心陈漓会多想，会认为自己是有利可图。虽然他确实这样想过，可现在他却很怕陈漓误会。
如果陈漓只是他的经纪人，他或许还能公事公办的以某种方式达成双方的各自成就。可现在，他却做不到那样。
在看到陈漓手背满是针眼的霎那间，他心脏紧缩，气血逆流，浑身上下就跟被被人硬生生揪了起来一样。那一刻，他就确定了——他真喜欢上了陈漓。
盛洺川不是三岁小孩儿，更不是青春懵懂的中学生。作为一个年过三十的男人，他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他能百分之百的确定自己在面对陈漓时，那按捺不住的情愫究竟是什么。
就是喜欢。
或许是日久生情，又或是
但确实就是喜欢，千真万确。
是那种只要安静下来就会不自觉地去想她，看到她满手针眼肯定是生病了就控制不住地心疼想去关心，看到她明目张胆地对自己撒谎不说实话就忍不住生气的喜欢。
而这种喜欢让他没控制好自己，那话没经大脑就脱口而出，才意识到有多不合时宜。
儿时喜欢必须轰轰烈烈，长大了才知道，每一份感情都必须细水长流。可盛洺川清楚，他没有细水长流的底气，更没有让陈漓跟他一起去面对过去和未来的那份坚定勇气。
如今的他一无所有，还背着一个沉重的过往，能给她什么样的未来？
水流缓缓流过指尖，冰凉的触感冻醒了盛洺川麻木其中的神经。他不算是矫情多思的人，从前也光明磊落的想要什么就会去争取过，但一朝被蛇咬，这辈子他大概都会害怕井绳的存在，不敢轻易往前走。
那个问题脱口而出时，他就后悔了。明知道陈漓的答案，在那一刻他却突然想听陈漓说些别的，因为面对陈漓的准确答案，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更不敢回应。
这几天，他脑海中满满都是陈漓，总不由自主地想陈漓对自己的‘喜欢’从何而来。他曾以为那只是一时兴起，但这一时也是整整四年。四年的一时兴起显然不是一时兴起。
他越多想一分，陈漓在他心中的分量似乎就更多了一寸。他认真回头细想才发现，陈漓所有的喜欢根本就是蓄谋已久。
可这个想法他越是确认，就越疑惑——这种蓄谋到底已久从何而来？
“盛洺川！”
客厅传来陈漓的声音，盛洺川思绪被打断，迟钝回了句“怎么了？”
陈漓喊：“我可以看宫斗剧吗？”
盛洺川：“看吧。”
陈漓调子拉得老长回了句：“好嘞~”
“娘娘吉祥，皇上万福——”
这是看什么呢盛洺川皱了皱眉，把手上不知道冲了多久的碗放到旁边，再拿起另一个脏盘子继续冲水。这样简单的流程他从前也经常做，此时却觉得有些不同。
他想拉回被陈漓打断的思绪，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想到哪儿了，很乱又很清楚。
手上动作跟脑回路一起卡顿，挣扎半晌，他突然笑了。罢了罢了，纠结了十年，把自己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偶尔想放过自己一次也未尝不可。
那晚，陈漓在盛洺川家墨迹到很晚才离开。
盛洺川想去送，但陈漓坚持说要自己走，连门都没让盛洺川出。盛洺川就只能站在窗边，看陈漓站在楼下冲他跳着挥手，遥远地喊了句“回去吧！”盛洺川回了句“好”。
等陈漓的车走远了，盛洺川对着那个方向，轻声开口：“陈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