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盛洺川拍定妆照的时间,被定在了陈漓出院前一天。
很不幸,那天的贺祁年没有任何应酬,就跟怕陈漓提前要跑似的,一直在医院盯着她。
拍摄场地在跟公司同园区的摄影棚里。
八卦娱记和各路狗仔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早早就□□大炮的在棚附近蹲守了。
白树翻箱倒柜地找了把黑色大伞出来,提前十分钟就在路边等着。
盛洺川乘坐的车门刚打开,白树就直接罩了上去,把人严严实实地护进了摄影棚。
尽管如此,那些记者也有的写,什么盛洺川耍大牌,刚演主角就有人撑伞;什么专车接送,保镖护驾驱赶记者了;甚至更离谱的是造谣盛洺川迟到两小时,在现场吆五喝六气得白树要给他们每人都发律师函。
他们到时现场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这次拍摄是由制片部主要负责,经纪部配合。
白树先带盛洺川去见了制片部的负责人,然后摄影、化妆和造型全都轮着问候了一遍。
这次拍摄是盛洺川到公司后第一次平面拍摄,陈漓很重视,提前两天就交代了白树给现场工作人员买奶茶和点心。盛洺川轮流打个招呼也算是提前眼熟一下,省得正式拍摄时不必要的尴尬。
等盛洺川回到化妆间,芦西就走了过来。
虽然白树现在是盛洺川个人宣传,但作为经纪部的经理,芦西还是要到场的。这不是给公司其他人看的,而是给外聘的那些摄影和造型师他们看,证明公司对盛洺川是重视的。
当然这也是陈漓提前跟芦西打的招呼,不然就芦西跟白树的恶劣关系,他就算有职业操守的尽责想来,顶多也就是来晃荡一下露个面,完全不至于起个大早,在现场盯每个细节。
芦西跟盛洺川打招呼:“盛老师您好,我是经纪部芦西,陈经理的同事。”
盛洺川到公司也有段时间了,人却还没认全。他站起来,客气道:“您好。”
一旁的白树无声地冲芦西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招呼化妆师来给盛洺川化妆。
芦西:“盛老师,咖啡给您定了拿铁,可以吧?如果需要别的,我立刻安排。”
盛洺川:“可以,谢谢。”
“那午餐您有什么忌口?”芦西又说,“您是广州人,所以午餐给定了粤菜和排骨汤。”
“谢谢,我不挑食。”盛洺川有些惶恐,又补了句:“不用麻烦,随便吃点就可以。”
“那怎么行啊,”芦西笑了笑,“陈经理可是特意叮嘱我了,让我照顾好你。”
一听陈漓,盛洺川说:“那,谢谢了。”
“你当我死了吗?”白树不信陈漓会交代芦西这些,连忙凑过来,对着芦西不服道:“照顾盛老师那是我的事,跟你有啥关系。”
芦西无视白树,对盛洺川说:“水果您有忌口吗?刚点了几样,马上就拿过来。”
盛洺川本想说不用麻烦,但看工作人员已经端着水果过来,只好又说了句“谢谢。”
“那盛老师您有事再叫我,”芦西准备撤了,“我就在外面盯着他们调灯光。”
“好的,谢谢。”盛洺川点头致意。
等芦西走后,白树气冲冲地喝了口拿铁。
程鑫觉得这俩人实在微妙,忍不住问了句:“小白哥,那个是谁啊”
白树气得都没听清‘小白哥’这个羞耻的称呼,反应迟钝:“哪个?”
程鑫指了指不远处芦西的背影。
白树看了眼,不屑道:“是经纪部的领头狗。”
程鑫“啊”了声,“居然是经纪部的人啊。”
白树看她一副大惊小怪没见识的样子,“经纪部怎么了?没见过经纪部的人?”
程鑫想了想,“见倒是见过,章承宇那个经纪人不就是经纪部的么,我看那个姐姐人就很好,长得漂亮,人也和气。”不像那个章承宇,狗仗人势,欺人太甚。
“章承宇的经纪人?”白树反应一秒,“我靠你说的不会是隋总吧?”
