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午饭时间到了，制片部给所有人点了餐。谭唐执意要去公司食堂吃，陈漓只能陪着去。
食堂在负一层，面积很大且有单独包厢，但谭唐刚进门就轻车熟路地端起了餐盘，闷声沉脸的挨个窗口打菜。
陈漓默默跟在他身后，随便打了几样还看得过去的菜。她很少来吃食堂，人多她嫌吵。
这个时间食堂人多口杂，乌泱泱的人就卡着这个时间点下来吃饭了。陈漓怕盛洺川听到些不该听的，就没让盛洺川下来。白树帮他和程鑫点了外卖，直接带去陈漓办公室吃了。
她给盛洺川发信息：【你吃了么？】
一分钟后，盛洺川回了个【嗯。】
陈漓回【我陪谭导吃完就上去了。】
原本陪吃饭这事该归贺祁年管，可会开到一半，贺祁年就不见了。后来他助理告诉陈漓，贺祁年去上海出差了，具体什么事并没说。
陈漓又不傻，知道贺祁年这是为了躲谭老爷子故意的。老板走了，给冷脸的老爷子赔饭赔笑的苦差事儿自然落她头上了。
平时想跟谭唐吃饭，那陈漓都得三拜九的求着，那都还不一定能吃的上。今天难得送上门的好事儿，她却高兴不起来。
老爷子都如此排斥了，却没拽桌子走人，这不符合常理啊。
《屠城》这个项目陈漓接触的时间并不短，从剧本初期到而今，也近两年时间了。但今天这个会开完，她总觉的哪里变味儿了。说不上来具体的，但总觉得很玄幻。现在的《屠城》既不是谭唐的风格，更不是贺祁年的。
可好奇归好奇，老板们的打算陈漓管不着，她只要能确保盛洺川是男二，谭唐还是导演，那其他的变数就不叫变数。
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后，谭唐就闷声低头把饭，完全没要理人的意思。
陈漓被他冷暴力了大半天，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叫了声：“谭老。”
谭唐干吞了一口白米饭，“干嘛？”
“要不我现在给贺总打个电话，让您骂个痛快？”陈漓拿出手机，一副真要拨电话的姿态，“我怕您这样憋着憋出病来啊。我知道我明白，贺总今天这事儿办的确实不地道。不管您等下怎么骂他，我都挺您。”
陈漓瞎说的，她压根儿不知道贺祁年在卖什么关子。但老爷子这会儿气得什么，她倒很会顺杆爬。她想拉踩老板套老爷子话。
谭唐翻了个白眼，“拉倒吧，你俩穿一条裤子的，我能信你？”
“他身高一米九，我才一六七。”陈漓煞有其事的举手自己头顶比划了两下子，“他的裤子套我头上，您还看得见我么？”
“”谭唐被陈漓这个冷笑话冷到了，夹了根肉丝压压惊。
陈漓赶紧把自己盘里的锅包肉夹了过去，“这个好吃，我们食堂一绝。”
“我有糖尿病。”谭唐无语道。
“噢噢噢，对对我给忘了。”陈漓又赶忙夹了回来，“那我替您尝尝。”
“”谭唐哪里看不出陈漓是在哄他的小心思，他更犯不着把气撒到一个小屁孩儿身上，当下立马就心软了，脸色也跟着红润了。老人家叹了口气说：“行了，吃你的饭吧。”
“不生气了？”陈漓小心问。
“我气也是气贺小子啊，跟你没关系。”谭唐说，“你赶紧吃你的饭，别废话。”
“是是是，贺老板该被骂，那我就诅咒贺总今天明天都吃不下饭吧。”陈漓说。
谭唐被逗笑了，“这诅咒放水太严重。”
陈漓说：“那诅咒他晚上洗澡没热水？”
谭唐这次彻底没脾气了，“今天晚上就够了？那还不得诅咒他十天不能洗澡啊。”
“十天不洗澡啊~”陈漓竖起大拇指，“绝啊，姜还是老的辣。”
谭唐开怀笑了会儿，心情舒畅了，胃口也来了。他说：“好了别逗乐了，吃饭吧。”
陈漓不饿，随便吃了两口就撂筷子了。
谭唐胃口很奇怪，越气越饿。
陈漓问：“够吃么，我再去给您拿点？”
“不用，”谭唐摆手，“你再吃点。”
“我不吃了。”陈漓托腮，“饱了。”
谭唐抬眼皮看她，恨铁不成钢道：“天天吃这么点，早晚还得因为胃病进医院。”
“”陈漓撇撇嘴，心想这老头儿咋老想着她之前进医院那次，郁闷道“知道了。”
陈漓敷衍地吞了两口饭，谭唐面露欣慰地点点头，继续低头吃饭。
