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会议的主题分为两部分，一是正式宣布《屠城》试镜的最终结果，以及制片部会宣布几个开机前及开机时的重要节点；二是《屠城》开机时间正式被提上了日程，影片相关的宣传工作也即将按部展开。
最终名单由贺祁年宣布，但也就是走个过场。名单上确定的几位主演，今天基本都到场了，就算有行程来不了的也派了经纪人来。
这个项目虽然还没跟演员正式签合同，但这个会基本已经把双方合作意向确定了。毕竟谭唐执导+悄悄传媒出品就是品质和票房的双重保证。他们今天不参与，明天就会有成百上千的人为某个角色挤破头。
谭唐选演员很注重这人的演技和工作态度，同时还有对方在网络上的风评。然而这次确定的几位主演，放眼整个名单几乎每个人都完美避开了谭唐选人的所有标准。
先不说其他，就年龄而言就是‘谭唐阵容’的破天荒尝试。年级最长得是女主张倩茹，但也不过三十八。其次是盛洺川，剩余的几位全部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演技平平无奇不说，风评那绝对是一个比一个更刺激。
尤其是女主张倩茹和女二代代，以及她们的‘共同亲密好友’——男三梁朝。
女二代代跟女主张倩茹都是远东传媒的艺人，代代出道四年至今也算小有成就，但在公司一直被前辈张倩茹压着，俩人面和心不和的传闻已经快堪比八点档狗血电视剧了。
而代代上个月刚跟张倩茹的绯闻男友梁朝拍完一部爱情电影，并在拍摄期间闹了不少绯闻，真真假假没人澄清。后来那些营销号又各种添油加醋，说代代是为了报复张倩茹故意跟梁朝在一起的。
实际上，代代跟梁朝确实只是炒作，可是不是为了气张倩茹外界就不得而知了。但不管真假，张倩茹确实被气到，昨天有狗仔拍到张倩茹跟梁朝吵架，代代直接在微博发了个欢天喜地的表情包。就一系列连起来，真有那么点玄幻剧情了。
所以这三个人凑到一个组，这是准备在《屠城》之外衍生一部古装武侠大型修罗场吗？
陈漓看着手里的名单，几不可闻地咳了一声。身边谭老爷子似是听到了，跟了声很响亮的哼。
很响，在场人应该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是没人敢吱声，甚至连抬头看都不敢，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个阵容选出来，就是为了让谭老爷子晚节不保的。
正在发言的贺祁年闻声顿了顿，然后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谭唐，又自顾继续了。
贺祁年虽然是商人，但选演员却很谨慎，这个阵容虽说不上离谱，但跟他平时的标准比，还是差了一个喜马拉雅山脉那么高的。
这几天陈漓太忙，这份名单也是第一次看，没想到小孩儿邱峰居然也赫然在列。
额她总算知道老爷子前几天为什么跟贺祁年吵架，也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迟到了——这阵容，到了剧组得炸锅，还是那种能把天炸出一个窟窿的那种。
陈漓已经能预想到开机后的轰烈场面了，组里最响的估计就是老爷子的骂人声。但这都是小场面，影响不到电影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再差的演员到了老爷子手里，那也能发生惊天变化。谭唐入行至今，能部部是经典，可不是靠演员本身演技的演技。
圈里鲜少人知道，谭唐最擅长的并不是拍戏本身，而是调/教演员。朽木能在他手里变宝玉，只要演员听话，《屠城》质量完全不用担心。