“啊?”程鑫不知道那姐姐名字。
“那是经纪部总监,也是公司副总,隋棠隋总。”白树自动省略了隋棠的第三重身份。
“我的天,”程鑫没想到对方官这么大,“我一直以为她只是章承宇的经纪人。”
“你这么觉得也没错,隋总确实是章承宇经纪人。”白树说,“隋总人好,待人也亲和,没官架子,是经纪部的一股清流。”
“哦”程鑫又想到了陈漓,“那陈经纪现在也属于经纪部吗?”
正化妆的盛洺川突然抬了抬眼皮,视线往正说话的两人这边偏了偏。
“我老大怎么可能是经纪部的啊,”白树反应强烈,“她是宣传部的啊。”
“啊是这样吗?那她为什么是经纪人?”程鑫疑惑这个问题很久了。
“这个嘛”白树斟酌着用词,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事儿比较复杂,她现在确实还是管宣传部,但同时也兼顾是盛哥的经纪人,这两件事在原则上是不冲突的。”
程鑫眨眨眼,显然没懂。
影视宣传很忙是圈内出了名的,被称为比肩it民工的又一大高危职业,居然还能腾出时间来做经纪人的工作?再看陈漓平时整天以盛洺川为中心,分明就时间很多的样子。
白树怕说多错多,打了个哈哈只说:“反正你只要知道我老大很厉害,盛老师跟着我老大肯定有出头之日就可以了。”
程鑫“哦”了声,“你真是陈漓吹。”
“陈漓吹?”白树懵了下,“那当然了,我是她的脑残粉,超级无敌疯狂脑残。”
“额,”程鑫想起白树之前讲陈漓的光辉事迹,有一点点理解他的疯狂行为。但因为没有真正感受过,所以无法感同身受,只能点点头假装明白了。想了想又问:“可你们不是跟经纪部不和么?”
“我们不和你都知道啊。”白树乐了,家丑外扬难免有点让人害臊。
程鑫尬笑一声,心道你的表情不是很明显吗,有眼的都看得出来吧。
“不过,严格意义上讲,我老大还是归隋总管的。”白树没忍住又念叨了句。
“此话怎讲?”程鑫莫名嗅到了八卦气息,好奇问。
白树张张嘴,这才发现自己废话太多。总不能说因为老大跟老板的关系,所以老大忌惮隋总,见隋总就怂吧?
他想了半天,随便糊弄了句“当然是隋总比我老大官大了啊。”
程鑫“咦”了声,兴趣缺缺地挥挥手,还以为什么惊天大秘密呢。
在一旁竖耳侧听盛洺川一无所获,他想知道陈漓今天怎么没来。
前几天发信息,他问陈漓今天能不能回来,陈漓只说了两个字——尽量。
这不是她的风格,她从来不用这种模糊不确定的词,看来这次出差确实比较忙。
忙到信息都发的少了。
盛洺川跟陈漓的最后一条短信是他出发前,他说出发了,陈漓破天荒的没回。
直到拍摄结束,盛洺川的手机都很安静,一条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都没有。
烦人精突然不烦人了他很不适应,隐约还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回家路上,盛洺川闷声看向窗外。这几天程鑫跟司机混熟了,总能开怀大笑的聊一路。盛洺川置若罔闻,也不参与,只是紧紧攥着手机,总恍惚觉得下一秒就会震动一下。
离开前因为听白树嘀咕了句“怎么还没来”,盛洺川就故意在现场墨迹了好久。
结果半个小时过去,现场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也没见有人来,陈漓也没回信息。
盛洺川忍不住想:人去哪儿?能这么长时间不看手机,难道不可能!