米饭居然还挺好吃，越嚼越觉出甜味来。
陈漓干吞了几口白米饭，等她把嘴里的饭粒儿吞下去，又托着腮开始直勾勾地观察对面胃口大开的人。
老爷子心情好点了，她又大着胆很欠揍的问了句：“谭老，我其实有个小小的问题。”
“别问。”谭唐头也不抬。
“可不问我怕我憋坏了进医院啊。”陈漓笑着说，“我上次去医院您还记得吧。”
“你这死丫头！”谭唐眼睛吓唬陈漓闭嘴，但陈漓颇有憋得难受不知道就会憋死的意思，他只好松口说：“问问，你问。”
陈漓抽了纸巾递给对面正在放筷的人，“就就想问您是怎么同意继续拍的？”
她是真想不明白。
“谁告诉你我要继续拍的？”谭唐瞪眼。
“不拍来开什么会？”陈漓太了解老爷子了，不同意的事绝对不会挨边儿。既然今天来开会了，那就必然是同意的。
“”谭唐一顿，恼羞成怒地敲着陈漓的餐盘低吼道：“赶紧吃你的，吃完回去伺候那群事儿逼去！”
我的天！陈漓没想到大智如愚的谭老爷子能说出‘事儿逼’这种粗俗词。于是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打趣道：“是吧，那群人真的很事儿吧，可接下来您可是要跟他们相处两个半月呢。”
“”谭唐气得拿筷子在陈漓脑袋上狠敲一下，“哪壶不开提哪壶你！”
看似用力，实则不疼。
陈漓却摆出一副脑袋被敲开花的架势，哎呦哎哟着喊了好一会儿。
谭唐原本还郁结于胸，心烦气躁呢，被她这么一闹，居然舒缓了许多。但有些话他还是没明说。于他而言，陈漓还太小了，圈里很多事不是他说出来她就能懂的。
吃完饭，谭唐就联系司机回去了。
会还没开完导演就先撤了，这要是传出去，那些营销号估计又要说老爷子耍大牌了。
但陈漓没硬留他。
下午的会也没大事儿了，更何况还有几个副导演和不少制片人在，足够应付。
临走前，谭唐拉下车窗，欲言又止了会儿，最终语重心长地对陈漓说：“《屠城》这个项目不简单，你长点心眼，别跟捡到宝贝儿似的瞎乐呵，以后处事低调点儿。盛洺川我能帮你好好带，但能不能出来并不好说。”
谭老爷子说的低调应该是陈漓在会上说盛洺川要拍杂志那事。可不简单指的是什么？
陈漓似懂非懂，这阵容选出来就知道不简单啊。但很显然，谭唐说的并不是阵容。
就目前阵容来看，演员分派太明显。
除章承宇、盛洺川和邱峰外，剩下的演员基本都出自远东传媒。就算男三梁朝所在的公司跟远东传媒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细想，《屠城》更像是两家公司的联谊片。
远东传媒是行业老牌公司，在悄悄传媒出现前，这家公司在同行业里可谓是一枝独秀。从前几年里，这两家公司不光没有任何合作，更是明里暗里较劲儿着。如今突然合作，外界居然还没任何新闻非议，未免太过蹊跷。
等陈漓理清演员及背后的公司关系，她更不懂了——谭唐到底为什么会接？他的脾气可不会因为项目背景简不简单就屈从。而且贺祁年为什么会突然跟远东传媒合作？
下午四点，《屠城》的会散了。
陈漓直接带盛洺川去了自己办公室。
她的办公室相比上次，宽敞了很多，原本被堆积满墙的纸盒现在只剩下一半。
中午吃饭时，白树说这是陈漓特意让他们收拾出来的，怕盛洺川以后来了没地儿去。
陈漓把人带到办公室后，让盛洺川和程鑫先在办公室等着，然后自己又跑了出去。再回来时，怀里抱了个快到她下巴的大纸盒子。
陈漓你把盒子放到茶几上，对对面的盛洺川说：“这是晚上吃饭要穿的衣服，你试试合身不。不合身现在还来得及改。”
盛洺川：“饭局？”
“嗯，”陈漓打开盒子，“开会的时候我不是说有几个杂志要拍么，晚上要先跟巴莎的总编吃个饭。哎呀这衣服还是按你年前尺寸要的，你过年应该没吃胖吧，试下看合身不。”
等陈漓把衣服和鞋子全都铺展开，一旁站着的程鑫立刻跳了过去。
“天哪，这是香奈儿的西装吗？”程鑫一副没见识的模样，手指轻轻碰了下那衣服，又怕碰坏似的收了回去，惊讶道：“还真是香奈儿啊，这布料这做工，也太好了吧。”