贺祁年还在前面平声念着什么，陈漓抬头偷看了眼盛洺川，对方正低着头看手里的文件。
他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看不到表情，但陈漓看完就觉得心里甜甜的。
男人果然认真的时候最帅！
陈漓看着看着脑回路就跑偏了，她想：其实剧组乱了也好，他们越乱就越是显得盛洺川正经。这么正经又有艺德的良好青年整天在镜头前晃，还愁老爷子看到他的闪光点？
陈漓想着想着就噗嗤笑出声，然后就感觉身侧的气压飞速下降，冻得她不由哆嗦了下。
她悠悠扭头，老爷子那双被皱纹包围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陈漓无辜撇嘴。
“瞎看什么！”谭唐嘴型道。
“没有啊。”陈漓摇头嘴型回道。
谭唐翻了个白眼。
陈漓赶忙在他后背拍了拍，以示安慰。
老爷子立刻顺毛了。
贺祁年讲完后，制片部的负责人姚制片，又讲了《屠城》从今天到下个月十号开机前的几个重要安排。
主要是定妆时间，左右今天主要的几个演员都来了，就趁着人齐把具体时间定下来。
姚制片跟诸位经纪人讨论的热火朝天时，贺祁年抽空喝了口水，看向陈漓。
陈漓眼神瞟着谭唐，示意贺祁年老人家火气大到快要冲天了，让他赶紧哄哄。
但贺祁年却只是笑了笑，眼睛依旧盯着陈漓。那眼神让人看着有点发慌，陈漓偏头看向屏幕前的姚制片，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姿态。
谭老爷子大概是真气到了，不管贺祁年怎么眼神暗示，或怎么细声细语的好言相哄，他就是不抬头也不说话，只管故意晾着贺祁年，像是今儿个非要给他难堪似的。
但贺祁年这种历尽千帆的心理素质，哪是谭老爷子一个傲娇小脾气能被戳破的。老爷子越是晾着他，他越是气定神闲，笑容无懈可击。
后来陈漓看不下去了，想做个和事老，刚要说话就被姚制片叫到了她的名字。
又听姚制片问：“陈经理，盛老师的时间应该都ok吧。”
陈漓快速反应她说的是盛洺川的试镜时间，说了句“老师您等下”然后开始翻手机，片刻抬头说：“下个月456现在是有安排了，其他时间都可以。”
盛洺川看向陈漓。
陈漓说的他居然一无所知。
在场其他人原本在窃窃私语的讨论，猛地听到娱乐圈的十八线底层糊比居然还能有安排，纷纷抬头看个究竟。就连心如止水的谭老爷子也抬头好事，唯独贺祁年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低头喝水，看不出事先知道还是不知。
姚制片说：“那三天盛老师是有其他安排了吗？”
陈漓点头：“那三天有几个杂志的拍摄和采访，已经定好了。但如果姚老师您这边晚上时间方便，那盛老师结束完杂志的拍摄再过来公司拍定妆也是可以的，看您时间。”
“噢噢噢，这样啊。”姚制片说，“那我明白了，那盛老师的时间我还是安排到这三天之外吧，拍完杂志再过来时间估计有点赶了。”
“好嘞，谢谢您，听您安排。”陈漓说。
“我靠！盛洺川都有杂志可拍了？”有人惊叹了句，话音未落就被人极小声提醒：“你小声点啊，你还在悄悄传媒坐着呢！小心被赶出去啊！”刚惊叹那人似是被惊的不轻，没忍住又补了句：“不得了，这是飞升了啊。”
在一旁正跟白树分享八卦的程鑫听到有杂志拍摄，原本兴奋的嘴角都要咧到耳垂了，听到这话不如瞪了那两人一眼。白树连忙安抚她：“冷静冷静。”
是不是飞升还不知道，但确实是质的飞跃。盛洺川摩挲着手中的圆珠笔，面色无常，心里却有丝丝震动。杂志拍摄吗？他不免想到他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杂志拍摄经历。那还是十年前拍摄《荆轲》的时候了，当时没那么讲究，不到半天就拍了几百张，衣服也就两三套。