他也不知怎么,就突然很想见陈漓,很想很想。以至于拍摄中途休息时,他居然鬼使神差的重听了陈漓之前给他发的语音。
在陈漓还没成为盛洺川经纪人的四年里,他也不是每天都能见到陈漓。如果是在片场,他们见面频次就高些,一周三四次。如果他无戏可拍的时候,那他们大概一个月只见一两次。
见面的地点通常是片场或试镜现场,陈漓喜欢搞突然袭击,有好像有万能通行簿,总是冷不丁就会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盛洺川当时很困扰,开始甚至很烦很排斥,后来好像习惯了,还从她各种喋喋不休里得到了不少各个剧组的试镜机会。现在想来,估计那些‘不经意的泄露’,应该都是陈漓故意说的。
盛洺川突然意识到,被陈漓‘骚扰’的四年,是他越来越好的四年。从前的他一年试镜无数,但能成功上戏的也就一两部。但认识陈漓后,戏越来越好试,戏份也越来越多。
他不免想:从那时起,直到现在的《屠城》男二,难道都是陈漓为他铺的路?
这种想法很离谱,因为他刚认识陈漓时,陈漓还只是个稚气未退的小孩子。看起来天真无忧,完全是孩子模样,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城府和远虑?这一切怎么想都不符合常理。
到家后,盛洺川在沙发上静坐了半小时。
他双肘撑着膝盖,面前的茶几上还扔着前几天只抽了一根的那盒烟。
身边的手机依旧没动静,他刚还发了自己安全到家的消息过去,也没等到回复。
他盯着烟盒看了会儿,伸手拿过来,取了一根塞进嘴里。
这个臭孩子到底去哪儿了?
他在想陈漓,不想承认,努力克制,甚至强烈抵触,但每根神经都在清晰的说着“你在想她,你很想她,控制不止的想她。”
一根烟抽得毫无滋味,烟圈笼罩,时间异常缓慢。盛洺川正想摁灭时,听到了敲门声。
他往门口看了眼,又看向墙上的钟表。
九点半,这个时间会是谁?
敲门声还在继续,盛洺川迟疑片刻,起身走了过去。
门打开的瞬间,一个白色超市购物袋出现在面前,伴随着一声清脆的“surprise~”
一颗小小的脑袋从购物袋后面探了出来,笑弯了眼睛,呲着一口整齐的小白牙。
盛洺川呆住,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只是幻觉,他脑神经错乱,导致他所思即所见。
盛洺川开门的手此刻还抵在门框上,手指间的烟不知何时已经燃尽了,烟灰被小孩儿突然降临的喜悦震动到,在空中悄无声息地飘了飘。
陈漓见他半天没动静,仰着笑脸,又把手中购物袋晃了晃,“盛洺川,surprise!”
被她这一喊,盛洺川才反应过来,连忙把烟藏到了身后。
陈漓想用力把东西拎进屋里,结果购物袋太沉,手上一虚,‘哐当’一声袋子掉到了地上。她低头“呀”了声,“没抓稳。”
盛洺川下意识低头往她脚边看了眼,随即松了口气,幸好没砸到脚上。
陈漓正要俯身再去拎袋子,盛洺川已经很快俯身把袋子抓到了自己手里,然后侧开身:“进来。”
袋子确实够沉,盛洺川把东西拎进厨房才发现,里面除了一些青菜牛肉,居然还有个巨大的冬瓜,能顶陈漓两个脑袋那么大个。
陈漓手被嘞红了,嘶哈嘶哈地甩着手往客厅走。
盛洺川从厨房端了盆热水出来,里面还放了一块方正的小毛巾。
他把水盆放到陈漓面前,“敷一下手。”
陈漓愣了下,两只手心朝上,伸过去:“我不会。”
盛洺川看她这幅理直气壮的模样,心里居然冒出很是怀念的想法来。他晃了晃神,留下一句“自己来”就转身又进了厨房。
片刻后,盛洺川听陈漓在客厅喊:“盛洺川你会做虾仁冬瓜么?”
想吃虾仁冬瓜,所以买了这么大个冬瓜抱着徒脚爬上六楼?
盛洺川心道这孩子到底傻不傻,嘴上回:“会做。”
陈漓出现在厨房门口,语气中带了点恳求,但更多是撒娇:“盛洺川,你可以请我吃虾仁冬瓜吗?”