“嗯，今天刚借的，”陈漓说，“还怕来不及呢，但香奶奶给力，上午就送到的。”
“我的妈，”程鑫俯身眼睛快贴到西装上了，瞅着那颗胸针说：“这不会是真钻石吧。”
“是真的吧。”陈漓看了眼那胸针，搭配在衣服还蛮合适，“让品牌那边帮忙配的。”
程鑫跟盛洺川半年多，位卑人轻，从没见过这么金贵的西装，绕着圈的看了又看。
盛洺川一直没动静，陈漓抬头看了眼，才发现他此刻的表情并不好。
“怎么了？”陈漓问盛洺川。
盛洺川敛起不耐的情绪撇开视线，好一会儿才说：“我晚上有安排了。”
“什么安排？”陈漓问。
“私人安排。”盛洺川说。
“”陈漓突然想到盛洺川跟杨懿吃饭那晚，张嘴想问是什么样的私人安排，可又觉得不妥，临时改了口：“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有饭局你也没提前告诉我吧？”
盛洺川声音冰冷，语气生疏，语气间还特意把‘饭局’两个字的发音咬得很用力。
陈漓看着他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话来。面前的盛洺川仿佛回到了四年前，她第一次在横店见到他时，他就是这样疏远排斥。
她的喉咙好像被卡住了，干裂的空气割着皮肤有点疼——怎么了？突然这么大反应？
盛洺川沉默望着某处，紧抿着唇。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又僵持，就连没心没肺的程鑫都接收到了。
程鑫不知道盛洺川晚上是不是真有安排，但她听得出盛洺川不想去。
很排斥的那种，不想去。
她想缓和下僵持的气氛，但盛洺川脸上的冷漠让她不敢开口。而正在看着盛洺川的陈漓，此刻脸上表情更加复杂，疑惑中带了一丝震惊，但震惊后又仿佛满是心疼。
半分钟后，陈漓看向程鑫：“鑫鑫姐，你先出去下可以吗？我有话跟盛老师说。”
程鑫立刻点头：“好好好。”
随着关门声，房间里弥散着异样气氛瞬间到达顶峰，焦灼着让人难受，憋屈窒息。
陈漓盯着盛洺川，表情跟空气一样僵硬。
从前她那副天真无邪的笑容，在此刻就像被冻住了。一时间，她惊恐地发现——她在面对盛洺川时，居然笑不出来了。可她分明什么都没说，为什么却有种犯了天大失误的错觉？
是‘饭局’这件事触及到了他的敏感神经吗？陈漓心尖突然跳了跳，她就是怕盛洺川会联想到什么，才刻意说模糊了这次吃饭的目的。可如今看来，她好像还是想少了。
“盛洺川”陈漓缓缓开口。
盛洺川扭过头来。
陈漓看到他的眼睛，又开不了口了。
空气加湿器不知何时被开到了最大，稀稀疏疏的水汽声贯穿进焦灼的时间缝隙里，让人不寒而栗的发僵发麻，血液变得缓慢停滞。
两人莫名其妙地对峙了好久，盛洺川脸色缓缓柔和下来。末了很快的偏开头，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方才的情绪失控了。
他被心悸耳鸣控制着，理智远走，几乎无法正常思考。这算条件反射吗？‘饭局’像是逆流情绪的开关，他无法自控的退回了十年前。
可跟陈漓的对视里，盛洺川竟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许委屈。就一点，他却心疼了。很浅很淡，只是那一点点的心疼，就好像能阻挡漫天的洪水，他突然在无边的逆流情绪中停了下来。
那些跟陈漓没有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吃饭是为了拍摄，不是饭局，是为他好，他不该把自己失控消极的情绪强加到她身上。
“”他沉了沉心气，俯身拿起桌上的文件，说：“我先回去了。”
“盛洺川。”陈漓伸手拦住他，“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吃个饭更不会重蹈覆辙。”
“”盛洺川猛地回头，“你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