他心里感慨又忐忑，杂志拍摄陈漓什么时候帮他安排的？她居然能憋着一点都没说。
上次元宵节后，他们的联系好像比之前少了些，又好像没有。陈漓似乎一直在忙，每次发来的信息除了饿，又多了困，偶尔还会给盛洺川发几张酒杯的照片。
所以，她这几天一直在忙这些？为了拿下这几个杂志和采访，她又去喝酒了？
盛洺川看向陈漓，还是瘦，脸色红晕却看着并不健康，应该是被会议室的暖气闷出来的。
从前的陈漓似乎就是盛洺川心里的蛔虫，不管他想什么，想说什么，她都能第一时间洞察到。每次对视就好像她一直在等着，可此刻盛洺川已经看陈漓一分钟了，陈漓却没抬头，一直在低头盯电脑。
心颤变成了心悸，盛洺川手心不知不觉中微微出了几丝薄汗。
制片讲完就到陈漓了，她刚只顾着看谭老爷子生闷气的热闹，都把这茬给忘了。
远处盛洺川的注视她能明确感受到，但她怕抬头心就乱了，等会儿发言忘词丢脸。而那些乌七八糟的闲言碎语她也不是听不到，而是觉得没必要听进耳朵里——管你们屁事儿！
姚制片那块的事儿沟通的差不多了，临近尾声时，陈漓让工作人员把事先打印出来的几份文件分发给在场所有人。等姚制片说完“谢谢”，她听到自己的名字后随即站了起来。
“各位老师，你们现在手中拿到的文件，是电影《屠城》从今天到开机前的宣传节奏和方案。”陈漓从姚制片手里接过遥控器，前方屏幕出现方案后继续说：“首先按照我们公司的优良传统，我先给各位介绍下我们公司此次负责《屠城》项目的人员及外包配置。该项目将由我带领宣布三部的几位同事主要负责和对接。这位是宣传三部的组长，同时也是宣传部副经理，陈一。”
刚坐在陈漓右边年轻男生闻声起身：“大家好，我是陈一。”
陈漓和陈一还有白树都是同一批到悄悄的，后来白树走了电视剧和综艺宣传的方向，而陈一则是电影宣传。相比白树，陈一话少不喜社交，喜欢闷头做事儿，平时处理事情也更加稳妥周到。
“此外，在《屠城》拍摄期间，我们将配置三家外包公司，分别负责影片的新媒体、传统媒体及短视频合作。此次《屠城》在拍摄期间，电影将与某抖进行深度合作，他们官方后续也会派相关工作人员进组跟拍。”陈漓说，“之所以我会在这里特别提到短视频的合作，是因为稍后各位收到的合同中，会特别标注出各位演员老师在拍摄期间，具体要配合到的宣传条目究竟有多少，还有——”
“我有个问题。”一个声音突然想起，打断了陈漓的话。
陈漓顿了顿，笑着看向打断她的张倩茹的经纪人繆姿，“繆老师，您讲。”
“现在法务相关的事也归你们宣传部管了？”繆姿话里有话。
“自然不是。”陈漓说，“我现在提到这点，主要是为了方便各位老师们等下跟法务签合同时，能更方便。因为这次各位老师与我司的合作可能会与往日不同，我们在合同中对于各位老师需要具体配合的条目和明细做出具体要求，可能会详细到每个渠道可能涉及的配合内容及其细节。”
陈漓笑了笑，“当然，术业有专攻，法务的工作我并不熟悉，我现在提到的这些只是合同中与宣传相关的内容，具体宣传配合在各位老师与我司签署合同后，我们还会进行后续的补充说明及协议。”
“这样，”繆姿皮笑肉不笑，“我还以为两年没合作，悄悄传媒已经是宣传部掌大权了。”
“繆老师说笑了。”陈漓看着繆姿，“那老师如果没有其他问题了，我们继续？”
繆姿做了个请的姿势。
“好我们继续。”陈漓面向大屏幕按下一页，“电影演员阵容官宣目前是定在三日后。届时我们会发布一组无人物的漫画主题海报。大家看下，这是几张主题海报的初版。”
海报风格是黑白漫画中的硬派画风，‘大漠孤雄’的主题凸显了江湖武侠的缥缈浪迹。