这语气真能把人听软了。
盛洺川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陈漓。
他嘴巴微张,有很多话想说,但在看着陈漓的当下,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陈漓歪歪头,双手背在身后:“盛洺川,我好饿。”
盛洺川瞬间清醒,“好,我给你做。”
她说想吃,他就说会做。
她说饿了,他立刻收住胡思乱想,给做。
这是谁?盛洺川懊恼地闭了闭眼睛,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这小孩儿是不是会下蛊?他居然有点享受这种‘主动’,竟从中感觉到了久违的愉悦感。
他自己都惊了。
不是惊讶陈漓突然出现,而是惊讶自己居然有些欣喜她的出现。
不请自来是陈漓向来秉持的做事风格,别说抱着冬瓜到盛洺川家里让他做虾仁冬瓜不稀奇,就算她明天拎着行李箱死皮赖脸的要住进盛洺川家,盛洺川都会这事儿——合理。
可他却没时间纠结这些,陈漓好像比上次见面瘦了很多,眼睛感觉都大了一圈,下巴也尖尖的,原本还略显婴儿肥的小脸儿这回已经有些凹陷了。出差这么苦?还是跟贺祁年一起去出差的,不给吃饱饭么?
他一边削着冬瓜皮,一边思绪飞天。
她是刚出差回来就跑来了?一天没吃饭?
站在那里愣了半天,手上的冬瓜只在一处越削越深。眼瞧快要看见冬瓜瓜瓤了,他恍惚反应过来,叹气换了个地方继续削。
想完出差吃的好不好,他又开始思考自己心中难掩的欣喜,和难以言明的如释重负是怎么回事儿?
她出现的那一刻,这一日的郁郁寡欢似乎瞬间就消散的无影无踪,沉闷无聊的细胞也瞬间活跃起来,整个人就好像重新陷进了云里,轻飘飘的。
这种感觉是
对于心中那个念头,盛洺川难以置信,却又很强烈——这好像是喜欢?
喜欢?
喜欢陈漓?
不可思议。
他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小孩子?
喜欢这种情感在他三观五识里似乎早不存在,他曾以为自己如果无法再次出头,就会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完一生。他从未再想过,他还会出现喜欢这样的情感,对方还是个小孩儿。
但
盛洺川在厨房忙活时,陈漓在客厅敲电脑,似乎很忙,饭菜上桌她才舍得动地方。
等她洗手回来,盛洺川已经把碗筷摆好了。
陈漓坐下,然后徒手抓了一块黏着汤汁的冬瓜塞进嘴里,咀嚼了两口,惊喜道:“哎呀,原来真的好吃啊。”说完又抓了一块塞嘴里,再次强调:“原来冬瓜这么好吃啊。”
这语气怎么跟第一次吃冬瓜似的?盛洺川看着她油腻腻的小手,没阻止,只是抽了张纸巾递给她,示意她擦擦自己的手。
陈漓笑嘻嘻地接过去,敷衍地蹭了蹭,就又扔到了一边。
盛洺川无奈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前看到了她手背上的针眼。
打点滴的针眼?
很刺眼,密密麻麻的一片。
陈漓吃的开心,见对面的盛洺川一直没动,抬头看他:“你不饿么?”
盛洺川顿了顿,放下筷子,问:“你是刚出差回来?”
陈漓眼神晃了晃,低头吞了口饭,含糊“嗯”了声。
她撒谎了。
盛洺川第一反应就是这。
他惊讶自己居然如此了解陈漓的同时,又莫名有些气。出差能把一只手背都出满针孔?
他不是生气陈漓骗他,而是生气她总报喜不报忧,但凡是正事儿她从不好好说话。
两年前,陈漓的手背也像今天的一样,满满都是针眼,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盛洺川问她怎么搞的。
她睁眼胡说:“我做针线活扎的。”
为了圆自己的慌,甚至在一个月后,这死孩子真拿了个自己做的娃娃送给了盛洺川。
盛洺川只记得那娃娃奇丑无比,且针眼极大,跟她手背上的针眼完全不是一个型号。
那这次呢?
盛洺川很想问,但陈漓已经低头扒饭了,一副饿了十天半个月的饥荒架势。
盛洺川闷声顿了片刻,缓缓开口:“陈漓,你是不是说喜欢我?”
陈漓慌张抬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