“目前画风是偏硬朗的，海报灵感来源是李白的侠客行。”陈漓说，“这组海报是知名画师乾巴巴亲手绘制，电子版本会在这两日拉群后，发群里给各位老师做最后的确认。”
屏幕上的海报有七张，本来是番位前六的每个人各一张，后来临时给邱峰这个男四加一张。海报中，每个演员都按照各自的角色属性和关键词呈现出不同姿态，风格黑白对比很强烈，有种古早武侠片的既视感，跟目前市面上那些千翩一律的海报比，区别确实明显。
但有创新就有冒险。
女二代代的经纪人突然问：“我们代代之前的风格一直都是比较甜美清纯，就目前这个海报我们可能会觉得有点太硬了，是不是应该稍微加点粉红元素元素呢。”
代代经纪人年级不大，叫党红，是个跟程鑫长相身材都有几分相似小姐姐。
贺祁年闻声望向党红。
党红连忙解释：“贺总，我不是说咱们海报不好的意思哈。我只是觉得我们代代这个角色本身就是比较温柔似水的，咱们官宣要发的这组海报是主创跟观众的第一次见面，我想是不是贴合角色好点呢？”
人群中不知谁阴阳怪气的以蚊声接了句：“就是想花瓶描边呗。”
党红脸一囧，却也不好发作，只能看着贺祁年笑。
贺祁年没说话，看了陈漓一眼。
陈漓笑着对党红说：“党红老师这点考虑我记下了，稍后我们也跟画师讨论下，看是否能把您这点建议融合进入。”
她顿了顿，又说：“您刚说了，代代老师这个角色温柔似水，一部江湖侠客的电影，水亦是武器，柔情不过表面，风沙遇水就成了利刃。嗯党老师，您这个想法确实独到。”
“啊哈哈哈，说的是啊。”这话没毛病，但中听不中用，党红却只能附和。
都说悄悄宣传部的人会说话，如今亲耳听了，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会说话，会打太极。
陈漓这么说哪里夸党红的想法独到，分明就是拐外抹角的不想改。不光不想改，还把你吹捧上天的同时，让你进退两难，不可不从了。你说你温柔似水，但人家是武侠片。大漠主题，水遇见沙子可不就硬了？
代代在《屠城》是女二，她之前的角色几乎都是复制重复的风格。党红想的是让代代在谭唐的片子里贴贴金，后面再去接片，也能说是被谭唐调/教过的，再想跨风格就容易多了。
她有利可图，自然也不想跟陈漓计较一张海报的呈现方式。可她这话一出，倒是给其他演员经纪人开了个话头，他们也不乐意这海报。
海报硬派的漫画风格确实武侠，也足够猎奇，但同时也不符合大众的常规审美。结果人跟人之间互相一通说，竟然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海报只是初版，拿出来跟说只是按会议正常流程来，陈漓原本准备随口一提就过了，没成想会议居然卡在这里了，那群老油条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的她直接头大。
这种情形放到从前，贺祁年早出来压场了。可今天他却异常安静沉得住，只管低头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喝着水。
眼瞧着问题越来越离谱，陈漓忍无可忍，她快速回答了一个无厘头问题后，看向谭唐：“谭导，您觉得这个问题怎么样？”
她知道谭唐喜欢这种风格，所以当初才特意联系这方面的画室画的。她太清楚了，这海报放到谭老爷子面前，那绝对是一遍过的程度。可哪知这老爷子今天居然跟贺祁年一样反常。
谭唐看了眼海报，随即摇摇头：“再改改吧。”
“”陈漓直接被最后这颗稻草给按进水里了，差点溺死。心道：您老跟贺祁年置气犯得着带上我么？
陈漓心中沮丧，脸上却还要挂着笑，她沉了口气，又回到了那群七嘴八舌的刁钻问题里。
她视线有点飘，刚扫过盛洺川的时候，对方好像看着她笑了额？